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退像是被人放進了滾燙的油鍋,呼出的空氣都是灼熱的,喉間幹渴。

他掙紮着撐開了眼皮,入目是一片霧蒙蒙的挑高天花板。

林退茫然地盯着一個不存在的黑點發呆,好一會兒才開始思考這裏是什麽地方,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的思維很亂,花了很長時間才想起自己是被人迷暈拖過來的。

這下林退躺不下去了,咬着牙蹭到床沿,翻身摔了下去。

地上鋪着厚厚的地毯,摔下來的時候并不是很疼,因為藥效反而讓他感覺墜入了厚蓬蓬的雲團。

在地上失神地趴了幾秒,餘光瞥見床櫃上放着一支黑色的筆,林退用盡全身的力氣撞向實木櫃子。

櫃子晃了晃,林退聽見筆滾動的聲音,他又撞了一下,那支筆掉到他跟前。

林退打開筆帽,筆頭攥在手心,尖銳的痛感讓他的神智恢複了一些,但身體卻開始燥熱。

林退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扶着牆慢慢站起來,跌跌撞撞朝外走。

很奇怪,那些人把他帶到這裏,卻沒有派人看着他。

林退不免有些慶幸,他踉跄走到門口,指尖摸上門把手,顫抖着轉了兩下,才把門打開了。

走廊是酒店的裝修風格,地面鋪着很厚的吸音地毯,兩側牆壁貼着暗紋的牆紙布。

身體越來越熱,腰腹的地方仿佛燒了一團火,滋生出一種隐秘的,難以啓齒的情愫。

林退正為這種陌生的感覺而恐懼時,突然撞上一具結實的身體。

他僵硬地一寸寸擡起頭。

看清楚來人後,林退漆黑的瞳仁劇烈收縮。

“哥?”

林竟殊扶住快要站不穩的林退,清俊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擔憂和關切,“你沒事吧?”

混沌發熱的大腦就像貼了一記冰涼貼,林退突然明白了什麽,怒視着林竟殊,“是不是你?”

林竟殊一怔,看林退面色實在差,他說,“有什麽話以後再說,哥我送你去醫院,你的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林退重重拍開林竟殊的手,極度厭惡道:“滾開,雜種。”

林竟殊抿住了唇,垂下的眼睛有些暗,讓人看不出情緒。

林退繞過林竟殊,哆嗦着朝前繼續走,身後的人以不容拒絕的力道拉住了他。

林竟殊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每個字都咬的很清晰,“哥,我送你去醫院。”

說完架起林退一條胳膊放到自己脖子上,半拖半抱地帶他朝前走。

林退既驚又怒,不知道這個雜種要帶他去哪裏。

“我讓你滾開,聽到沒?”林退掙紮推搡着,喉嚨啞到快要發不出聲音,但仍舊不停咒罵林竟殊。

他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林退幾乎斷定是他幹的,畢竟這個人虛僞又陰險。

林竟殊全程一言不發,哪怕林退在掙紮中已經打到臉上,他仍舊沒松手,死死箍着林退,拖着他前行。

林退眼神開始渙散,意識變得不清,除了燥熱,他什麽都感受不到。

但還是排斥林竟殊的靠近,就像刻進骨子裏的本能,越是不清醒越會遵循內心最深處的想法。

林退不停罵着‘滾開’、‘雜種’,整個人燒得不停發抖,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他幾乎挂在林竟殊身上。

意識朦胧中,林退感覺自己脖子似乎被掐住了,喉結正好卡在那人虎口,對方的指肚在他大動脈不停摩挲。

林竟殊想要掐死他!

這個念頭在林退腦海驀然生出,或者林竟殊不僅僅只是想,而是一直在等待對他動手的好時機。

林退掙紮得更厲害了,全憑着本能在反抗。

但很快林竟殊更有力地鉗制住他,在他耳邊用一種壓抑的低沉嗓音說,“哥,別鬧脾氣了,你現在很不對勁。”

“你乖一點,我就送你去醫院。”

林退沒聽到林竟殊在說什麽,只感覺耳邊拂過一團熱氣,扣着他脖子的手也沒松開,以一種絕對掌控的力道游走在他的脖頸,最後捏住了他的下颌。

林退厭惡地別過臉,試圖擺脫那只手。

他用氣音罵道:“滾,滾開。”

正在這時電梯門叮咚一聲打開了,浮動的氣流掀起林退潮濕的頭發,讓他難得清醒了一點。

電梯的轎廂站着一個模糊的身影,他看到對方高而挺的鼻梁,削薄的唇,緊繃的下巴,以及一截冷白的脖頸。

只是匆匆瞥了一眼,林退的眼睫又慢慢垂了下來,大腦陷入空白。

他無意識攥緊手心,筆尖沒入肉的鈍痛再一次拉回他的意識。

這一次林退看清了,電梯裏的人是柏原。

原本應該躺在床上的人,此刻卻跟另一個陌生男人出現在這裏,柏原的眉梢略微挑了一下。

他的目光掃向兩人,神色極為不友善。

然後他聽見那個黑發青年低聲對林退說,“哥,你堅持一下,我送你去醫院。”

