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還記得世子是你主子便好,別忘了,你本姓王,乃琅琊王府家生子。我并未要你背叛公主,只是想聽你說些公主現狀,我好跟世子交差而已。”

王頌一語擊破菊娘防線,菊娘撲通一聲便跪下來,哭道:“公主……公主她過的并不好……缙元帝殺了魏侯一門,魏家老夫人及魏侯恨透了劉氏,恨透了公主,魏侯娶公主不過是權宜之計,有利所圖。魏老夫人從不正眼看待公主,欲逼迫公主下堂,一直在撮合魏侯另娶,公主也知自己與魏侯長久不了,一直在為将來做謀算,這才有了今日遣我出府安排購地置業之事……且……”

菊娘猶豫了一下,終是說出了最後一句,也是最關鍵的一句話:“……魏侯也一直未與公主圓房。”

王頌聽完,沉思了一會,道:“我知曉了,你說的我會全然禀告世子,憑世子決斷。你出來時辰也不早了,速歸吧。日後,若有需求,可前往廣通當鋪或廣通錢莊報我姓名,管家會盡全力幫你,這都是琅琊王氏的産業。”

菊娘瞅了眼天色,胡亂擦了擦臉,便起身告辭。路過慶福齋去買了盒點心,帶回了君侯府。

菊娘方一進府門,便被一婢仆請去了東院。

進了東院,菊娘規規矩矩的給坐在正堂太師椅上的魏老夫人行了記大禮,俯身拜跪,魏老夫人一直看着她不吭氣兒,她便一直這麽一動不動稽首跪拜着。

約莫過了半炷香·功夫,魏老夫人才緩緩開口道:“你今日出府是為何?”

菊娘俯跪着回話:“回老夫人,重陽那日,我家夫人于慶典廟市上施善于一老婦,替老婦重病的丈夫治好了病,老婦夫婦倆今日上門謝恩,也欲尋差,但夫人身邊不缺奴仆,便打發了他們走。因之前夫人還給了老婦些安家的錢,恐老婦夫婦亂花,便命我跟去看了看。”菊娘态度不卑不亢,恭敬有禮回道。

隔了半晌,菊娘才又聽到魏老夫人淡淡的說:“起身,退下吧。”

“謝老夫人。”菊娘恭敬起身,彎腰倒退着出了門,才轉身向西院走去。

菊娘一路小跑着回了西院,一進堂屋,便将買的糕點呈上給了劉莘。

劉莘擱下狼毫,揉了揉手腕道:“怎去的這麽久?”

菊娘垂眸回答:“方才被老夫人叫去西院問話了。”

“那你如何回答的?”

“婢子如實回答,不過不該說的也一句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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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和平妪做事我一向放心。孫遙和茹媪那邊怎麽說?”

“婢子覺得他二人還是忠于夫人的。且他二人均是聰明人,伴着夫人日後養老不愁,想是不會出什麽幺蛾子。”

“嗯,茹媪和孫遙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你日後時不時尋些機會出去與他們接洽一下,這事就交給你了。”

“是,婢子謝過夫人信任。”

***

此時雍州衙署軍機處。

“君侯,有新密報。”探子風塵仆仆跑進堂裏單膝下跪雙手呈上信報。

司徒逸接過信報,轉身遞給魏郇。

魏郇看了眼火漆封緘完好,拆開信報掃了一眼,便遞給了司徒逸,司徒逸看完又傳給了公孫明,依次傳下閱讀。

“衆卿于此事有何高見?可有法既保颍州,又能拿下武昌?”魏郇不動聲色問道。

信件上禀,交州尚泰祥似集大軍欲奪武昌郡。

武昌郡位于南北之交,水路交通要塞,實乃軍事要害之地。

武昌郡刺守趙卓雄亦是個人才,自三年前大缙宮變,佞相掌權後,便也生出了自立一派,欲一争天下的想法,可惜覺悟稍晚,起步時,受各大諸侯擎肘,不成甚氣候。

搶在尚泰祥之前先行攻下武昌郡,魏郇并不覺難。只是,半日前魏郇接到另一條線報——憑藉姻親之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的兖州董家和豫州齊家,竟因齊家世子娶了董家女,卻在董家女身懷六甲,不便侍寝時,在外私自安置了一房外室,還将外室肚子也搞大了,不知這事如何捅到董家女跟前,一向善妒的董家女當場氣急發作早産至血崩,母子雙亡。

兖州董權原是民裝武将出身,憑自己一身本事在兖州打出一片天下,本就瞧不起豫州颍川齊家這種靠祖輩萌陰茍活的簪纓世冑之家,奈何自己獨閨女就看上那齊家文弱白臉世子,死活要嫁過去,董權方才颔首同意。

未料嫁過去未幾年便攜着尚未面世的外孫香消玉損。董權大怒,勢要滅了豫州颍川齊家給他女兒陪葬,是以舉大軍攻向豫州。

豫州齊家已連退幾座城池,再敗下去,恐怕真将被滅。

這事其實本也不該魏郇管,只是,不知為何,這麽些年,魏侯一直留心着豫州颍川動态,暗中護着。這一下颍川告急,魏郇自是不會袖手旁觀,上午還在和司空逸、公孫明、仇成飛、晏照磊等麾下大将商讨如何前去援助颍川為好。

