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程廬就像最盡職盡責的機器人, 手持着書,眸光淡然,聲調冷靜, 可他輕啓紅唇,吐出的是熱辣滾燙的、旖旎多彩的、幽忍又張狂的情詩。
他如山間寶剎古塔下的清心寡欲的佛子,端坐着, 懷裏卻抱着嬌美的姑娘。
唐梨腳趾翹起, 腳背繃緊, 明明可以在被子的遮掩下更為放肆,可她像被程廬施展的魔法,一動也不動,眸光只能落在他的唇上, 耳朵被他的聲音熨帖得飄飄欲仙, 穿過大腦,沖進心底, 如飓風般撕扯後, 又滾入四肢百骸……熱意一點一點席卷全身, 毫無反抗能力。
-我的心裏下過一場春雪,
-我為你開了路,
-點了燈,
-撐了傘,
-無人知曉的這場雪,
-下得靜悄悄。
程廬擡起頭來, 唐梨不知何時已經縮在被窩裏, 只露出一雙小鹿般的眼睛, 眨呀眨呀, 一點也看不出有半點睡意。
“加加有時候比你聽話。”程廬慢條斯理地又翻開一頁。
唐梨咻得一下掀開被子, 用自己也未曾覺察的語氣嗔道:“我哪裏不聽話?”
程廬瞥了她一眼,“是誰剛才說,我随便念兩首情詩,她肯定困意濃濃,完美秒睡?”
“剛才是剛才,”唐梨嘴硬,“我肯定一會就困了。”
“哦。”程廬放下書,靜靜看着她,“你的臉紅成這樣,還睡得着嗎?”
唐梨眨巴着眼睛,伸手摸了摸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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燙!
其實不用摸,她現在哪裏都燙。
“那,那什麽,”唐梨咕哝着又鑽回被窩,企圖遮住她把持不住的春心,“今年冬天挺燥熱的啊。”
這些情詩,首首細膩動聽,他的聲音又長在她的XP上,雙向發力深深戳中她的興奮點,攪得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不燥熱,誰燥熱?
程廬倒也耐心,話裏嫌棄,話外繼續。
只要唐梨不喊停,他也不說累。
夜安靜極了。
直到書念一半,程廬瞥了眼挂在牆上的鐘。
唐梨尴尬了,腦子一激靈,“程老師,幼兒園小朋友不好好睡覺,你一般都怎麽做?”
程廬一本正經地側臉想了想,“打屁股。”
唐梨:“……”
程廬別開臉,他是瘋了,竟說出這三個字。
輕咳一聲,他恢複如常,“利老師會唱哄睡兒歌。”
唐梨想起程廬在親子運動會被逼無奈地唱跳“小兔子乖乖”,心裏盤旋已久的那個疑問,此時怎麽都忍耐不住想問一問。
“你為什麽不唱歌了?”
程廬擡眼盯着她,眸子裏有一閃而過的郁結。
她沒問“你會不會唱歌?”,而是十分确定地認為他明明會唱歌卻不唱歌,一定事出有因。
她在問那個理由。
而在唐梨眼裏,就和她癡迷FANTASY樂隊以及各種複古黑膠一樣,有些喜歡藏不住,掩不住,哪怕使勁甩出去,扔掉,無視,它們也總會有一天再次席卷而來。
程廬淡然地笑了笑,“沒什麽理由。”
可唐梨不是旁人,她聽了刀鋒這張唱片不下百次,那些充斥在歌詞裏的情緒,不是按部就班的唱對音,是帶着深刻體會的爆發,程廬要是沒有百分之二百的喜愛,他絕對唱不出那種感覺。
