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單聽這兩個字，梁今若就覺得很危險。
能讓一個資本家記住的賬，那能是簡單的嗎，更何況還是她讓他吃虧了。
她的背部貼上卧室門，冰涼一片。
這個場景和昨天發生的事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昨天是落地窗，更加與衆不同。
梁今若用另外一只手，擋在周疏行的胸膛上。
她之前走在前面，都沒注意他上樓後就把水杯擱到了樓梯轉角那裏，現在兩手空空——
不是，還抓着她的手。
梁今若提醒：“不是都一筆勾銷了？”
周疏行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壓迫感撲面而來，好像空氣裏都帶了熱度，令她冰火兩重天。
“你說的？”
梁今若當然挺起胸膛：“我說的！”
周疏行視線往下落了點，打量的眼神毫不遮掩，漫不經心道：“無效發言。”
梁今若：“？”
怎麽就無效了？
她磨了磨牙：“小心我咬你。”
周疏行面無表情：“你沒機會。”
梁今若繃着張臉，狐假虎威似的威脅他：“那可說不定，我屬鱷魚的，一口吃了你。”
“……”
這話聽起來好像怪怪的。
周疏行沒回答，直直看她幾秒。
然後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指尖的溫度順着皮膚鑽進來，梁今若微微仰起頭，“我不就開走了你的私人飛機嗎？”
說起來這件事也是巧合。
得知便宜姐姐要訂婚，正式入駐梁氏，她就決定提前回來，沒想到被周疏行擋住了。
自然是蘇雁讓他過來的。
以梁今若的脾氣，要是突然回京市，肯定會鬧到不可收拾，蘇雁打算讓她冷靜一下想好再回。
可她沒想過，梁今若從來不輕易改變決定。
其實，她也沒搞明白，怎麽當時誘惑一下，周疏行就上鈎了，肯定是自己的魅力太大了。
都怪他自制力不強。
梁今若眨了眨眼，她沒覺得有什麽，現在想想，可能……被勾引完又被丢下、還被開走私人飛機——
有那麽一點點過分？
那他坐私人飛機過來，不就是給她用的嗎！
梁今若正想着，忽然感覺到他手指撬開了唇瓣，指尖微微彎曲，摸了下她的牙齒。
她上下一合，周疏行面色不改。
梁今若沒敢用力，畢竟早前他頸側的印子還沒消——當然，也有怕自己牙齒掉了的原因。
周疏行又往裏探了探，抵在她舌尖上。
終于在她發飙的前一秒，他放過她，只不過下一秒，就整個将她托了起來，懸在空中。
走廊上的燈因為他們的對話亮了又暗。
左右兩邊都看不見盡頭，梁今若總有種奇怪的錯覺，周疏行空出一只手打開門。
她還試探性地嚎了兩聲假哭。
天旋地轉，梁今若仿佛又回到昨晚，卧室裏沒開燈，她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感覺到周疏行的強勢。
他的呼吸，他的溫度。
都與她融在一起。
清晨，明媚的陽光從窗簾縫隙落進來，一直延伸至床邊。
梁今若覺得睡得不舒服。
許久，她終于睜開眼，摸清了自己不舒服的源頭在哪——周疏行的胳膊在她腰下。
這已經不是豌豆公主能承受的硌了。
梁今若腹诽兩聲，倒是沒動，實在是沒力氣動彈，只想躺着，用腳尖踢了踢男人。
“周疏行。”
“周疏行。”
叫了兩聲，周疏行看也不看。
“你硌到我了。”梁今若皺眉，“快拿開！”
她知道他醒了，因為她作怪的腳被夾住了。
梁今若歪了歪頭，看見他的眉頭擰了一下，可見是覺得她吵到他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惡劣的人，大不了還他一架私人飛機就是，算賬要這麽算，一次還不夠。
