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來都來了,梁今若可沒什麽矯情心理,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舒适的位置,還嫌不夠寬敞。

畢竟誇張點,她可是那種一張床都比人家卧室大的人。

車裏有股若有若無的味道,聞着很舒适,逐漸将她也裹挾在其中。

梁今若小聲提醒:“往那邊去去。”

後面上來的蘇特助聽得想笑,最後還是忍住。

也就車上這位能和周總這麽說話了吧。

周疏行八風不動,只靜靜看着她。

他眼神裏什麽情緒也沒有,風輕雲淡,然而梁今若和他對視不過幾秒,先扭過頭,當自己剛才沒說話。

幾年時間,眼前這人變化太大了。

以前可以說是禁欲冷淡,現在則是內斂深沉,不知道肚子裏有什麽壞心思,一出手便是商業風暴。

梁今若開了半邊窗透氣,車緩緩從停車場裏出去。

巧了,狹路相逢遇王總。

王建華在這等候多時,酒桌上沒能談的事,現在也沒什麽可要求的,打算放棄一部分利益,肉疼得厲害。

“周總!”

“周總,我們再談談,我想好了,那個項目對我來說确實很重要,但是——”

車窗緩緩降下,王建華打好的腹稿一溜煙說出來,只不過瞥見裏面的另一道身影時卡了一下。

原來周總也是近女色的!

他還以為他是寺廟裏苦修的和尚呢。

一時間,王建華竟然覺得自己現在也不算太卑微了,好歹知道了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不知道是哪家千金。

再說了,周總要的利益,有人能擋住嗎?

自己擋不住,這不是很正常嗎!

王總拉回注意力,繼續說。

他本就稀疏的頭發被風一吹,更禿了。

周疏行慢條斯理地轉向車外,目光落在他頭上時,有那麽一秒的停頓,不動聲色。

他薄唇輕啓:“王總,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王建華大喜,目送車子離開,至于梁今若的身份,他當然不敢問。

很快,他就看不到車屁股了。

行駛在市中心的路上,梁今若托着腮看京市的夜景,有段時間沒看到,還挺想念。

“剛剛那個是王皓他爹?”她問。

王皓就是要和她便宜姐姐訂婚的那個男人。

“嗯。”周疏行不鹹不淡地嗯了聲。

“怎麽變化這麽大。”梁今若眉尖蹙了蹙,若是旁邊有人,定會伸手來撫平美人的皺眉。

沒得到回複,她偏過頭。

男人坐在那兒閉目養神,手指不時輕點,可見還在思考,棱角分明的臉上面無表情,右耳骨上依稀可見一個點。

不是什麽,而是耳洞。

梁今若看了會兒,很想去摸摸。

“你對他做什麽了?”

“沒做什麽。”周疏行依舊閉着眼。

梁今若還想順着話題轉到經商上,好不經意間套出他的經驗,自己去搶家産呢。

美人坐邊上,還睡什麽睡!

梁今若伸手去掰他的臉,指尖才觸碰到皮膚,就被周疏行用手捉住,他驀地睜眼看她。

“沒做什麽他這麽卑躬屈膝,你沒看他頭發禿了都還那麽高興。”她裝若無其事。

纖細的手腕被圈在男人的掌心裏,指腹掠過。不久之前,這上面還有他留下的痕跡。

周疏行松開手,平淡道:“他計差一籌。”

梁今若彎唇,裝無意問:“什麽計?”

可邊上的男人壓根沒有回答她的意思,只是那副表情明擺着寫“我說你懂?”的字。

?!

面前姝色動人的臉漸漸攏上憤怒,變得活色生香。

周疏行悠悠開口:“沒什麽計,商業上的你來我往而已。”

對他而言,确實很簡單。

梁今若沒聽到什麽有用信息,懶得再搭理他,等車一停下,徑直踩着高跟鞋離開。

傲慢什麽勁兒!

會經商了不起哦!

