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中元祭見過她的學子,無一不對她傾慕有佳;中元節錯過祭祀大典的學子對她充滿好奇,今日一得見,方知何為眉将柳而争綠,面共桃而競紅。燦如春華,皎如秋月。
是以一名名郡國學學子見劉莘現身,全都勾頭望向高臺,目光怔怔,時不時可聞吟誦幾句贊美酸詞。
魏郇人雖遠站在河邊,卻一直留心着土臺上的那一抹倩影,投往倩影的那一縷縷傾慕贊賞的目光,他亦是想忽視也忽視不了。
那些個高門子弟、郡國學子一個個看向劉莘的毫不掩飾的炙熱眼神,讓魏郇覺得不可忍受,恨不得立刻變頂幂籬出來罩在劉莘頭上,隔開所有視線。
“禍水,真是禍水。”魏郇只覺腹中汩汩酸水泛濫,忍不住低聲淬出聲來。
“水?水怎的了?”魏雲聽個模糊,不解問道。
魏郇乜了他一眼,不予理會。
土臺上,周靈站在魏老夫人身後,自是留意到衆人對劉莘或贊美或垂涎的驚豔眸光,心有不甘,暗暗發誓,總有一日坐在這個位置的會是自己。
***
旌旗高舉,飛出深深楊柳渚。
號角長鳴,舟隊陸續就位。
鼙鼓動時雷隐隐,獸頭淩處雪微微。
十數艘龍舟劃破跳躍着的浪花,像龍一樣争先恐後沖了出去。岸邊數萬百姓齊聲呼喊,氛圍瞬時推入高·潮。
魏府舟隊身着一襲紅衣玄襟,龍舟亦是褚色,特是顯眼。魏郇和魏雲分坐左右首領劃,餘下人人出自魏郇大軍裏的骁勇之士,個個肌肉虬結,訓練有素,在舟頭鼓手激情澎湃的鼙鼓聲中,很快便遙遙領先……
這是劉莘頭一次觀看龍舟競渡,且還有自己名義上的夫君親自參賽,劉莘神色略顯緊張,雙手緊攥,心裏暗暗為魏郇加油,不可謂不激動。
身旁的老夫人及身後的周靈都緊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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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年随着魏郇的勢力擴張,各類事務繁忙,魏郇已有兩年未曾親自下場。今年不知為何,他又生了此興致。為此還苦練了好幾日,得虧底子好,撿起來也快,三五日便回到當年巅峰狀态。
魏老夫人望着河裏奮力劃槳的魏郇,心緒複雜,今年魏郇百忙之中卻仍下場比賽,理由只有一個,那便是劉莘。魏老夫人思忖,自己不能再順着魏郇的心思來了,該娶該納得早做決斷。
魏老夫人的推測完全正确,魏郇的确是為了在劉莘面前表現,才決意下場賽舟。
魏郇不确定劉莘對自己是否有心意,或心意有幾分。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一步步深陷下去,劉莘卻一如既往的淡定自如。魏郇無法接受。魏郇認為,劉莘是自己的妻子,且劉家有負于魏家,他可以掩飾自己的心意,冷落劉莘,但劉莘身為人婦卻不能心無丈夫。
魏郇肚裏的那些七拐八彎的小九九,劉莘一概不知,只知看着那艘朱紅的龍舟極速駛過終點,銜得競标歸,樂得喜笑顏開,差點露齒,緊忙抓過手邊的團扇遮蔽面龐,只留彎彎眉眼在外繼續觀賽。
拔得頭籌的魏郇,意氣風發,得意的望向高臺,看到那襲模糊的倩影執扇遮面,瑩瑩雙目似正望着自己,頓覺瞬間神清氣爽起來。
一臉朝氣蓬勃的領隊劃向岸邊,迫不及待的跳下龍舟,在震天響的歡呼聲中登上高臺,向魏老夫人一拜,魏老夫人高興的還未來得及開口,魏郇已側身面向劉莘,問:“你夫君表現如何?”
