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最後的溫存
宮女、太監、太醫、穩婆不斷從蔣婕妤的宮裏進進出出，步履匆匆,蔣婕妤卻遲遲不見有生産的跡象。
終于,随着一聲啼哭，衆人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下來。
皇後曹妍兒滿頭大汗,儀容不整的從産房裏出來,神情卻非常欣喜，“恭喜皇上,賀喜皇上，蔣婕妤又為皇上添了一位皇子。”她身後的奶娘懷抱身裹明黃色襁褓的嬰孩。
“哦,快給朕瞧瞧。”東方玉亦是喜不勝收。
奶娘上前,将小嬰孩高舉至東方玠面前。
小皇子小小的一團,緊閉着雙眼,似在熟睡。
東方玠微微皺了眉頭,“怎地這樣小？”
皇後笑道：“皇上，剛出世的嬰孩本就如此，況且二皇子早産，以後慢慢就會長成大皇子那樣健壯了。”
“如此甚好，玉兒小時怕生，如今要好些，他最好不要像他哥哥小時候。”
“皇上放心，小皇子将來定遠勝大皇子。”曹妍兒說道，并且目光斜視宋瑾瑜。
其餘人也附和，“是啊，皇上您看，小皇子長得多想您啊，将來一定能夠繼承皇上您的風範。”
在場許多人，竟無一人提起過蔣婕妤，還是宋瑾瑜忍不住問一句，“蔣婕妤如何？”
只聽人曹妍兒說：“蔣婕妤出血過多，昏死過去了，現已被移至起寝室，太醫正在照料。”仿佛在談論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情，宋瑾瑜甚至能聽出一絲得意。
宋瑾瑜對東方玠說：“皇上，蔣婕妤歷經艱難産下皇子，也算是功勞一件，你去看看她吧。”
東方玠思索片刻，“也罷，她總算是有些功勞。”帶着衆人去蔣婕妤的卧室。
此時，蔣婕妤在太醫的救治下已然清醒，看起來精神挺不錯，見東方玠前去，還叫貼身侍女幫她整理儀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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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玠問太醫：“蔣婕妤如何？”
吳太醫小聲答道：“回皇上的話，蔣婕妤身體十分虛弱，大概……”
“怎會？朕怎麽看她精神得很。”
李太醫也說：“皇上，若是婕妤有什麽心願，盡量滿足她吧。”
兩位太醫在皇帝面前，自然不敢胡說，這麽說來，蔣婕妤恐怕是回光返照。
蔣婕妤見東方玠還在和太醫閑聊，招呼東方玠過去，“皇上，你怎地不來臣妾身邊，難道是嫌臣妾人老珠黃，面目醜陋嗎？“
東方玠想起兩位太醫交代的話，柔聲說：“怎會，來睇依舊如朕初見時那樣好看。“
“是嗎，原來皇上你還記得。”蔣婕妤臉上露出小女兒的嬌羞，仿佛回到了青蔥的年代，“那時，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妃子。你是落魄不受重視的皇子，我是最卑微的宮女。我們情投意合，你說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是啊，那時的你是那樣單純、心地善良，舍不得傷害一只小鳥。”
“那時皇上待我似水柔情，情深意切。皇上！我知道我做了許多錯事，可是，那是因為我喜歡你啊。你是皇上，你志向高遠，目光遠大，而我不過是不認幾個字的粗人。皇上，你身邊年輕貌美的女子越來越多，而我越來越來老，你叫我如何不嫉妒，如何會甘心。皇上，我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你會原諒我嗎？”
東方玠拉着她的手說：“沒事，以前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們以後從新開始。”
“皇上，有你這句話，來睇死而無憾了。我的孩子呢，我想看看他。”
東方玠示意奶娘将小皇子抱過來，蔣婕妤伸手接過去。她端詳襁褓中的小人兒，“這是我的孩子，皇上，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你看他睡得多香甜。”
“恩，他是我們的孩子。”
“皇上，你說他長大以後，會像你一樣出色嗎？”不待東方玠回答蔣婕妤自問自答道：“當然會的，因為他是我和皇上的孩子。你們說是嗎？”問衆人。
其他人在東方玠的示意下回答：“是的，蔣婕妤。”