衆人皆反對,無人理解為何自家主公非要去淌董齊兩家這淌混水,齊家勢弱,在這亂世之下被滅遲早的事,不是董家滅,也會是李家張家滅,根本無需搭救。

這回又生了尚泰祥欲攻奪武昌郡一事,颍州那方更是沒必要顧及了。

在衆人皆以為魏侯這回應會放下支援豫州颍川之念,盡全力于武昌郡戰事,對付尚泰祥。哪不知魏郇仍執骜要派大軍千裏奔襲保颍川。

且藺骞方方平定西北,還未凱旋。如此分散兵力于三場戰事,實乃下下之計。

衆将紛紛下跪抱拳異口同聲勸阻自己主公:“望主公三思。”

公孫明率先開口:“事有輕重緩急,颍州便是那輕,玄德鬥膽敢問主公在這緊要關口,為何非要支援豫州颍川,且齊家也并未向我等求助。”

魏郇望天一嘆,沉沉開口:“只為一諾……”便再無下語。

衆将仍是不解。

司空逸略有知曉,卻也不知其确切原因,一時陷入沉思……

八年前,魏侯僥幸逃離那場鴻門宴後,曾與他提過,乃有一貴女相助,他方才逃出生天。魏侯沒說是何貴女,現今看來,怕便是那豫州颍川齊家女君。魏侯一向重諾守信,若真是齊家女君救了他,他絕不會看認齊家滅亡,而坐守旁觀。

***

那是大缙三百三十八年夏至……

是金吾将軍馮夔将十四歲的自己從那場修羅場中救出宮牆,可健康城內官兵遍布,封查嚴格,他亦難以逃脫出城,只好暫時藏身于一條偏僻小道旁的樹上,再尋出路。

此時,這條沉昏阒寂的僻靜的小徑上竟辚辚駛來一架馬車,馬車上只有一名車夫,魏郇心頭一亮,趁馬車駛到樹下時,執劍跳上馬車,用劍柄拍暈車夫,欲将自己扮成車夫出城。

車裏女君本欲昏昏入睡,忽聞車外一身悶響,馬車停了下來,一襲黑衣蒙面男子踹開馬車門,女君只見眼前閃過一陣銀光,下一瞬頸項間便多了一把利刃,一只泛着濃濃血腥味的大掌捂住她未來得及呼出口的驚叫。

”我只是想借用下你的馬車,你若配合,我便留你性命。“魏郇黑稠蒙面,聲調剛毅微喘。

女君深呼吸幾口,颔了颔首,示意魏郇自己有話要說。魏郇微微松開鉗制着女君的手掌。

”方才官兵要抓的逃犯是你,對嗎?”女君音氣紊亂,卻不甚慌張說道:“挾持我,算你找對了人。我可以帶你出城。”

“我如何能信你。”

“你有選擇嗎?”

“你有甚辦法?”

“南城那邊多為布衣流民,巡防薄弱,城牆土鼓藤繁茂,那裏有一方狗洞恰巧被土鼓藤蔓遮蓋,我可以帶你前去。”

“你一官家女君,為何要幫我?”

女君蒼茫抿唇一笑,稚嫩的臉龐略顯成熟,“在這亂世,孰是孰非,孰好孰壞,已理論不清。我只是直覺你不是壞人。”

年少魏郇在昏暗中審視了該女君半晌,當即決斷,砍斷馬缰,抱着女君旋身上馬奔着南城而去。

天色已闌,月白風清,漆黑暮色下斑駁的南城牆更顯幽暗,微風輕拂,土鼓藤沙沙作響。

魏郇看着牆角将将約兩尺寬高的狗洞,轉過身對着女君深深一揖,道:“謝過齊家女君救命之恩。”

“齊家女君?”女君似想開口說甚。

但魏郇沒有時間和她多聊,便打斷她道: “劫持你前,就着明月我看到馬車上配有豫州颍川的圖騰,女君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語畢,自懷裏掏出一副自小攜帶在他身上的龍鳳扣玉佩,掰下鳳佩塞到女君手中,道:“此乃我從小随身之物,現留于你一半權做信物,若我此次僥幸逃生,日後必将報答。”

語畢,便彎身自狗洞鑽了出城。

***

現下,麾下部曲全都反對自己要營救颍川齊家之舉,魏郇有些氣懑,深陷入記憶深龛裏八年前被救這一幕。

那日于他有救命之恩的二人,金吾将軍馮夔不知所蹤,恐已被佞相所害,無從報答;齊家女君,無論如何他也不忍看她遇害而坐視不理……

作者有話要說: 魏郇:“又是沒有和媳婦對手戲的一天,想媳婦~”

作者菌:“你不想媳婦,你想齊家女君。”

魏郇:“滾!我本就不想救她,是你非要這麽給我安排戲份的。你把我媳婦還我,我要和媳婦演對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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