意識到這倆個膚色一樣的人是兄弟關系,柏原不輕不重哼了一聲。

雖然他的确看林退不順眼,但從來沒想過用這種辦法消遣時間。

況且他對他的身體一點興趣都沒有,不過只是一個beta,他不是虞懷宴那個爛人,什麽貨色都要。

見有人來接林退,柏原并沒有阻攔,從電梯走了出來。

跟林退錯身而過時,柏原的餘光瞥見他抗拒的神色,肢體也在推拒抱着他的黑發青年,俨然不想跟這個人走。

林竟殊抱着林退的腰往上颠了颠,半抱着帶他進了電梯。

廂門正要閉合,突然伸出一截手,兩片鋼板微微一頓,爾後緩緩打開。

柏原的手撐在轎廂的一側,視線在林退跟林竟殊身上肆無忌憚審視着。

林竟殊詢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柏原眼神淩厲地上下打量了林竟殊一遍,轉頭看向面色潮紅,明顯神智不清的林退。

他邁着長腿再次走進電梯,上前拎起林退的衣領,“別裝死,把眼睛睜開。”

柏原的語氣透着不耐煩,跟那天喂貓,讓小貓把舌頭伸出來舔奶的态度一模一樣。

林竟殊蹙起眉頭,“我哥在生病,請你尊重一點。”

看着眼前這個跟他身量差不多高的alpha,柏原冷嗤一聲,剛要開口說什麽,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林退用力抓着柏原,像是找到一根可以偷生的救命稻草。

柏原的眼眸閃過一抹驚愕。

“哥,我送你去醫院。”林竟殊握住了林退伸出去的手腕,力道很大,聲音也很重,“只是去醫院!”

林退擡起頭,臉上是清楚的嫌惡,“滾。”

林竟殊身體微僵,眼底暈了一層很深的陰影,随後他慢慢直起身體,松開了手。

林退從林竟殊身上掉下來,軟綿綿的雙腿支撐不住自身的重量,即将摔倒時一雙修長有力的手臂攬住了他。

柏原并不溫柔地将林退從電梯裏拽了出來。

林竟殊站在轎廂,電梯的照明燈打下,在他五官映下一道明亮的白光,卻沒有一絲洩入那雙漆黑的眼眸。

在他面無表情地注視下,林退被人粗暴地拖走,最後消失在走廊拐角。

柏原拎着林退的衣領強勢拖行,根本不管他能不能站穩。

領口在林退脖頸勒出一道紅色淤痕,要不是他用手扒着領子,會被柏原活活勒死。

林退倒是很感謝這樣的粗暴,這讓他的頭腦清醒了不少,只不過身體還是使不上勁兒。

走到自己的休息室,柏原用密碼打開門鎖,将林退拖了進來。

重新回到這裏,一股森然的冷意爬上背脊,林退寒毛直豎。

他以為是林竟殊找人迷暈他,把他扔到這個房間下了藥,沒想到居然是柏原。

不過林退并不後悔拒絕林竟殊,他這副模樣要是跟那個雜種出去了,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把林退拖回床上,柏原站在床邊居高臨下俯視着beta。

看出林退的防備跟憤怒,柏原倨傲道,“我對你沒興趣,是他們自作主張把你綁過來的。”

柏原活動了兩下發酸的手腕,拿出一管注射器,裏面是一截淺藍色的液體。

他拔下針孔的軟塞,俯下身靠近林退。

林退瞳孔震了震,仰身要逃卻被柏原摁住了。

alpha不屑一笑,“怕什麽?之前不是很厲害,還往我嘴裏塞東西?”

大量汗水從發間淌下,澆濕了林退整張臉,他睜着眼睛,眸底的驚懼幾乎要溢出來。

柏原拉過林退的胳膊,要給他靜脈注射那管不明液體。

林退抗拒得厲害,柏原試了幾次無法對準血管,終于不耐煩了。

他鉗住林退的雙手,另一只手掐着林退的下颌,“別動,這個可以稀釋你身內的藥物,你想一直這麽燒下去?”

林退有一秒的安靜,他和柏原對視,似乎想通過柏原的表情,分析這話的真僞。

兩人的距離極近,柏原甚至能看清林退每根睫毛的長勢,很長很濃,在眼睑投下模糊的陰影。

柏原滾了下喉。

下一刻,針管紮進了林退胳膊。

這次林退沒掙紮,因為柏原沒必要在此刻說謊,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柏原都能輕而易舉制住他,強行給他注射。

柏原一邊推送針筒裏的液體,一邊觀察着beta面上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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