他在說謊,或者不願意說,不,應該是不願意告訴她。
唐梨理解。人都有不可觸碰的秘密和傷疤。
她其實并沒有想着要為難程廬,安叔叔既然聽了那張黑膠能得到片刻的安寧,白送他都可以。她不過是有這麽個隐秘的愛好,所以才借着由頭,把人強留在這裏,念這些他以後可能會念給別人聽的情詩……
方才還不斷升騰的旖旎念想一下子消失了。
唐梨有些後悔問這個問題,但又不後悔。
她也說不清楚。
她确實十分想碰觸程廬的另一面,但人的真實一面總伴随着傷痛。她也有,也不是見誰就說,見誰就提。
“不過,我倒是會唱一首童謠,”程廬垂下眸光,輕聲說,“我母親在我小時候唱給我聽的。”
唐梨一愣,之前那些惆悵、尴尬、酸澀的情緒被他的話一擊而潰,此刻充盈心髒的是難以置信的喜悅。
程廬穩了穩心神,溫暖、清澈的聲音沖入唐梨的心裏。
“呵呵睡,滿子睡,
睡哩阿媽摘豬菜。
上園摘一皮,
下園摘一皮,
天光後日嫁滿姨。
一嫁嫁到竹子壩,
又有糖來又有蔗,
糍粑粄子滿手帕。”
程廬的身影在牆上投射出淡淡的光暈,他用一種唐梨好似聽過又好似沒聽過的語言唱了一首并不十分能理解的童謠。
像粵語,又不太一樣。
唇舌間的磋磨感比普通話強很多,很多音節是陌生的,卻在程廬的清唱中組成了好聽的韻律,古老的卻有帶着一種久遠歷史的沉浸感,讓她的心境一下子平和下來,好似進入到了讓時間靜止的空間。
程廬緩緩道:“我母親是客家人。這首童謠的名字叫《呵呵睡》。”
滿子是指小孩子。豬菜是番薯葉,營養豐富,是客家菜的經典通用食材。糍粑和粄子都是糯米做的小零食,是小孩子們最愛的,如果能裝滿整個手帕,還真是令人喜悅啊。
這樣帶着香味的童謠确實可以讓人快速進入美妙的夢鄉。
也不知道是程廬的聲音賦予了這首童謠的魔力,還是這首童謠給了程廬聲音發揮的空間,唐梨的眼皮有點打架了。
就在這時,隔壁房間傳來哼哼唧唧的哭聲。
唐梨驀然睜開眼。
程廬比她反應還快,起身,開門,箭步飛出,只在數秒中。
待唐梨穿好拖鞋沖過去,唐加加已經在程廬的懷裏。
“加加發燒了……”程廬伸手摸了唐加加的額頭,“家裏有溫度計嗎?額溫槍?耳溫槍?”
唐梨還真沒有這玩意。她生病全靠扛,一般的頭痛腦熱随便吃點藥撐住就好。
程廬見狀,俯身用額頭貼了貼唐加加的額頭,“燙。大概率超過38度5。”
唐梨并不知道小孩子發燒超過38度5意味着什麽,什麽物理降溫或者吃含有乙酰成分的藥降溫,她真的不清楚。
“那,那怎麽辦?”
要不是親眼看到唐加加燒得面紅耳赤,口唇幹裂,她還真會以為唐加加是個聽話乖巧、從不給她惹麻煩的小鐵人。
可他是會生病的,有情緒的,會吃醋的真實的小孩子啊。
程廬麻利地把唐加加用小毯子裹住,“加加,不疼啊,咱們馬上去醫院……”
醫院兩個字像是開啓了什麽不得了的閥門,原本燒得迷糊的唐加加閉着眼嗚嗚哭起來,嘴裏嚎着“不要去醫院”、“不要找醫生”的話。
不僅嚎,還不停地踢着腿,要不是程廬力氣大,怕是要抱不住了。
“加加乖啊,咱們去醫院是請醫生幫忙,把身體內的病毒怪物全部打敗。”程廬顯然比唐梨有豐富的經驗,耐心的安慰着。
唐加加勉力睜開眼,暈乎乎地叮着程廬,有氣無力地哽道:“能打敗嗎?”
