第34章 章節
的生理和你的心理,我活到現在的目的也已達到。至于你要怎麽選擇那是你的事,你要把我們以前殺死林子的事說出來,或者把我送到警察手裏,都随便你,我不在乎!”
林阿姨說完便離開了病房,剩下母親獨自痛哭。我徹底蒙了。但有一件事我非常清楚,那是我從六樓跳下之前發生的事,也許不會有人相信,也許有人會覺得我真的是瘋子,但我知道那絕對不是我的幻覺,事到如今,回憶起來,我依然能感受到那冰涼的氣息和令人恐懼的死氣。
是一團洇滿鬼氣的水。
【06】
那個深邃的夜晚,靜得可怕。迷迷糊糊中,我突然醒了過來,舍友已睡熟,伴随她輕微的鼾聲,我看到那團久未出現的水再一次爬在牆壁上,它變得很細,像一條小河一般蜿蜒地從天花板上流到牆壁,又從牆壁流到地板,順着地板緩緩向我的床邊流過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它一點兒一點兒地接近我,喉嚨像被堵塞一般,喊不出聲音。直到它攀上我的床,順着我的腳在我身下蔓延開來,潤滿我的被褥,我才知道什麽叫做毛骨悚然。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冰涼,我如同深陷在一個泥沼中,不能動,越動便下沉得越快,直到溺斃。
我拼命掙紮着,卻徒勞無功。我以為我會死去,以這樣一種古怪而可怕的方法溺斃在這團水中。但最後的最後我喊了出來,舍友聽到我尖厲的呼喚聲,飛快地下床打開了燈。燈光下,她用古怪的眼神望着我,瞬間所有的禁锢好像都消失了。我下意識地低頭一看,幹燥的被褥上赫然沒有一滴水!我猛地跳了起來,離開了床。
“你怎麽了?”舍友問我。
我吓得不知所措,但我知道這并不是夢境。我不能再在103待下去了,我轉頭跑了出去,可是毫無目标。站在樓道中,我稍稍喘了口氣,就在這時,它再一次出現了,不知何時,順着門縫流了出來,爬到了樓道天花板上,好像一雙巨大的眼睛,死死地注視着我。
我再也受不了了,不顧一切地向前跑去。我爬上了樓梯,身後可以聽到細微的水流聲,它在追我,它在尾随着我,我清楚一旦被它追到,我會被它陷進去。我害怕極了,只有拼命拼命拼命地逃,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闖上天臺,冷冽的風迎面吹來,才清楚自己已無路可逃。它已順着樓梯一階階地攀爬到了天臺上,閃着駭人的光芒。它緩緩地向我靠近,不動聲色,帶着死的氣息。我一步步地後退,一步步地後退,直到腳下一空,從樓頂墜下……
【07】
幾個月後,我終于出院了。那天母親推着輪椅帶我出去曬太陽時,我很想将這一切告訴她。可正如林阿姨所說,我說不出來,這也許是一種報應吧,就像當年建的死亡一般是一種另類的報應吧。所有人都以為我瘋了,被自己的幻覺害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是那攤水将我逼得跳下了六樓。
或者是我自己把自己逼成這樣的。大概連林阿姨都不知道,穆青已經死了,那晚我倆在天臺,她被我認出并準備悄然離開時,趁她轉身的間隙,我把她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是的,我騙了她,我不會把她送到警察局,更不會和她魚死網破,我要親手結果她,我要她為背叛我們的友誼付出應有的代價。
現在,她正和當年的林子一樣,躺在學校的湖底。我也不知道在那一瞬間,為什麽會如此恨她,如此沖動。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團水的存在。它是真實的,它是活生生的,它是一團無法載負任何人和事的水,是一團随時會出現在我和我們身邊的水,也許有一天,我們都将會被它溺斃,不,也許有一天我們會被自己的生活溺斃。
生活如水,有時候是大江大海,承載一切,有時候真的僅僅只是一攤鵝毛浮不起的弱水。一切其實只是推手,或者愛或者恨,或者放下或者記住,或者離開或者在一起……我堅信,一旦我們把自己推到弱水中,誰也沒有辦法拯救。
回家的路上,太陽明亮,天氣晴好,母親不知道我所思所想,她好像已經忘記了一切,重新回到了原點。我們買了菜,她推着我回家,轉入小區後,前方突然一片明晃晃。在我家大門前,一攤反射陽光的水,靜悄悄地洇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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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它是什麽,我知道,它是來幹什麽的。
它并非那深沉在未名湖中的女屍靈魂所變,并非傳說中的水鬼,至于它究竟是什麽,我也搞不清楚。我仿佛看到一個人站在那攤水中央,無可奈何地一點兒一點兒地下沉,再下沉。是母親?是林阿姨?或者是我自己……
亡心
〔亡心,又名“忘”。古代妖怪,因人之遺忘而生。〕
【01】
那個男孩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後面,這已不是第一次了。想起來大概是我剛找到工作時吧。記得那天,我剛在一個雜貨鋪找到一份臨時工,試工的第一天,這個男孩就出現了。他拿着一張皺巴巴的鈔票說要買東西,可我問了他好幾遍,他也沒有說要買什麽,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
最後,我不得不對他大聲吼起來,以引起他的注意。我說:“你到底要買什麽?”