“蘇特助,我的包記得帶上。”

不遠處的風中傳來一句話。

周疏行理了理衣襟,轉頭看到自己的助理站在身後,絲毫沒有各回各家的意思。

不僅如此,他還真把梁今若落下的包和禮物拿在手上。

“梁小姐忘了帶上。”工作六年,蘇特助早已練就火眼金睛,“我這就放下?”

周疏行的眉頭更皺了。

梁今若下車走出去十幾米遠才發現這不是周家祖宅,而是月瀾灣,周疏行自己的別墅。

京市寸土寸金,他這棟都可以算得上小莊園了。

梁今若停在玄關外,接到電話。

“昭昭,阿行接到你沒?”

“雁姨,我正在他家。”

“什麽他家,咱們兩家還分什麽你我,我想讓你回老宅的,正好見見你,結果還是回月瀾灣去了。”

電話那頭是周疏行的媽媽蘇雁。

她和梁今若的媽媽沈向歡曾是大學同學,成了好閨蜜,形影不離,後來沈向歡嫁到京市梁家,她們來往更頻繁。

雖然蘇雁看不慣沈向歡老公,但也沒阻攔。

沈向歡懷梁今若時,兩人曾戲言,要是肚子裏是個女孩兒,就結成親家,也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

時隔二十幾年,只有少部分人還記得這個娃娃親。

“雁姨,您怎麽知道我回來的,我都沒告訴其他人。”梁今若撒嬌:“周疏行說的?”

蘇雁忍俊不禁:“聽說你偷偷坐他私人飛機回來了,他動用了他爸那架,我就知道了。”

梁今若:“……”

怎麽這也被長輩知道了。

這要是再知道更深點的秘密,恐怕要爆炸。

“他不準我回來,我只能先斬後奏了。”梁今若面對長輩還是非常知禮,更何況是最疼她的蘇雁。

“你這丫頭回來還能忍得住?”蘇雁問。

“雁姨,為什麽要忍?”梁今若勾了勾唇角:“我只是去學習畫畫,從來都是不是真正離開。”

至于梁家的公司,她從來都沒說不要。

蘇雁嘆了口氣:“就知道會這樣,如果有什麽要幫忙的,阿行還是能說上幾句話的。”

梁今若眼神閃了閃。

說上幾句話?何止是幾句話,一句話就能讓王建華低入塵埃,又重新站入人間。

“可是雁姨,我剛得罪他。”梁今若佯裝苦惱。

“等着!”

一分鐘後,周疏行接到了親生母親的電話。

雖然在外人面前不近人情,但面對家人,他還是很溫和的,只是年近二十八,再聽母親的教訓……

他垂眼看一旁。

映入眼簾的便是梁今若白淨的一張臉,得意洋洋,一如她以往的趾高氣昂。

仿佛誰都要聽她的吩咐。

周疏行斂眸:“知道了。”

廣和館裏此時一片烏雲。

葉芝自猜測和自己撞衫還比自己穿得好看的女人是梁今若後,臉色就一直差得要命。

她撥通了一則電話:“梁今若回來了。”

不知道對面說了什麽,她才道:“應該不會錯的,沈弛和蘇寧榕都在一旁,他們仨以前形影不離,還叫她昭昭,總不可能同名同姓吧——”

“那我明天的派對……不會出問題吧?”

挂斷電話,旁邊的小姐妹們面面相觑。

“明天派對怎麽了?”

“是啊,派對關梁今若什麽事兒?”

葉芝面上一僵。

有個女生突然小聲道:“我想起來了,那套好像是……梁今若的房子……”

這話一出,包廂裏又安靜下來。

過了會兒,一個小姐妹開口:“芝芝,派對我明天就不去了吧,不好意思啊。”

笑話,梁今若是誰。

她至今記得她的戰績。

其他人也猶猶豫豫開口:“是啊,要不……換個地方?”

