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林退很累,也很疲憊,眼睫像是承受不住似的,不停往下墜,但總算沒有抗拒的神态。

不過也可能是太困了,意識沒那麽清楚,所以才不像剛才那樣針鋒相對。

注射完液體,柏原飛快拔出針管。

這點輕微的刺痛讓林退再次睜開眼睛,淩亂垂下的黑發跟眼睫融在一起,讓他看起來竟意外溫馴。

柏原看着林退不停扇動的睫毛,突然再次捏住林退的下颚,聲音透着幾分急迫——

“那天車禍是不是你把我拖出車廂?後來為什麽沒來找我?你想要什麽?”

林退呼吸滞了一瞬,心髒飛快跳動着,要沖出胸膛一般。

alpha不依不饒,“說話!”

林退現在的思維很混亂,但在求生欲的促使下,他運作着大腦分析柏原的每個表情,每句話,每個行為邏輯。

最後林退得出一個結論,對方好像只知道他救了他,并不知道是他導致車禍的發生。

林退啞着嗓子承認,“是我。”

柏原逼視着林退,“那之後為什麽沒來找我?”

林退腦袋再次卡殼,不明白為什麽救了他就一定要去找他。

“說話!”

“只是……不想跟你有什麽瓜葛。”

柏原審視着林退,淩厲的目光幾乎要将林退射穿。

林退腦子亂得不行,剛才那個理由是随口說出來的,并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不知道能不能糊弄過去。

話雖然是随口說的,但也是內心所想。

如果有可能,林退一點都不想跟柏原有瓜葛。

身體的熱度随着那管藥劑發揮作用而退散,但林退還在出虛汗,眼神渙散,注意力沒辦法集中。

在柏原沉默的這十幾秒鐘,林退打起了瞌睡。

“你要什麽?”柏原搖醒了林退,直視着他的眼睛問,“你救了我,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麽?”

林退費力撐着眼皮,理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柏原的意思,他從牙縫擠出一句,“誰把我綁過來的,用同樣的方法綁他一次。”

柏原愣了,似乎沒料到林退會提出這樣一件事,這和他設想的不太一樣。

“這個不行,怎麽說他也是我的朋友。”柏原拒絕,“你換一個。”

呵,這招對付他可以,對付他朋友就不行。

林退譏诮地拉動了一下嘴角,合上眼睛不再理會柏原。

等了兩分鐘,見林退還是沒有說話,柏原忍不住催促,“我說了換一個。”

床上的人沒有反應。

柏原叫了他兩聲,林退還是沒回應,像是進入了深度睡眠。

beta的唇慘白,面色卻泛着潮紅,尤其是眼尾,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塊肉很薄很嫩,像暈了紅色的顏料。

柏原不自覺盯着林退的眼角。

有那麽燙嗎,為什麽這麽紅?

林退醒過來的時候,柏原已經走了。

身體還是很不舒服,疲憊、頭疼、口渴,還很惡心。

林退盯着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掀開被子起身下了床。

他一夜未歸,電話打不通,簡訊不回,沈莫歸急壞了,在學校找了大半夜。

見林退安然無恙回來了,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身上倒是沒有淤青,沈莫歸這才松了口氣。

爾後就是生氣。

“你怎麽關機了?昨晚我給你打了五十多通電話,還在學校找了兩圈,我甚至都開始想去哪個河撈你的碎屍了。”

沈莫歸喋喋不休抱怨了一大通,這種絮叨的關懷跟責備,林退覺得很陌生。

見林退始終不說話,沈莫歸緩和了語氣,“不管怎麽說,人沒事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下次不回來給我打個電話。”

林退抿唇‘嗯’了一聲。

今天是周五,伯克爾頓放假回家的日子。

沈莫歸退學的通知還沒下來,學校不放人,沒有出入證他只能留在這兒。

不過林退已經在幫他辦休學手續,下周沈莫歸不用再來學校,先專心訓練,一年後林退會給他找一所新學校。

林退沒有跟沈莫歸告別,他始終不認為他和沈莫歸是朋友。

下午沒有課,校門打開之後,林退沒回宿舍,直接從圖書館離開了學校。

回家的路上,林退坐在私家車的後排,盯着手機愣神,略微蒼白的臉帶着倦意。

四十分鐘後,車平穩地行駛進高檔別墅區,林退的手機始終沒有響。

偌大的四層別墅仍舊只有傭人,林永廷不在家,聽司機說飛到加拉達州了,他母親在療養院養病。

林退告訴煮飯的阿姨,讓她晚上不要叫他下來吃飯,說完穿過客廳,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不知道那些人給他注射了什麽,哪怕打了稀釋的藥劑,這一整天林退還是很難受,心情也莫名不好。

