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海目,藍色的眼睛。

白喻脊背一寒,打了個冷戰。

若女人的雙眼真是海目,那她豈不是要挖眼才能完成任務?

原本笑着的男人看見女人後臉色僵硬一瞬,旋即舉高女孩,裝作不經意地擋住女人。

女人也顯然沒想到門外站了個人,她低頭垂下眼睫,接過女孩,後退離開。

女孩還在扭動身子,委委屈屈地:“我不要回去,我要爹爹給我報仇……”

男人露出一個客氣的笑來:“見笑。”然後阖門,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被拒之門外,白喻毫不意外。

這城主府處處都是秘密,人人都想掩蓋,偏偏又遮掩地太過明顯,讓她想不發現都難。

方才的女人身上顯然有問題,白喻大膽推測,她在掩飾那雙湛藍的眸子。

系統任務中有海目,就說明它是柏子仁的目标。

她不會為了任務挖人雙眼,但不代表柏子仁不會為了達到目的傷害他人。

想到自己的任務,她深深地嘆口氣,看來自己又要失敗了。

大概想得太過入神,白喻對周圍環境的變化毫無察覺。

等她發覺亭臺樓閣具變為一片黑暗混沌之時,來路已隐匿消失。

四周被濕冷渾濁的濃霧包圍,不見一物,靜地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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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霧不只蒙蔽雙眼,好像也能蒙住心神似的,讓她一瞬間渾噩起來,腦子倒了糨糊一樣,怎麽也轉不動。

白喻不自在地搓搓胳膊,輕輕走了幾步,留下一串銀色腳印。

地面彷佛蒙着一層水膜,每走一步便蕩起圈圈漣漪,數不清的漣漪不斷從印痕處散發,攪動一片靜谧。

她蹲下用手摸了摸底面,存留幾個指紋。

不是水。

之前留下的腳印還在向外發散波紋,像一只不停輸出信號的發射器。

遠處,忽然響起一聲尖銳的金屬摩擦的聲音,好像啓動了什麽一般,此起彼伏的摩擦聲驟然在四面八方響起。

底面似乎即将沸騰一樣,波紋越來越高。

在層層推動的水波之中,白喻發現了自己的倒影。影子模糊而扭曲,透着一股說不上的陰邪之氣。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那團影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影子低頭,朦胧的臉在水波中緩緩放大。

白喻不受控制地撥開面前的濃霧,看見那個與她相似的影子。

影子的臉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被波紋扭曲的面皮。

白喻愣住,後知後覺地開始害怕,沒等她站起來,影子突然浮出底面,伸手抓住她衣領,倒入底下。

她緊閉雙眼,瞬間失去意識。

再醒來,周圍的濃霧已無蹤影,腦子的滞澀感也已消失。

四面依舊是黑暗的混沌,身下一片白茫茫的水鏡,她渾身濕透躺在水面之上。

“呲呲呲”

緩慢的摩擦聲從背後傳來,她迅速回頭。

一面巨大的複古銅鏡懸于半空,銅鏡周邊原本雕刻精美的花紋覆滿深綠銅鏽,鏡面暗沉遍布劃痕,僅能映出一團模糊黑影。

整面鏡子就好像剛從古墓出土一樣,鏽跡斑斑。

雖然這彷佛穿越千年歷史長河的鏡身古舊,與之前見到的巧致繁麗的黃銅鏡天差地別,但白喻還是一眼認出它是赤金鏡。

無他,實在是它身上幽幽的氣質太獨特了,明明是一面生了鏽的銅鏡,卻總讓人聯想到死亡。

白喻想起,在秘境裏第一次觸摸鏡面時,鏡面泛起層層漣漪,還有一團光影,再想到方才被影子拖進來前,底面也是泛着漣漪,有一個模糊影子。

看樣子,這是赤金鏡內部。

但是赤金鏡不是在柏子仁那裏嗎?

難道柏子仁想試試把她關在鏡子裏會不會死?還是他想玩小黑屋?

白喻想不通,看着鏡子周圍生了鏽的花紋,心裏癢的很。

她有點強迫症,這種突出來的鏽實在難看,感覺用指甲就能摳下來的樣子。

想着,她伸出手就要去摳。

“啪”

一只煞白胳膊擋住她的動作,極輕極輕地按下她的手。

“莫要碰它。”

來者語氣飄忽,長發披散,一身銅鏽綠的外袍,奇奇怪怪地盤在赤金鏡上。

他松松散散地穿着那身顏色幾乎與鏡身融為一體的外袍,露出白到發青的胸膛和半個異常骨感的肩膀。

他自腰向下,就好像全然消失一般,只剩奇異扭着的長長外袍,怪異地盤在那些繁複的紋路上。

打眼一瞧,似一條人身蛇尾的怪物,偏偏仔細一看,又不是蛇尾,就是一縷衣擺。

白喻看着他,只覺得聲音耳熟。

來者換了個方向,衣擺在鏡上蜿蜒。

他有些有氣無力,聲音輕忽:“不認得我了?”

認得她,與赤金鏡有關聯,又不是柏子仁……難道是金同?