“還沒開始辦呢,改時間地點也行。”

葉芝氣得胸口發脹:“怕什麽啊,我剛跟梁姐姐說過了,不用擔心的。”

小姐妹們面上“嗯嗯嗯”,實則心裏都有了主意。

月瀾灣名字很優雅,但這棟別墅卻很性冷淡。

梁今若不太喜歡這種裝修,非黑即白,怎麽适合她這種天生靓麗的仙女。

不過住一晚,還是可以的。

手機裏好幾條未讀消息。

蘇寧榕:【昭昭你到哪兒了?】

蘇寧榕:【周疏行要帶你去哪兒!】

梁今若白皙蔥長的手指點了點,回複:【月瀾灣。】

蘇寧榕:【?】

月瀾灣是誰的地盤,她當然知道。

可她沒想到,周疏行竟然直接把梁今若帶了回去。

蘇寧榕:【你們……?】

梁今若:【雁姨吩咐的。】

蘇寧榕恍然,她差點忘了梁今若媽媽和周疏行媽媽的關系,這麽一看就不奇怪了。

她還以為是周疏行自己的私心呢。

蘇寧榕打來語音通話:“等你明天回家住,恐怕全京市都知道那個女人回來了!”

“……”什麽土臺詞。

“回去住看見那些人眼睛疼。”梁今若懶懶地開口:“我自己有好幾套房子,挑一套住就行。”

她記得自己以前有套很喜歡的大平層。

蘇寧榕:“那套還在你手上?那葉芝她們辦什麽派對?”

梁今若原本懶散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什麽派對?”

“今天碰上葉芝我才想起來的,你那個便宜姐姐不是要訂婚,葉芝他們打算弄個訂婚前的單身派對。”

“拿我的房子?”

梁今若一下子炸了。

蘇寧榕也氣到了:“我以為你出國前給賣了呢,所以收到消息也沒在意。”

“我又不缺錢,賣房子幹什麽。”梁今若冷笑一聲:“原本還打算留點面子到訂婚宴上,現在看來不用了。”

蘇寧榕眨眼。

這要是真留到訂婚宴上,那才叫真正的熱鬧吧。

“什麽小雞小鴨都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了!”

梁今若原本的好心情消失殆盡。

早知道,今天在廣和館就收拾葉芝一頓了,果然不能一時心軟。

蘇寧榕也氣:“女王不上朝,他們就以為改朝換代了。”

她又叮囑:“既然你在周疏行那兒,水樓臺先得經,中世總裁的成功心得都搞來,你就是周疏行2.0。”

梁今若想了想自己板着臉的樣子。

“我才不要當雕像2.0。”

談到周疏行,蘇寧榕沒再語音通話,畢竟在人家的房子裏,被聽到怎麽辦。

她打字:【也就你這麽說,你知道別人怎麽叫他嗎?】

梁今若思索:【和尚?】

蘇寧榕給出答案:【閻王。】

一個活閻王。

在商場上,他輕易就能夠掌控別人的“生死”。

不僅是外人,就連中世也有員工偷偷八卦,他們的上司每次上十八樓總裁辦公室,像是去赴死。

大家都要視死如歸。

梁今若環顧四周的裝修風格,煞有其事地贊同:【挺像的,都住在地府了。】

蘇寧榕:【……】

蘇寧榕發來最後一句語音:“為了你的複仇大計,地府算什麽,孫悟空都能在地府逛一圈改生死簿呢!”

梁今若沒看到周疏行的生死簿,但她有蘇雁這個大佛在,拿雞毛當令箭還是可以的。

阿姨從樓上下來,看見趴在沙發上的玲珑曲線,露出暧昧的笑容:“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她也不打擾,直接離開。

至于兩間房這件事,能帶女人回家已經是進步。

如果她再多留幾秒,就能看到沙發上的是梁今若。

梁今若獨自回國,經紀人和助理都還留在國外,畢竟她進修那幾年是留下不少畫的,都要打理。

此刻那邊正是上午九點。

經紀人:【小祖宗,安全沒?】

梁今若回了兩句,經紀人才放心,又告訴她:【昨晚你離開後,卧室裏的那個男人出來了。】

經紀人:【你還騙我他走了!】

梁今若有點心虛:【他當時生氣沒?】

經紀人:【看不出來。】

她只和對方打了個照面,那個年輕男人就回了房間,再出來時已經恢複西裝革履。

托梁今若的福,經紀人也見過不少上流人士,外國人和自己人都有,怎麽看都是自己人更出彩。

經紀人:【他什麽都沒問就走了,你不會把他吃幹抹淨、始亂終棄了吧?】

梁今若:【哪有。】

經紀人不信,自己猜得肯定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又興致盎然八卦道:【看不出來他那方面有癖好。】