腰間的手終于挪開。
之前被他随手一扔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梁今若伸手去拿，上面寫着“蘇寧榕”三個字。
接通後，對面小姐妹興質高昂：“寶貝，咱們今天不是要去美容嗎，準備好了沒？”
“沒有。”梁今若懶洋洋的。
蘇寧榕聽她聲音有點兒沙，“昭昭你好性感。”
梁今若：“……什麽鬼？”
蘇寧榕反應過來，“你在哪？”
梁今若閉着眼：“月瀾灣啊。”
“你旁邊有人嗎？”蘇寧榕試探着問。
“沒人。”梁今若睜眼說瞎話，報複性極強：“有鬼。”
“……”
蘇寧榕也不知道這是有人還是沒人。
“你今天還要去砸場子呢，得閃光出場，我給你約了最好的技師，今天只等你。”
梁今若很感動：“下午再去。”
蘇寧榕只好道：“好吧。”
挂斷電話，梁今若看着剛剛從浴室裏出來的周疏行，他身上還挂着水珠。
她恢複往常的張牙舞爪：“本公主被你硌到了，你要給我道歉，還有，補償我。”
周疏行的目光終于轉了過來。
“就補償點兒生意經吧。”梁今若裝大方，“彌補一下我昨晚掉的眼淚。”
周疏行的動作停了下來。
梁今若以為要成功了。
結果聽見他淡漠的嗓音突然響起：“我以為是鱷魚的眼淚。”
他臉上分明寫着：哦，那又怎麽樣。
“……”
狗男人！
梁今若這一氣，氣到了美容院裏。
能讓蘇寧榕喜歡的美容店內自然條件很好，裝修奢侈，光鮮亮麗，店員也是精致美貌。
“蘇小姐，您這麽快就到了。”店員等到蘇寧榕，立刻殷勤上前，看到一旁戴着墨鏡也遮掩不住美貌的梁今若。
這位大美人……好像沒見過？
能和蘇家大小姐站在一起的，必然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她正百轉千回地想着，就聽見蘇家大小姐開了口：“我姐妹，好好招待。”
店員一疊疊地應聲。
“我以前真的說過周疏行是小心眼嗎？”梁今若坐下來，“我以前就這麽聰明嗎？”
蘇寧榕感覺她今天不大對勁。
“他不僅小心眼，還是個資本家。”梁今若哼了聲：“遲早要被社會主義教訓。”
“……”
蘇寧榕聽了一茬，終于有機會開口：“昭昭，你昨晚是經歷了什麽，讓你這麽怨念？”
梁今若擺手：“掃興，不提他。”
蘇寧榕心想這不是你自己說的他。
被按摩了會兒，梁今若感覺舒服不少，今天做美容做spa真是機智的安排。
“葉芝那個派對是什麽時候開始？”她想起來。
蘇寧榕也享受起來：“晚上六點開始，結束我就不知道了，可能很晚吧，我讓人盯着呢。”
梁今若漫不經心問：“不是單身派對嗎，說明梁清露也會來，挺好的，一網打盡。”
雖然同姓梁，她卻不會承認梁清露。
“梁肆可能也去。”蘇寧榕提醒。
“正好，去看看他姐姐的下場。”說是這麽說，梁今若的表情還是恹恹的。
十幾歲時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梁家那一攤子事。
十幾歲後，弟弟成了私生子，又多了私生女姐姐。
“梁肆之前一直找我問你呢，怪可憐的。”蘇寧榕嘆氣：“還自己跑去寧城了，跟流放似的，還是高中生呢。”
他和寧城當然沒關系。
但他知道梁今若外家在寧城。
“……”
見梁今若臉色不好，蘇寧榕問：“你打算怎麽搞？”
梁今若眯着眼趴在床上，嘁了聲：“這還用想嗎，讓他們一起去警局裏喝茶。”
私闖民宅是非法的。
這還是從周疏行那兒得到的靈感。
“一招致命。”蘇寧榕好笑，以葉芝的性格，會氣瘋。
蘇寧榕又問：“那你今晚回我家住？”
梁今若想了想：“不去了，我住另一套。”
蘇寧榕：“你記得密碼？”
梁今若：“不是有指紋嗎？”