他愣了一下,終于将視線從我的臉上挪開了,随便指了一樣便宜的東西:“就買它。”
我迅速收錢,将東西遞給他,他這才極不情願地向外走去,走到門口還回頭看了我一眼,依舊是那種捉摸不透的怪異眼神。我懶得理他,這個世界上怪人太多了。沒想到的是,那天下班後,我就發現他在偷偷跟蹤我。
由于之前見過一面,對他的印象并不好,所以我加快腳步向我租住的小屋走去——我懷疑他有不良企圖。但一直等我回到家,他也沒做什麽壞事,只是一直若即若離地跟着我。
自從那天後,這個男孩幾乎每一天都會跟蹤我,偶爾他會來店裏買些東西,但明顯是為了看我。雖然他從未和我說過什麽話,但我看得出來,他确實有話要對我說,可每一次張口結舌就是不開口。他這副樣子讓我越來越不解——我不認識他啊,而且,我也是個男孩。
真是可笑。
一來二去,我對他的提防心漸漸沒了,因為他從未做過什麽讓我恐懼的事,他只是跟着我,僅僅是跟着而已,所以我也不能拿他怎樣。但這種事時間長了誰也受不了,我曾對他提出過嚴重警告,跟他說如果再跟着我,我就報警。
這只不過是吓唬他罷了,我怎麽可能報警,那樣一來我自己不是也暴露了嗎?我可不想讓警察找到我。
我今年十九歲,剛剛從家裏逃出來。我不喜歡那個家,并不是因為它貧窮窄小,而是壓抑的氣氛讓我受不了。我的父母總是吵架,急了還會打架。每一次看着他們打了又好、好了又打,我真的無法忍受那種無形的壓力,而他們由于工作忙也懶得管我,所以我就開始離家出走。
其實,我離家出走的目的只是想讓他們重視起這個家,不要每天都把離婚挂在嘴邊。
剛開始我離家時,他們會瘋了一般地找我,找到我後都會平平靜靜地相處一段時間。可不到一個月便又會大吵大鬧,我只好再一次采用離家出走的辦法。
久而久之,這個辦法也就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了,到後來發現我離家出走後,他們只是象征性地去報個警,連找都懶得找了。我也被警察送回過家多次,他們看到我平安無事地被送回來,對我離家出走的事更是不在乎了。
我記得第一次離家出走時我還很小,仔細算一算,到現在已經将近十年了。
只是一次又一次後,我漸漸麻木了,我對之前的奢望已不抱任何幻想。如今離家出走不過是想清靜清靜,或者說是真的讨厭了那個家,想嘗試一下獨立生活、自由自在、遠離煩惱的日子是什麽滋味。
就像這一次,我已經離家出走一年多了,對于那個家也越來越模糊了,越來越不想回去了。
我并不是自己一個人離家出走的,和我一起離家出走的還有我的一個好朋友。他叫胡子,我們同齡,他家的情況和我家的情況差不多。但胡子比我幸運多了,他在一家小食品作坊工作,老板不錯,管吃管住,工資還比我高。
胡子是我在這個陌生小城中唯一的熟人,所以在那個男孩跟蹤我數日,并且勸告恐吓都不管用的情況下,我給胡子打了個電話,想讓他幫我出個主意。
撥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