有了這個想法一看,他果然與金同有點相似之處。

不過也僅限于一點點。

面前的這個人皮膚白得吓人,沒有絲毫血色,穿着銅綠色衣服,披散頭發,還虛的要命,讓人不敢置信這是之前那個意氣風發,渾身妖邪之氣的小金人。

“金同?”

金同慢慢點頭:“嗯。”

白喻不說話了,說實話,她見識少,這場面真讓人害怕。

金同靠在鏡上,長出一口氣,發黃的眼珠看她:“莫怕,我如今傷不了你。”

白喻:“……”

傷不了她?那他是怎麽把她弄進來的?

他緩緩攏起長發,露出整張臉:“你一個仙門弟子,怎會與柏子仁這樣的妖物混在一處?”

白喻皺眉:“妖物?”原書裏沒寫他是妖物。

金同慢吞吞地從袖口處扯下一縷絲線:“是啊,你不知道嗎?”

他又懶洋洋笑起來:“柏子仁是妖啊。”

妖。

柏子仁這麽狗,他一定是狗妖。

白喻挑眉:“所以呢?”

沒見到她驚訝失望,金同不笑了,他慢騰騰地把絲線繞在發上綁好,語氣酸澀:“他蒙蔽人類,視人命如草芥,你身為名門正派弟子,應該為民除害。”

白喻:“那你又該怎麽算?你的罪惡不比他少。”

聞言,金同忽然瞪起眼,氣憤喊:“那我應該受到什麽懲罰?柏子仁吸走我的全部修為,令我如今連完全化形都不能,還把我困在這一方混沌之中,讓我痛苦寂寥……”

喊完這幾句話,他就用完全部力氣,忽地一下趴到地上。

可能是摔得太猛,一只眼珠子從眼眶裏崩了出來,還在地上滾了兩圈。

他不甘心地拍拍地面,倔強用氣音說完:“……至少他還在外面活蹦亂跳,只要能有一日,他能被正法,我受怎樣的懲罰都可以……”

白喻被驚到了,退到一邊,用腳把眼珠給他踢回去,不說話。

這哪裏是連化形也不能?都不能算活着了吧?

過了片刻,金同大概是恢複了,他把眼珠按回去,徐徐爬起來,捋捋袖子,嗤嗤地笑:“你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吧?”

他哼笑,眼下愈發青黑:“你知道他和外面那些人,什麽關系嗎?”

“你知道為什麽看不出他是妖嗎?”

“那是個禍害,你留着他,遲早要受他連累。”

“我要殺了他。”

白喻就站在一旁,聽金同發洩,聽到這句,她嗫嚅道:“那個,你現在殺不了他……”

金同驀地湊近她:“我當然知道。”

他吐出一口霧氣,眼神陰狠,咬牙切齒:“不過,你我聯手,足以令他死。”

白喻面無表情:“少開玩笑,我什麽實力還是有數的。”

“這種事我怎會開玩笑。你雖然打不過他,但你能靠近他。”他倏地靠回赤金鏡壁,輕佻地上下掃一遍白喻,“你這種生在光下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白喻不解,這怎麽就跟她生在廣夏有關了?再者,她也不生在廣夏啊。

她繃起臉來,義正言辭:“我與師弟相處日久,他的為人我清楚,再則,我們關系好得很,我不會做這樣的事害他,你好自為之。現在把我送回去,我可以當你沒說過這些話。”

金同都被柏子仁收了,她可不信他能在不驚動對方的前提下把自己弄進來,尤其他現在虛的要命。

可能柏子仁現下就在哪一出看着呢,她怎麽能自掘墳墓,雖然……對金同的提議她心動得很。

金同咯咯笑起來,像個老巫婆:“你方才那些話,有幾句是真心的?若不是有幾分把握,我怎可能把你拖進來?”

這幾句把她問的既心虛又害怕,她不由得挺胸擡頭,做出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樣來。

金同喘幾口氣:“我還會再來尋你。”

說完,廣袖一揮,她便如飄絮一般,飛入地底,出了赤金鏡。

可能金同看她不太順眼,把她扔到半空就洩了力,她毫無防備摔了個跟頭。

濕透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再加上方才在地上滾了兩圈,她順手就要給自己施清淨訣。

結果手都掐好訣了,靈力就是出不來。

這回再不知道是誰幹的,她就白長了個腦子。

她扭了扭頭,毫不費力找到坐在牆頭的柏子仁。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白喻,手下卻不停地薅那枝出牆的梨花,原本開滿花的細枝都快被他薅禿了。

這狗逼崽子!她又哪裏惹到他了?她自問方才面對金同挑撥的時候,自己回答地非常完美。

白喻氣勢洶洶地過去,想要興師問罪:“你……”

柏子仁手底的花枝霍然斷裂。

她一下蔫了,仰頭看他:“……快下來,坐那麽高怪危險的。”

柏子仁慢悠悠把腿搭在她肩上,漫不經心問:“我聽說你想殺我?”手裏還捏着一朵梨花。

白喻心裏一咯噔,他果然在偷看!

她讓自己盡量自然地拂下他腿上的花瓣:“怎麽可能?我是那樣的人?”

柏子仁從牆上跳下來,手裏不知什麽時候握了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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