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劉莘風平浪靜過了半個來月,忽有一日,門衛來禀,說有一對中年夫婦門外求見夫人,說來報答夫人恩情。

劉莘一聽便知是茹媪和孫遙,遂讓人帶進了西院。

茹媪、孫遙一進西院廳堂,見到在堂中高坐的劉莘,雙雙下跪稽首。

劉莘欣慰的受了她二人的禮,讓平妪、菊娘二人攙扶起他倆,賜了座。

劉莘使了個眼色,菊娘、平妪心領神會,出門将門帶上守在門口。

劉莘等門阖上後才徐徐開口道:“孫太醫,茹媪,你們這一路辛苦了。”

兩人含着熱淚搖搖頭,答:“不苦。見到公主安然康健,老奴深感慰籍……”

一場簡單寒暄下來,劉莘大致了解到二人這三年經歷。

三年前德政殿宮變,恰逢孫太醫當日當值,見情況不妙,趕忙去了紫徳宮,在隋佞屠宮之前帶走了茹媪,藏匿于太醫院,入夜後官兵懈怠,便偷溜回了家,茹媪乃先後身邊親信,佞相絕對容不下她,夫婦二人當即決定帶上獨子,連夜逃出了健康城。

一路輾轉至雍州魏興郡下的渭陽小縣,在那用積蓄開了間醫鋪,孫遙繼續行醫為生。

孫遙人品好,醫術佳,很快便在渭陽落下了腳,安下了家,在渭陽一日日名聲鵲起。

哪不知渭陽地頭蛇就是靠醫藥行當發的家,三番兩次想用假藥坑孫遙,均被孫遙識破。

地霸見坑人不成,便惱羞成怒,惡意報複诋毀,污蔑孫遙診錯脈,開錯藥,醫死了人。惡霸找上門,砸了招牌和鋪子,混亂中還砍死了二人獨子孫慶明。惡霸見出了人命,也吓尿了,惡人先告狀,買通縣官,将孫遙下了大牢,打了個半死。茹媪為救孫遙,傾家蕩産将家産如數奉獻給縣官,方才換回孫遙一命。

二人被趕出渭陽縣,一路風餐露宿,孫遙傷勢愈發嚴重,高燒不退,茹媪實在是無計可施,無物可當,只能出門行讨。

所幸居然在黑水河重陽慶典見到了京陽公主劉莘。

起初茹媪以為是自己眼花,認錯了人,還暗暗跟蹤了會兒,愈看愈覺得像。重重重壓下,便冒出了一股子置之死地的沖勁兒,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抱住了那個與自己完全是雲泥之別的貴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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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茹媪沒有認錯人;劉莘亦也還惦記着舊人。

重陽那日,魏雲帶茹媪去當鋪換了銀錢後,找了處驿站,派人去破廟将孫遙接了過來,請了大夫,茹媪精心照料了半月,總算是好轉起來。

孫遙一能下地,便登門道謝來了。

二人抽噎哽咽着,講述了過往所歷,劉莘亦唏噓不已。

唏噓過後,劉莘輕聲詢問二人:“那日後,你倆有何打算?”

孫遙情緒先平靜下來道:“回夫人,我二人現無了子嗣,無了依靠,已澹然無求。若夫人不嫌棄,我二人願終身侍候夫人左右。”

劉莘動容,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培養自己的心腹。茹媪一直忠于劉莘母君、忠于自己,是為可信任之人;孫遙為人剛直刻板,人品亦可靠。且在這亂世之下,二人也無背叛自己之能,應能托付。

劉莘思忖片刻,緩緩開口道:“我這裏正好缺人手。在這戰亂年華,雍州相對安穩,我欲在雍州轄內尋個偏僻村落置地置業傍身,可雇傭耕地,賣收成;也可把地租出去收租子。孫大夫若想繼續行醫,我也可資助于你再開醫館,我從中抽成。你二人可願?”

孫遙、茹媪一聽劉莘肯繼續任用他倆,均激動的雙雙下跪道謝。

孫遙熱淚盈眶道:“承蒙夫人不棄,孫遙不敢造次,将來孫遙若能再繼續行醫,醫館收入全歸夫人,我二人只需有方安身之所便可。”

“孫大夫客氣了,這府裏人多口雜,我也不多留你們。我讓菊娘取上銀票,送你們回去,菊娘知曉我所想,讓她出了門細說于你們。”劉莘見時辰也差不多了,再久恐引起魏老夫人注意,便起身送客道。這府裏終歸不是自己管家,事事得小心。

劉莘回卧室,從自己的嫁妝奁裏,取了一張十萬兩銀票交于菊娘,讓菊娘送她二人回驿站,菊娘心領神會颔了颔首,便帶了孫遙、茹媪出府。

菊娘将二人送回了驿站,将劉莘現下在魏府的處境與想法一一向二人道明。

二人聽完唏噓不已,未料自己那麽貌美心善的公主在魏侯府裏竟如此不受重視。

茹娘想着劉莘自幼被王後和自己當至寶一樣呵護至大,現今卻被人棄如敝履,心疼得潸然淚下,直跟菊娘保證一定用心完成夫人交給的任務。

菊娘見二人仍舊忠誠無疑,便将銀票交給二人,道:“那我先行告辭了。魏府門房那裏夫人會去知會,你們若有事,可直接到魏府門房通傳。我和平妪平日出府也較容易,我們會偶爾來和你們交接碰面的。”