他關了手機,把房間窗簾拉上,躺在床上補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林退被敲門聲吵醒,他擰着眉睜開了眼睛。

黑絲絨窗簾将光阻隔在外面,看不出現在是什麽時間,周圍一片漆黑。

可能睡得時間太長了,林退被一種巨大的低落包裹,仿佛遭到了整個世界的遺棄。

房門又被人敲了兩下。

林退以為是家裏的傭人,他坐起來用力摁了摁太陽穴,壓下低潮的情緒,下床打開了房門。

看見門口站立的人,林退臉色一冷,重新将門砸上。

林竟殊眼疾手快扣住了門框,手背被實木門磕紅了,他卻沒有抽回手。

“哥,我們能不能談一談?”林竟殊看着林退,神情懇切。

林退不為所動,“放開!”

林竟殊緩慢地垂下了眼睛,看起來溫馴又順從,還夾雜着幾分惆悵跟苦悶。

“對不起。”他說,“昨天不該把你扔在那兒不管。”

“我只是有點生氣,氣你不信我,也不肯聽我說。”

“從俱樂部出來沒多久我就後悔了,返回去找你的時候,正好看見柏原從裏面出來。後來我敲你門,你也沒應,我想着你一個人在裏面應該不會出什麽事,就一直在外面等着。”

“今天早上六點三十七看見你從裏面出來,之後我一直跟着你,看你回了宿舍,我才走了。”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我昨天真的不知道你也在那兒。”

林竟殊急迫不安地看着林退,“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退面無表情地問,“說完了?”

林竟殊抿了片刻的唇,“我明天就要走了,上午的飛機,下次回來可能要好幾個月,所以不想走的時候還跟你鬧誤會。”

林退冷笑,“你以為你說了這些有的沒的,我就會對你改觀?”

他壓低嗓音,一字一頓對林竟殊說,“在我眼裏,你始終是個不入流的雜種。”

林竟殊扣在門框上的手指,因為太過用力指節泛着青白。

林退看都沒看林竟殊,越過去,下樓讓人給他煮了一份意面。

雖然知道下藥跟林竟殊無關,但并不代表過去的事他也是清白的,雜種始終是雜種。

好在林竟殊沒找到餐廳,繼續在他面前惺惺作态,才讓林退平靜地吃完了盤裏的食物。

隔天一早,林竟殊就坐車去了機場。

林竟殊和林退一樣都在伯克爾頓讀書,只不過作為交換生,要在大洋彼岸待一個學期。

這個學期快過去一半了,再過幾個月林竟殊就能回校,但至少這段時間林退不用再看見他。

林竟殊一走,林退感覺家裏的空氣都新鮮了不少。

柏原從‘西奧多’背上下來,馬場負責人立刻走過來,從他手中牽過缰繩。

西奧多是一匹純種的阿哈爾捷金馬,今年十歲,正值壯年,是柏原最喜歡的一匹。

alpha摘下黑色頭盔,露出那頭漂亮的白金色軟發,以及深邃俊美的五官。

他将頭盔連同馬鞭随手交給身後的工作人員,隔着手套摸了兩下西奧多,然後讓人把西奧多送回了馬廄。

馬術、冰球、賽車是柏原最喜歡的三項運動。

不是普普通通的玩,柏原在這三樣上面花了不少金錢時間——他養了一支冰球隊;是馬術比賽的贊助商;還組建了賽車團隊。

但今天興致明顯不高,在馬場只遛了十幾分鐘就回休息室了。

柏原把馬場服務人員都趕了出去,一個人坐在貴賓區發呆。

這兩天他幹什麽都沒興致,昨天晚上去冰球館跟人比賽頻頻走神,原本以為是對手太垃圾,讓他無法專注賽事。

今天上午來了馬場,沒想到他的愛馬也沒讓他提起精神。

從前天晚上開始,他總是會想起林退,更準确的來說是想林退紅透的眼尾。

真有那麽燙嗎,為什麽會燒成那樣?

他那天是想摸一下,看對方體溫到底有多高,只不過沒有付諸行動。

然後這個問題一直困擾到柏原現在,時不時就會冒出來擾亂他的心智,不分場合不分地點,讓他沒辦法專注其他事。

柏原厭煩地将腦海裏的影像抹去,試圖找其他事分散注意力。

十幾分鐘後,他在西奧多的背上又想起了,林退滿臉潮紅躺在床上昏睡的模樣,手裏的缰繩不自覺勒緊。

西奧多不舒服地噴了噴鼻子,回神的柏原立刻松了松缰繩,心底莫名生出幾分惱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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