蘇寧榕：“你那時候又不是每套都錄了。”
梁今若被她提醒，也恍然大悟。
房子太多，她很多時候都忘了自己有哪些，根本就沒去過，更別提錄入指紋了。
聽了一茬聊天的技師也沒能聽明白眼前這位到底是哪家千金，大膽出聲：“您貴姓？”
“梁。”蘇寧榕替她回答。
“實不相瞞，梁小姐和我知道的一個明星好像。”技師沒聽見梁今若開口，也不氣餒，繼續道：“那個明星有個女兒。”
梁今若眉也不動：“誰？”
技師道：“也是梁小姐嘛。”
梁今若嗤笑一聲：“姓梁的人多了去。”
技師聽出點意味來：“梁家是有兩個女兒，不過我說的自然是那位梁大小姐了。”
梁今若很滿意這個稱呼，唇邊揚起。
做完spa，技師就收到了禮物。
同事以前也有過，畢竟白富美們都很大方，但從沒有過這麽奢侈的，她受寵若驚：“這……”
“送你的。”梁今若淡笑。
蘇寧榕噗嗤一聲笑：“這位可大方呢，誰讓她就是你說的——梁大小姐。”
一直到她們離開，店員們才回過神來。
這就是那位牢牢占據京市名媛圈頭把交椅的梁家公主？
傍晚時分，一場派對即将開始。
主題是單身派對，不過這也就是個借口而已，這樣的party他們每個月都會參加無數場。
只是，今天來的人少了幾個。
“怎麽梅梅沒來？”
“她昨晚說突然感冒了，怕傳染我們。”
“這麽巧，小菲也是這麽說的。”
坐在沙發上聊天的幾個女生男生都感覺巧合，“可能就是一起玩才一起感冒了。”
葉芝從外面進來，“梁姐姐要晚點到。”
小姐妹們不在意道：“沒事兒，反正很晚才會結束。”
“芝芝，今天都是你安排的？”有人問。
“主意是我出的，不過花費都是梁姐姐報銷。”葉芝笑眯眯地，“你們也是，她包了。”
這套房子是真的大，也是真的漂亮。
位于京市最中心，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個城市的夜景，這會兒能看見萬千燈火。
葉芝忙前忙後，內心深處還是有點擔憂。
如果真是梁今若回來了……
梁清露說能解決，應該解決了，不然她怎麽進來的，要是梁今若不願意，她不可能能進來的。
熱鬧到晚間八點，敲門聲響起。
葉芝眼睛一亮：“肯定梁姐姐來了！”
衆人簇擁着關了燈，聚到了門後，畢竟派對主角是梁清露，自然要給她個驚喜。
葉芝開了門。
“哇哦——”
“嘭！”
彩帶落了一地。
走廊上的燈光映出一群人錯愕的面孔。
一分鐘後。
屋子裏安靜下來，男男女女被勒令坐在了沙發上，面前是三個嚴肅的警察，還有帶路的保安。
“就是你們私闖民宅的？”
“沒有啊！”
“我沒有，警察叔叔，這可不關我的事……”
他們一邊哭訴，不時地瞥向對面一道窈窕身影。
梁今若從外面走進來，下地時還不停皺眉，最後坐在椅子上，閑适地喝了口茶。
半晌，才有空擡頭他們，莞爾一笑。
“好巧啊，又見面了。”
她視線一轉，“今天穿的終于是正品了。”
葉芝僵住。
梁今若這話仿佛勾起他們的記憶。
葉芝忍不住開口：“梁今若！”
旁邊的警察看過來：“叫什麽，你叫什麽名字，這派對是你舉辦的？你怎麽進來的？”
一連串的問題把葉芝問懵了。
旁邊的小姐妹們、追求者們都不高興地看她，誰知道自己來參加派對，還成了私闖民宅。
簡單問話過後，一群人要被帶去警局。
葉芝回頭，“梁今若，你是不是故意的？”
“叫什麽叫？”蘇寧榕白眼。
沒得到回應，葉芝咬唇，又提高了音量：“你回國了不回家，是因為梁姐姐嗎？”
她的話戛然而止。
原本挨着她胳膊的小姐妹都不由自主地後退，拍着胸口，差點就被殃及池魚了。
沈弛拍了下額頭，就知道要遭。
從來就沒人管得了梁今若的脾氣。
“啊！”
葉芝睜了好幾下眼睛才睜開，伸手摸了摸臉，摸到一手水，還有茶葉挂在她的眼睫毛上。