梁今若:【。】

這個梗過不去了。

客廳裏傳來動靜,她扭頭。

脫了西裝的周疏行正端着杯水出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玻璃水杯,修長有力。

他轉身望過去。

玲珑有致的身軀躺在沙發上,裙擺被卷上去一截,露出纖細雪白的小腿,腳尖點在空氣裏,甚至能看到圓潤的粉色指甲。

絲毫不顧忌屋子裏有個成年男人。

挺拔的身影不緊不慢地上了樓,梁今若不甘示弱,快步搶在了他前面,擋住他。

“周疏行,周總。”

她聲音刻意放軟,嬌嬌嗲嗲。

梁今若母親沈向歡是寧城人,位處南方水鄉,她也遺傳了那邊的吳侬軟語。

她站在上層臺階,剛好和他平視。

樓梯口這邊是聲控燈,并不明亮,溫溫和和的暖光,如同暮色中的夕陽餘晖。

梁今若的皮膚白得發光。

這麽嗲裏嗲氣地叫他,一看就有問題。周疏行語氣平靜:“下班時間不談公事。”

離得近,男人身上的味道更明顯。

梁今若擡下巴:“我睡哪兒?”

周疏行問:“你想睡哪?”

梁今若想了想:“你房間肯定最舒服。”

她本身沒什麽其他意思,但實在這話有點歧義。

周疏行對上她的視線:“睡我房間?”

“對啊。”梁今若眨眼,矜持地撇撇嘴:“就是你的床,我可能都睡不慣呢。”

安靜幾秒。

周疏行唇線輕扯:“豌豆公主?”

梁今若張了張嘴。

她當然看過童話故事,幾十床鴨絨被下放了一粒豌豆,那個公主因為皮膚過于嬌嫩,而被硌到。

怎麽他每次都能嘲諷得這麽精準?

梁今若還沒想好反駁話語,又聽到男人平淡的回答:“你可以睡沙發。”

梁今若:“……”

狗男人!怎麽對公主說話呢!

梁今若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鎖骨,“雁姨要你好好照顧我,你不能陽奉陰違。”

周疏行撥開她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同床共枕的照顧?”

梁今若想到昨晚酒店一事,受到驚吓。

“誰要和你同床共枕!”

她的意思是他把房間讓給她。

“昨天你去酒店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你知道對于一個在國際上大火的畫家來說,是多大的新聞嗎?”

她一生氣,反倒像風情萬種的嗔怪。

一雙眼眸波光潋滟,如湖泊,攝心心魄不自知。

周疏行視線在她臉上轉了圈,微微側臉,語氣幽深:“牙印的事,也可以算算。”

梁今若瞥到他頸側還沒消失的牙印。

誰讓他當時用蠻力把她按在落地窗上,她又掙脫不了,腿也被壓住,只有嘴巴還能動。

“哦……那算抵消了。”梁今若理直氣壯。

什麽閻王啊,該叫周扒皮才是,斤斤計較,一點也不吃虧。

想到繼承家業打理財産還有求于他的生意經,她認真思考了幾秒,決定委屈自己一晚上——住客房。

雖然她覺得周疏行高傲又傲慢,但潔癖還是值得表揚的。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至于豌豆公主四個字,她也不差這一個稱呼。

兩人一前一後上了樓。

梁今若正要進客房,又被周疏行捉住胳膊。

他的手指還有點燙,可能是端過水杯的緣故,浸得她皮膚一熱。

她下意識就要掙脫,沒成功。

男人手上沒用力卻強勢,将她推向了對面主卧,梁今若心中警鈴大響。

“你要幹嘛?”

“算賬。”周疏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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