菊娘說完便起身告了行。

此時已是日正中,秋陽似火,京兆郡的街道上人頭攢動,攤販的吆喝聲,車馬行過車輪辚辚聲,孩童打鬧的歡笑聲……整個郡城一派生機勃勃。

菊娘疾步往魏府趕回,想着順路再去慶福齋買些夫人喜歡吃的點心給她帶回去。

行至一巷道口時,一道身影迅速自菊娘眼前晃過,将菊娘拉入了小巷道裏,菊娘吓的驚呼出聲,下一瞬便被一只大掌捂住了口。

“菊娘,是我,王頌。”

聲音的主人說完便松開了手,站到了菊娘跟前。

“王頌?!你為何會出現在京兆郡?莫非世子也在這裏?”

菊娘認識這位自稱王頌的人,他是琅琊世子王琪的貼身護衛,琅琊世子親信之一。

“此事說來話長,你跟我來,我有些事要問你。”

說完,王頌便帶着菊娘在小巷道裏七拐八彎至一幢大院後門進了去。

菊娘巡視了一圈四周,發現這是一間臨街店鋪的後院,隔着重重樓宇都清晰可聞街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嘈雜之音。

琅琊氏族生意做得極大,這應當是世子産業之一。菊娘暗忖。

王頌知道菊娘所想,把菊娘引至客堂,客氣道:“菊娘,請坐。”

菊娘不疾不徐坐下,問道:“王公子找我來有何事但問無妨,我還需趕着回去侍候我家夫人。”

王頌見菊娘如此幹脆,便也不拐彎抹角:“想你也知道,我找你來,只會為了一人。京陽公主她還在世,對嗎?”

“對,她現已是魏侯夫人。”

“你們當年即然死裏逃生,為何不派人通知世子?世子當年聽聞宮變,急得欲帶王氏數萬精衛殺上建康城,老國公強行把世子扣押軟禁了一個月,直到事态平穩,世子無力轉圜之時方才将他放出。之後聽聞京陽公主已遇害,世子悲痛欲絕,一夜之間形槁心灰,鸠形鹄面,全然失了琅琊世子芝蘭玉樹的風姿……”

“哼,是,然後再過一個月,世子便忘記舊情,風風光光的娶了謝家女,世子當真是癡情得很。”菊娘打斷王頌,呲怼道。

“不,你們誤會世子了。娶謝家女君并非世子本意,乃老國公及老夫人擅自做主娶的。老夫人曾見過謝家女君,知曉謝家女君與京陽公主有三分相像,且性子也如京陽公主般溫儒雅靜,秀外慧中。世子對京陽公主情深至斯,把自己折磨得骨瘦嶙峋,老國公及夫人實在是心痛不已,遂才去求娶謝家女君,只望這位與京陽公主有幾分相似的謝家女君能緩解世子傷痛,另世子重振雄風。”

“哼,借口,都是借口,你可知當時公主在苦難逃亡途中聽聞世子娶婦,公主有多傷心,多絕望?現在你再來解釋什麽都無用,世子變心就是變心了。”菊娘一臉忿忿為京陽公主抱不平,憶起那時的公主悲痛欲絕,重病險些氣絕的樣子,菊娘到如今仍心有餘悸,痛心入骨。

“世子一直惦念着公主,并未曾變心。娶親亦也是被老夫人逼的,老夫人足足半月粒米未進,世子純孝,方才心傷允之。”

“虐緣,這倆主子就是一場虐緣……”菊娘一時沒忍住,哭嚎出聲。

“重陽那日,我在黑水河邊見到公主及你和平妪,我才知曉原來你們并未遭難。我回到廣通當鋪,也就是現在我們所在這間店鋪。正欲寫信告知世子此事時,只見君侯府衛帶着一名老婦前來當耳墜子,所當之物乃公主所有,老婦還不慎遺失了一條錦帕,帕子上繡有玉蘭花及公主閨字。我拾到錦帕,便将錦帕、耳墜子同信一道給世子送了回去。世子接到信知曉公主尚存于世後,急欲趕來雍州,可又被其他事務拖住暫不可行,便命我想盡一切辦法打聽盡量多的關于公主的事情。我便天天留意着君侯府,今天可算是讓我等着你了。”

菊娘聽完王頌這番話,心緒複雜,垂淚久久不語。

王頌見菊娘一字不說,便逼問道:“菊娘,你莫不是忘了你真正的主子是誰?”

菊娘哽噎了一會,才道:“世子……和公主都是我的主子。”

作者有話要說: 王琪:“我終于要露臉了~我拿的明明是男二劇本,結果就第一章打了個醬油,就去旁邊坐小板凳了,一坐就是二十章……就連魏雲那個十八線外外圍男戲份都比我多,我不服氣!我強烈要求加戲!”

魏郇:“今日沒我戲份就算了,居然還準備讓王琪那厮冒頭,無良作者菌,你怕不是皮子癢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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