程廬笑着親了親他滾燙的小臉蛋,“肯定可以。”
唐梨來不及換衣服,沖回房間穿了件外套,就往樓下跑。
期間差點絆了一跤,要不是程廬眼疾手快扯住垂在她後背的兔耳朵,怕是要狠狠摔個狗啃泥。
程廬小心把唐加加放在安全座椅上,正準備去開車,瞧見唐梨已經麻利地坐上駕駛位。
唐梨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程老師,你哄孩子有經驗,我開車有經驗。”
程廬:“……”
下一秒他确實感受到了唐梨的自信來自哪裏。
從她家到醫院十公裏。她總共只開了不到十分鐘。一路疾馳中,他不得不伸手握住車門的手柄才能抗拒拐彎變道的離心力。
要是給她輛性能更好的賽車,她大概能飛到天上。
到了醫院急診科,不用唐梨去研究看病流程,程廬輕車熟路地抱着唐加加挂號、量體溫、候診,期間還不忘安撫她說小孩子生病是常事,尤其發燒感冒,對于他們來說是一種生命力的體現。
病毒打架,小孩長高。
唐梨剛開始确實慌,但程廬給了她十足的安定。
唐加加嘴上說可以幫助醫生一起打敗病毒怪物,可一旦見到穿白大褂的人,小嘴巴就開始撇着哭,邊哭還邊往程廬懷裏躲。
唐梨在旁束手無措,只能不停地喊着加加小乖乖。
旁邊也抱着孩子看急診的二孩媽媽一臉淡定,笑着說:“你們就一個孩子吧。”
唐梨顧不上解釋,胡亂地嗯了一聲。
“小孩子生病不用緊張,按時吃藥打針就行,”這位媽媽很熱情,“這是退燒貼,你們可以先給孩子貼上。”
唐梨一愣,程廬朝她點點頭。
唐梨趕緊道謝,拿出手機想給錢,對方搖手拒絕,笑道:“等你們多生幾個孩子就淡定多了。沒事。別怕。”
唐梨:“……”
程廬:“……”
好在程廬有耐心,在護士的幫助下,唐加加抽了血,打了針,吃了藥,在醫院稍作休息後便回了家。
醫生說小孩子發燒要好幾天才能好徹底,期間會有反複發燒的情況,需要父母及時喂藥處理,如果再次燒過39度,一定要及時送醫,免得出現更嚴重的應激反應。
到家已經半夜。唐加加稍微安寧了一點,被程廬塞進了被窩捂汗。
唐梨很抱歉,下了碗面端過去。
程廬也不客氣,折騰了幾個小時确實都餓了。他吃得很認真,熱氣騰騰中,唐梨毫無胃口,借口換衣服轉身發了條微信。
上一條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十一個月前。
大年初一,母親發來微信問:不回來?
她回了一個字:是。
若是她真的關心,不會在大年初一阖家歡樂齊聚一堂時才問。
若是她真的關心,更不會在她拒絕回家後也毫無反應,問都不問不回家的理由。
今天,她帶着說不好吐不出的情緒質問她:你們為什麽要生加加?
生了不養,養了不教,全丢給保姆。唐加加今天燒迷糊中,除了反複說不去醫院外,說得最多的話就是:我要媽媽。
這場病足足磨了五天。來勢洶洶,去如抽絲。
白天尚好,晚上病毒變得活躍,唐加加總被燒得迷迷糊糊,需要程廬和唐梨交換抱着睡才好。
幸好古漳、謝曼琪、白大仞白天有空的時候總來幫忙,不然唐梨作為新手,還真不知道怎麽應付。
只是程廬确實太辛苦了,白天去幼兒園忙一天,晚上還要來唐梨家。
謝曼琪把唐梨拉到一旁,想逼問個三五六出來,唐梨沒好氣地說:“加加那麽可愛,沒有人能看着他受苦。”
謝曼琪聳聳肩,“反正我看程老師在你這……挺沒原則的。”
唐梨皺眉,這話真心有問題。
程廬是她見過的最有原則的男人。她的房間他絕對不會進,她的私人物品他絕對不會碰,她的家人朋友他絕對不會打聽。只要她做飯,他必然刷碗,每天照顧完唐加加後,丢垃圾這任務一定是他的。
有時候唐梨甚至覺得程廬要是做上,門,服,務的家政人員,也一定會大受歡迎。
難道就因為她把一張百萬級別的唱片送給安叔叔免費聽,他便如此嗎?
還是說他害怕唐加加被她這個新手耽誤了病情?
那天讀情詩時的片刻溫暖和她以為的片刻親近好似是她幻想的,明明發生了,又好像沒有發生。
唐加加病好的時候,她反倒病了。
這場病像是從很久之前便開始積攢,一來便狂卷着把她壓倒了。要說也不奇怪,她工作拼命,不論白天黑夜,總沖在加班的最前線。尤其樂隊經紀這份工作,瑣碎,辛苦,要時時刻刻盯着,還總遇到棘手的複雜問題需要及時處理。
剛好唐加加生病期間,閱天經紀傳媒新一季的《天籁之音》首次策劃碰頭會召開,她作為祁安陽直接指定的參與人員必須參加。她白天開會讨論,晚上在家加班熬夜還要顧着小朋友。
心力憔悴之下,難免生病。
好在唐加加可以正常上學,無需照顧。
助理小豆把她強行送到家後,又喂了藥,還做了飯,看着她睡熟這才離開。
這一覺睡得極不踏實。翻來覆去夢到的全是小時候的事。幼兒園年紀頗大的老師們,最愛用嚴厲的眼光瞪着你,好似瞪一瞪小孩子就不鬧了。這樣的眼神成了唐梨的夢魇,無處不在的,讓她沒辦法躲藏的恐怖。那時候幼兒園條件沒有現在好,小朋友們每天洗澡,像被剝光的小雞仔們,一個個拿着盆和毛巾等着老師洗。每洗好一個,老師一定要朝屁股上打一下,然後說:“下一個!”,如流水線上的流程結束符號必須拍一下才可以。
那時候住校的小孩子都是父母無法照顧的,更不會在意老師的行為有多麽不恰當。
唐梨醒來時,覺得渾身就像被碾壓過似的,一擡眼便看到了程廬的臉。
他溫潤的眸光來不及撤回,唐梨一下子想起這樣的眼神在那天讀情詩時也出現過。
只是和那次一樣,這樣的眸光快速消失,好似從不存在。
嗓子疼得冒煙,還沒等她問,程廬便解釋道是謝曼琪告訴他她生病了。謝曼琪臨時有事來不了,把備用鑰匙給他,拜托他暫為照顧。
暖胃的米粥,還有讓人開心的繡球花,是程廬給她的驚喜。
可是看到放滿手的藥,唐梨眉頭鎖緊,只說等會再吃。
“唐家小孩是不是都不愛看醫生,不愛吃藥?”程廬堅定地把藥遞過去。
唐梨一愣,“你,你都知道了?”