蔣婕妤自顧自沉浸在對小皇子未來的幻想中：“我的皇兒，長大後一定英勇不凡，為國家、百姓立下蓋世功勳，他尊敬他的父皇，敬重他的哥哥，照顧弟弟妹妹。他會遇到一位德才兼備的女子，共度一生。只可惜，我無緣看到那樣的情形。”
“不會的，來睇，你會與朕一起，看着我們的孩子長大，建功立業，成親生子。”
“對了，”蔣婕妤起身說道：“玉兒呢，怎麽沒有看見玉兒。”
宋瑾瑜回答她：“玉兒他馬上就過來。”在聽說蔣婕妤快不行了的時候，宋瑾瑜猜想她會想見東方玉，便差人去叫，計算時辰，怕是快要到了。
聽了宋瑾瑜的話，蔣婕妤放松了一些，又對東方玠絮叨道：“玉兒有了弟弟，不知道他會不會介意我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照顧他弟弟身上。”
“不會的，玉兒他是個懂事的孩子。”
“對啊，玉兒他身為哥哥，自然要讓着弟弟，況且他身為大皇子，身上的擔子更重呢，可沒有心思想這些事情。”
“皇上，你知道嗎，玉兒他小時候可愛笑了，比朝霞還愛笑，即使是那個時候他生病了，你沒有過來看望他，他也是笑着的呢。只是不知道後來怎麽就不笑了，他是不是在怪我沒有把他照顧好？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其實我很愛他的。”
“玉兒他知道，他只是不想你太累了。”
“你說玉兒他長大後會回來我身邊嗎？”
“會的，當然會。”
“我就知道。”蔣婕妤得意的笑着。
月伊将東方玉帶過來，才到門口蔣婕妤便對他招手：“玉兒，你來了，快到娘身邊來，看看你弟弟。”
東方玉卻往宋瑾瑜的身邊走過去。
蔣婕妤非常失落，卻又裝作不介意。“沒關系，皇上說以後玉兒會回到我身邊的。”
宋瑾瑜拉着東方玉的手走到蔣婕妤的身邊，蔣婕妤又開心起來，騰出一只手擁住東方玉。
東方玉明顯的抗拒，蔣婕妤卻滿不在乎。“玉兒，你看，這是你弟弟，以後你要好好照顧弟弟，知道嗎？”
既然掙脫不掉，因着東方玠在，東方玉沒有再多的動作，卻沉默不語。
宋瑾瑜教他：“玉兒，快回答你娘親，說你會好好照顧弟弟。”
東方玉在兩雙眼睛的期盼之下，點了點頭。
這樣蔣婕妤已經很高興了，她又說：“玉兒真是一個好哥哥。玉兒，你叫我一聲娘親好不好，娘從來沒有聽你叫過呢。”
東方玉轉過頭來望着宋瑾瑜，“玉兒，叫吧，叫一聲娘親，她是你的親生娘親。”
東方玉看着宋瑾瑜不說話。
“玉兒，你叫了娘親，母妃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芙蓉酥。”
一聽有好吃的，東方玉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娘。”并無多少情誼。
蔣婕妤卻熱淚盈眶，“欸……我的孩子，我的好孩子。皇上，你看到了嗎？玉兒他叫我娘了。”
“朕聽到了，以後叫玉兒每天來給你請安好不好。”
她淚眼婆娑的說：“沒關系，玉兒肯叫我，我就很高興了。玉兒，娘對不起你，是娘以前沒有好好照顧你，娘知錯了，你原諒娘好不好？” 東方玠不開腔。
宋瑾瑜笑着說：“蔣姐姐放心吧，小孩子不記仇的，你給他吃他最喜歡吃的芙蓉酥，他就會很高興了。”
“玉兒，娘以後每天給你做芙蓉酥好不好？皇上，你看我多幸福啊！我有疼愛我的皇上，還有兩個孝順的兒子。”
“所以，你要趕快好起來，這樣就可以每天給玉兒做芙蓉酥吃了。”
“是，皇上。皇上，臣妾有點累了，想歇會兒。”
“好吧，你好好休息，朕明天再來看你。”
東方玠帶着衆人離開，這卻是他最後一次對蔣婕妤說話。
第二天一早，便有人上報，蔣婕妤薨。死因為産子流血過多，力竭而亡。
昨天還那麽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這樣香消玉殒了。
經過昨天的最後一夕溫存，東方玠想大概起蔣婕妤的許多好處來，況且她是為生皇子而死，同皇太妃商量過後，下旨追封其為昭儀，谥號恭儀，厚葬，并封賞其族人。
蔣婕妤總算是風光了一回，可是，人都死了，要這些虛名有什麽用呢？
不過這對于後宮裏的女人來說，未嘗不是一種解脫，至少最後皇帝還留存一點你的好，總好過最後互相心存怨恨，兩看生厭。
可是，蔣婕妤這一走，她剛出生的孩子，便就成了受人關注的對象。沒有娘的孩子，會變得如何呢？
作者有話要說：诶，可恨之人。必有其可憐之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