劉莘喜答:“極佳。”
魏郇更是得意:“那是,奪得錦标第一歸。”
劉莘嬉笑:“別人看到魏侯親自下場領隊,自是不敢贏你,這頭籌怎麽也是你的。”
魏郇不樂意了,鼻腔一哼,轉身便三兩步跳下了高臺,回到隊裏,與衆人
齊歡。
劉莘看着他如此幼稚開懷的舉動,不禁笑靥迷漫得更深更切了。
周靈幾次欲開口,都沒尋着機會。
魏老夫人憂心忡忡的瞥了眼笑靥燦爛的劉莘,與場子裏大笑開懷的魏郇,更加堅定了自己腦中的想法。
……
龍舟競渡結束後,魏老夫人因年事已高,且一向不喜這般喧嚣之處,遂以身體不适向衆大臣貴族告了行。魏郇見祖母面色不濟,心頗擔憂,便也向衆人告行,欲送老夫人回府。
劉莘見狀便也準備同行,哪知魏老夫人攔住她,道:“慶典還未結束,你便代表君侯府在此與民同慶,不必擔憂老身,老身有奉淵及靈兒侍奉便可。”
劉莘明了魏老夫人這是在給魏郇與周靈制造機會,也不多言,應了。
魏郇雖不喜劉莘獨自在外,身邊總有狂蜂浪蝶蜂擁而至,但想到她成日悶在府邸裏,甚是寂寞,如此藉機游玩散心一番也好,便讓魏雲帶着一對精衛護衛夫人安全。
臨了,還湊到魏雲跟前,低聲叮囑:“廟市裏若見到有賣幂籬,再買一頂給夫人。”
魏雲乍乍舌,暗忖自家主公實在是太酸了,一股子醋酸味遮都遮不住,面上卻不敢表露分毫,應是。
魏郇深深看了眼劉莘,叮咛道:“注意安全,早些歸府。”
劉莘眉開眼笑應是。
見到她如此發此內心的笑容,魏郇覺得偶爾放縱她一下似也不錯。
對于能在外多逗留一些時辰,劉莘是極樂意的。
郡裏的小攤販及是有生意頭腦,知曉今日黑水河邊人多,都将攤販開到了黑水河邊來,形成了一方小廟市,上至衣錦綢緞,下至零食小吃應有盡有。
魏老夫人一行人離行後,劉莘與衆貴婦客套幾句,便告辭帶着平妪、菊娘向那廟市熱鬧處走去。那些貴婦嫌棄廟市雜亂,不屑之。她劉莘可不一樣,穿書過來三年,整日被關在深宅大院裏,難得出門放風,她才沒那麽多講究。
劉莘現身廟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民衆駐足紛紛向她行禮,她亦禮遇有加颔首回禮,三步一停,五步一禮,百姓熱情得劉莘險些招架不住,心戚戚暗吐槽,臉都笑僵了,早知就不該來。
魏雲帶着一對精衛将劉莘圍住,亦步亦趨的護衛着,為了隔住潮湧而至的熱情百姓,累出了一身大汗。
劉莘見百姓實是太熱情,魏雲等人護衛得亦實是太辛苦,擔心會出什麽岔子,正欲退出廟市的時候,人群裏突然蹿出一個蓬頭垢面,衣着褴褛的乞婆,沖上來緊緊抱住劉莘大腿,嗚咽着:“求夫人救救家夫,救救家夫。”
劉莘冷不丁被吓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反應,乞婆便被魏雲迅速拉開,一腳踹飛了出去,重重摔在黃土地上,掙紮着起身,似還要撲過來。
精衛見狀,便欲擒了她去。
“勿傷她,将她帶來我跟前。”劉莘叫住精衛,方才乞婆抱住她雙腿的時候,乞婆衣不蔽體,劉莘似在她頸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胎記。
精衛聽命将乞婆拖至劉莘跟前,乞婆向着劉莘深深的俯首下去,哽咽道:“夫人慈悲,求夫人救救老婦的丈夫,他就快病死了。”
劉莘死死的盯着下跪俯首的乞婆頸背上那顆鮮紅的胎記,心緒翻湧,這塊胎記她甚是熟悉。
劉莘穩穩心神,道:“你擡起頭我看看。”
乞婆聞言,緩緩擡首,雙眸泛着盈盈淚光,絲毫不露怯的望向劉莘……
劉莘心龛深處的記憶翻滾而出,心頭大震,霎那間熱淚險些湧出來……是奶娘,一直照顧劉莘長大的奶娘——茹媪。
只是茹媪曾經如織如玉般的肌膚,現已布滿風霜。可劉莘仍一眼認出了她。
茹媪是随劉莘母君自娘家一道嫁入宮裏的貼身婢女,極得劉莘母君信任,到了出宮的年歲,承蒙母君賜婚太醫院年輕有為的太醫孫遙,一家人幸福美滿,後誕下一子,比劉莘大一月。為報答劉莘母君的知遇之恩,自請為劉莘奶娘,将劉莘一手拉扯大。
自三年前那場宮變,劉莘、劉梓被馮夔救走後,據聞丞相隋邕血洗了劉莘父君的承陽宮,及劉莘母君的紫德宮所有的宮人及親信。
不知茹媪是如何逃出這場殺戮的,她和太醫孫遙這一路想必走的也極是不易。
劉莘回過神,壓下情緒,不動聲色的虛扶起茹媪,溫言問道:“這位老媪,你夫何處?”
茹媪不卑不亢起身回道:“禀夫人,老婦一家逢劫難逃難至此,蜷居在前方破廟裏,家夫不幸染病,無錢醫治。今日重陽,黑水河邊熱鬧非凡,貴人攢動,老婦便想來化些錢糧,好回去救治家夫,方才見夫人氣度非凡,似九天神仙,一時沒忍住,沖撞了夫人,望夫人贖罪。”
劉莘聞言心酸不已,但衆目睽睽下,不是與茹媪相認的契機。
劉莘取下雙耳佩戴的羊脂白玉隽雕的白玉蘭耳錐子,從袖籠裏抽出自己貼身的繡有玉蘭花的錦帕将耳墜子包好,塞到茹娘手裏,道:“你既撞上了我,也算與我有緣,将這耳墜子拿去當了,換點銀錢,找個大夫去給你丈夫治病,再買間屋子安下,若想找工,也可來君侯府找我。”
說完,側首吩咐魏雲,“防着賊人惦記她這點錢兩,你陪她走一趟當鋪,再幫她找個地兒安頓一下。”
魏雲雖然覺得夫人這麽大方似不大好,但他無法幹涉主子的行為,只能應允。
為防止他人眼紅這老乞婆,紛紛效仿造成嚴重後果,魏雲低聲對劉莘道:“夫人,這裏人多勢雜,以防意外,還請夫人速速離開。”
劉莘颔首,在護衛的簇擁下登了車攆,離去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魏郇:“媳婦你太招人稀罕了,我吃醋!”
劉莘摳鼻鼻:“我招人稀罕,怎不見你稀罕稀罕我?”
魏郇委屈:“我稀罕你稀罕到想死,是無良作者菌夏夏不讓我明目張膽稀罕你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