程廬嗯了一聲。哪有小姨和外甥一個姓的,即便機緣巧合是同姓,兩人長得這麽像,也很難讓人不懷疑。
再說,唐加加病得糊塗的時候,摟着唐梨的脖子叫了好幾聲姐姐。
唐家小孩都牙尖嘴利毒舌怼人,都不愛吃青菜,都不愛看醫生不愛吃藥,也都……渴望被愛。
唐梨鼻頭有點酸,她別開臉,咕哝道:“本來藥就難吃。”
程廬拿了個靠墊,墊在她身後,又扶着她半坐着。
“良藥苦口,”程廬耐心道:“不吃藥,病怎麽會好?”
“你哄加加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唐梨唇角翹起,“說什麽打敗病毒怪物……”
程廬:“你又不是小孩子。”
“你剛才不還說唐家小孩?”唐梨擡眼看着他。
程廬:“……”
唐梨注意到程廬是穿着工作裝來的。幼兒園的老師都有專門的上課服裝、日常服裝和運動服裝,和小孩子們的衣服是一套設計系列。程廬是幼兒園唯一的男老師,他的上課服裝是獨一份的設計,偏文雅學院風,襯衣掐腰,褲腳直立,把人襯得格外郁郁蔥蔥。
他還有一套日常服裝,中午小朋友吃飯和睡覺時會穿上。
“那我可以提個小小要求嗎?”
程廬有些無奈地笑,“你說。”
“加加幾次說起你那個繡着貓咪的圍裙,摸起來特別舒服,我能摸摸嗎?”唐梨一本正經地說,反正唐加加生病的時候提了很多無理要求,程廬都答應了。
她是唐家小孩,也可以。
“這是什麽癖好?”程廬端起水杯,試了試水溫。
唐梨別開臉,“好小氣,那算了。”
“我沒說不同意。”
唐梨立馬轉過臉來,一臉激動地舉起手,“要摸摸。”
程廬來得匆忙,确實沒換衣服。圍裙被放在外面客廳的椅子上。
唐梨總算見到了傳說中的貓咪圍裙。一白一黑兩只小貓咪相擁而抱,一針一線仔仔細細地勾勒出貓咪的毛絨質感,它們的尾巴翹起,圍成一個“心”。
伸手撫上去,溫暖的舒服感覺油然而生,讓人忍不住一摸再摸。
這是幼兒園專門去蘇州請的刺繡大師繡的,車園長非常注重傳統文化教育,除了那些西式的教育手法和教材外,她經常請唱戲劇的,耍皮影的,或者搞刺繡的來給小朋友們展示。
“摸完,可以吃藥了吧。”程廬再次把藥遞過去。
“你穿上讓我看看。”唐梨繼續挑戰底線。程廬長了一張溫潤無害的臉,與貓咪圍裙十分相配,纏在脖頸間的紅色窄帶在他細腰處打結,若是能綁個蝴蝶結便更好了。
程廬伸手把圍裙撈走,“不行。”
唐梨手中一空,啊的一聲叫出來。
好在她還要臉,吭哧半天總算把藥吃了,只是吃完藥又喊着睡不着覺,非讓程廬唱那天的童謠《呵呵睡》
要是謝曼琪看到她這樣子,估計直接呵呵她一臉。
程廬眼神一瞥,看到床頭擺放着一本書。
他手長,夠到手裏,道:“我給你念這本吧。”
唐梨啊啊叫了兩聲,想去奪,可程廬手臂舉起,她怎麽都夠不着,何況她現在還沒什麽力氣壓根搶不到。
“不行。不行。這本不行。”她連說三個不行,慌得蒼白的臉瞬間紅了起來。
程廬倒是生出不小的好奇心,他翻開書的封皮,看到裏面大大方方寫着幾個字《國師大人你的臉為什麽這麽紅?》
程廬皺了皺眉,這是什麽東西???