梁今若眉眼清淡：“給誰抱不平呢。”
“你——”
“有人真以為姓梁，就可以攀親戚了？”
“你竟然潑我！”葉芝氣得發抖沖過去就要揪她，被攔住。
梁今若可惜：“浪費我的茶了。”
蘇寧榕聽得輕哼了聲。
梁今若這才看向葉芝：“聽說你這是單身派對，叫得那麽親熱，讓單身那位去救你出來吧。”
等他們離開，她才回頭。
“我要全扔了，晦氣！”
……
半小時後，梁清露終于和王皓約完會，打算去參加專門為自己舉辦的單身派對。
電話撥給葉芝沒打通。
好幾次之後，她接到了另一通電話：“你是梁清露嗎？麻煩你來一下派出所。”
梁清露：“啊？”
梁今若神清氣爽地和蘇寧榕他們去吃飯了。
“你怎麽不等梁清露也去的時候，一起把他們送進去呢？”蘇寧榕靠在沙發上，問。
“要物盡其用。”
梁今若吃了塊瓜：“這麽多人因為梁清露才出的事，她不救他們，說得過去嗎？”
沈弛啧啧道：“行啊，昭昭，這麽久不見，你好像變得更壞了。”
梁今若一個枕頭扔過去。
沈弛躲過，抓着枕頭：“我說錯了，這叫有勇有謀！”
梁今若哼了聲，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這種圈子裏，名聲也是重中之重。
更何況，追不追究在自己一念之間，梁清露又不可能改變法律，她只能來求自己。
有求于人，就必然要給出利益。
那這樣，對梁今若而言，拿下梁氏好處就多了。
她就愛看他們不得不割肉的模樣。
不知怎麽的，梁今若想起昨晚王建華和周疏行對話的場景——她有點能體會到周疏行的快樂了。
真爽。
梁今若擡起高貴的手，打算給周疏行發條消息。
這才發現，上次拉黑他還沒放出來。
雖然記不起自己上次為什麽拉黑，但肯定是有理由的，一定是周疏行得罪了她。
本身這件事也沒有瞞着，所以一晚上不到就傳遍了整個京市，畢竟涉及好幾家。
小輩們平時亂來就算了，被抓去警局，可把長輩們給氣壞了。
周疏行知道的時候剛結束應酬。
蘇特助翻了翻明天的行程：“明天下午的記者采訪，準備的問題已經發過來了。”
這些都是事先商談好的。
周疏行很少接受采訪，一旦接受，就不允許出現問題。
蘇特助說完公事，想了又想，要不要說。
“有話就說。”周疏行察覺他的欲言又止。
蘇特助一口氣說出來：“今晚，張總、李總，還有……他們的兒子女兒全都被抓去警察局了，梁小姐告他們私闖民宅。”
正巧，微信響了聲。
周疏行從頭到尾就沒發現自己被拉黑過。
他點開，看到梁今若那毫無疑問故作施舍般沖他炫耀的一段小作文，末了還擲地有聲——
【我天生就該當女總裁。】
蘇特助看他低頭半天沒擡頭，又聽到上司慢條斯理的吩咐：“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今晚梁小姐把好幾家的子女都告到警局去了，理由是私闖民宅，這會很多人都知道了。”
周疏行嗯了聲，思索片刻。
過了會兒，梁今若收到周疏行的回複。
扒皮鬼：【看起來有望成為商業巨鱷。】
“……”
繼鱷魚的眼淚後，又多了一條新發言。
就他會比喻。
梁今若都後悔自己昨晚說自己屬鱷魚。
充分理解了這條敷衍又嘲諷的句子後，她做出了和以前一模一樣的行為。
周疏行渾然不覺。
他指尖點了點，又打出“恭喜”二字。
旁邊的蘇特助見周疏行低頭垂目，餘光不經意地一瞥——屏幕有個紅色的感嘆號，還有一句話。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哦嚯，周總被拉黑了。
蘇特助眼觀鼻口觀心，他也想過，但不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