唐梨快把自己的臉埋進被子裏了!她的一世英名就要在今天毀于一旦!!!
“求你了,別看!”她漲紅着臉說,“還我!”
程廬自認為對旁人的隐私沒有任何好奇,可唐梨的反應讓他心癢癢,忍不住翻開了第一頁。
他張嘴輕聲念道:“在遙遠的岷江上游有個女國,因與西域蔥嶺女國有別,故為東女國。在這個國度,女人為天,男人為地,女人執政,男人顧家,乾坤陰陽與漢地規則完全相反。”
唐梨快哭了,連程老師都不喊了,“程廬,你給我閉嘴!”
程廬倒是看了不少國外的小說,可頭一次看到這種表述的句子……這好像是發生在女兒國的故事?
“東女國為羌族後裔,只因近年來女王欣羨大唐,國內也開始流行穿唐裙,入唐食,過唐節,甚至上層女官們紛紛操起了長安話。
暑氣遠去,秋霧升騰,一輪圓月高高挂在墨多神山之巅。皎白光輪下,神山猶如戴了一圈璎珞的菩薩,纖手結印,俯瞰着被她眷顧的國度。
女國都城康延川被打扮成了嬌俏的姑娘,高大聳立的碉樓上挂滿了走馬燈,一圈一圈的光影裏說着長安樂游原的夕陽,唱着曲江寒窯的王寶钏,念着終南山的人面桃花……”
程廬不緊不慢地念着,一手擋住唐梨試圖來搶書的手,一手穩穩拿着書念道。
邊念還不忘評論,“文筆還行。”
唐梨咬牙啓齒,恨不得把這個男人趕出去。
“街巷兩側的雅座裏坐着看花燈喝花酒的豪爽女人,江上的牛皮船裏坐滿了賞月的男人,只是這些男人羞于露面,個個戴着遮去面容的幔帽,低低耳語,不敢造次。這裏俨然成了性轉版小長安。”
程廬忍不住笑,“有趣哦。”
唐梨躺平裝死。
“女王借着漢地中秋佳節,早早給女官們放了三天休沐以示體恤仁政。
女王聰慧過人,雖幼年登基,卻治國有方,百姓安居樂業。這些年她與長安交好,且巧妙躲過數次吐蕃派來的刺客,越發被虎視眈眈的吐蕃視為眼中釘。
女王居住的宮碉有十三層,在康延川的最高處。休沐期間女王仍挑燈夜讀,批改奏折,不肯休息。大女官蘇澈欲言又止,她知曉女王脾性,只得悄悄讓禦廚預備補氣血的玉竹湯。”
“程廬,我要把你微信拉黑!”唐梨最後拼力威脅。
程廬聳聳肩,“那也要先念完這本‘奇書’再說。”
奇書作者唐梨:“………………”
接下來是大女官暗戳戳想讓女王去後宮寵幸諸位郎君,可女王轉身一腳踹開了國師大人的房間門。
程廬不疾不徐地又評價道:“好戲來了!”
唐梨:“…………”讓我死吧!
“女王冷冷走過去,随手拿起一個木牌,只瞥了一眼,“這是冉羌國送來的郎君。聽說這個部落的男人膚白貌美,身嬌體軟,比你們大唐的女人更女人……不然今晚朕就寵了他?”
她每說一個字,便走近一步,說到最後她幾乎貼上國師大人的鼻尖。
國師大人抿起薄唇,朝後一退,“陛下殚精竭慮,為國為民,閑時且閑,寵時且寵……”
“這是白蘭國送來的郎君,白蘭國的郎君氣質如蘭,說話有趣,總能逗人開心。”程廬忍着笑念,“白狗國的郎君健壯有力,蒼黑國的郎君尤善劍舞,還有弱水國的郎君,聽說他們在床上每每讓人欲罷不能,比岷江的浪還浪,比山谷的風還野……我的國師大人,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程廬擡眼看着腳指頭快挖出一座故宮的唐梨,幽幽道:“我看你也挺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