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件法器, 似乎對妖修的精神起效。”

渾身劇烈的疼痛中,葉念虞恍惚地想,果然不該聽信外行人的話。

流星閣和雪靈宗的人根本沒搞明白, 法器針對的并非妖修的精神, 對神識的壓制作用微乎其微。這七轉神鋒鈴真正作用的地方, 是妖修的血脈。

從上古到如今, 并非所有妖獸都能修出人形, 成為妖修。很多妖獸盡管開了靈智,但永遠只有獸形, 無法修出人形。這其中的區別, 就在于血脈。

上古時期的妖獸, 出生即擁有築基期的行為,開始修煉後修為更是一日千裏。那時的妖族才是真正身具妖血的妖族, 統領百獸。那時的妖獸與妖修間也更加等級森嚴, 對血脈的講究堪稱嚴苛。同時, 唯有身具妖血的妖獸們,才能夠修煉出人形, 更進一步。

中間發生過很多事情,總之後來, 不具妖血的妖獸們不甘心永遠被上古大妖壓制。當第一只妖獸殺死大妖,并且吞食對方血肉後, 它發現自己能夠變成人形了。自那之後, 上古妖族們與妖獸長達上千年的混亂開啓。

直到這混亂結束,上古妖族數量銳減, 所有能夠修煉出人形的妖獸們統稱為妖族,即如今所指的妖修。

這些秘聞是曾經養傷時,大貓講給小貓的。葉念虞一直都當做睡前故事, 沒怎麽在意,畢竟那妖族之亂持續千年,還是在他出生前近千年發生的,和他無甚關系。

上古是上古,如今是如今。從結果上來看,是他這樣沒有任何特殊血脈的小山貓,經過刻苦修煉,也能夠變成人形。

可那流星閣的長老也不知從何處獲得奇遇,這七轉神鋒鈴竟是融入了真正的上古妖族之血,對本質上的“混血妖獸”産生了血脈壓制。

如果是單純的血脈壓制也就罷了,葉念虞畢竟修煉至元嬰境界,并不懼怕單純的血脈壓制,但巧就巧在,他當初與那百年巨章對戰時,曾經中過劇-毒。那章魚的血液就是毒-液,毒從傷口滲入到他本身的血液之中。大貓救下他後,雖也曾為他盡力解毒,但那毒十分霸道,未能完全拔除,只是被壓制在了一處。

論理短時間內,這毒對他都不會有任何影響,除非——這種毒血被喚醒。

又巧了不是,這七轉神鋒鈴到第四轉時,針對化神期的力量比起之前要強出數倍。葉念虞再怎麽天縱奇才,也只是元嬰後期修為,實在扛不住。法器的血脈壓制過狠,他體內的毒血被喚醒,自行反抗,最終導致他如今狼狽的境地。

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壓制那毒,從傷口處蔓延開的痛楚仿佛在切割他的身體,葉念虞疼到幾乎站不直,只能倚靠在男人懷裏,心中苦笑。這樣的暴露身份,可當真不是他想見到的。

而将青年攬住的蒼霄,此刻大腦中也一片空白。他将那微微發抖的青年摟住,緊接着便下意識揮袖,制造出了一片完全隔絕靈力的空間,又放出幾枚上品靈石。見青年的身體不再顫抖,蒼霄稍微放心了些,但轉瞬目光便冷了下來。

第一轉的時候,他就堪破了這七轉神鋒鈴的攻擊方式,便是催動煉制這法器的那一絲上古妖族之血,将其融合在周遭靈氣中,引起共振,繼而達到對妖修們的血脈壓制效果。破解之法也很簡單,只要将周圍靈氣完全隔絕,不讓那氣息壓制自己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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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修士一呼一吸都需要靈氣,再者處于被壓制狀态的妖修,很難想到破解之法。因此這七轉神鋒鈴在戰鬥中的使用,還需要他再細細摸索。

因着已經堪破這些,且蒼霄自己并無懼與上古妖血的壓制,他便沒有做任何的防備。可他怎麽都沒有想到,這仙修竟然因為七轉神鋒鈴而出現反應。況看青年的反應,這有些痛苦的悶哼,難道……

這仙修其實是妖族?

但這怎麽可能呢?第一仙門的首席大弟子,那位雲霆仙尊唯一的親傳弟子,竟然是妖修?葉念虞是怎麽在正道這麽多年都未能被識破身份的?還是說,第一仙門其實知曉他的身份,卻一直為他掩蓋?

還有,若葉念虞是妖修,虞襄知道此事嗎?他接近自己,是否有其他企圖?

短短數個呼吸間,蒼霄手中動作不停,布置好一切,卻心亂如麻。

“這位道友的友人,莫非也是妖修?”

其他修士們沒有注意到,距離二人最近的隔壁包廂,祁宗銘卻是注意到了那兩名黑袍人的異動。他仔細打量了一陣那被同伴攬在懷中的黑袍人,兩眼一亮。

雖然這鬥篷能夠遮掩長相及氣息,也籠住了大部分身體,但畢竟只是鬥篷。若是仔細看的話,便能描繪出那人纖瘦挺拔的肩背。又因着黑袍人此時被同伴攬在懷中,更可從凹陷處看清那纖細的腰身,以及稍微暴露在外的,一點白皙的脖頸。再加上方才這人悶哼出聲,祁宗銘聽出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音色上乘。

半遮半掩引人遐思,美人受痛更是令心疼,再考慮到此人只怕是妖修……

祁宗銘的目中,帶上了垂涎。

蒼霄注意着懷中人的情況,見自己布置出封閉空間、抵擋住那無形沖擊後青年便好多了,便也防備着周圍情況,自然也就注意到祁宗銘那垂涎的目光。他周身氣息驟然一寒,扭頭看過去。

“我的人,不牢閣下的費心。”

見懷裏的青年已然暫時穩住,拍賣臺上的合體期修士也放下了法器,蒼霄打開空間,化神期巅峰的威壓毫無顧忌地傾瀉而出。

祁宗銘身後的雙胞胎化神修士面色一變,齊齊上前擋在他面前。饒是以他們二人的力量一同阻攔,倉促之間也被沖擊得身形有些不穩。

蒼霄摟着葉念虞,漠然地看過去。

“公子,此人實力高強,不宜結仇。”

雙胞胎中的一人退到祁宗銘身邊低聲道,這話就是說,他們兩人一起對上這黑袍男子,都未必能占到好處。

祁宗銘面色變了變,不甘地又看了一眼那略矮些的黑袍人。那人被同伴占有欲十足地攬在懷中、柔弱無骨的樣子當真是令人心癢。

只是,美人到處都是,若是為此得罪一名強者,便不值了。

祁宗銘爽朗一笑,朝蒼霄道:

“原來這位道友是同道中人,想來是需要這法器,好生對……調=教一番?既如此,在下自然不會再搶奪。這七轉神鋒鈴,便歸閣下所有了!”

兩名黑袍人皆是沉默不語,衆人矚目之下同侍者做了交接。

蒼霄最初估算着,這法器至少需一萬上品靈石才能拿下,如今僅需六千上品靈石,還給虞襄買到了保命用的飛舟,本應高興才是。然而直到離開拍賣會,他與葉念虞皆是沉默不語,氣氛十分凝滞。

葉念虞還在糾結要如何解釋時,他的手腕驟然一緊,整個人被拽着朝雪安城外飛去。他側頭,看不見鬥篷下男人的臉,卻莫名能夠感受到那勃發的怒氣。

他下意識縮了縮手腕,卻被男人更加用力地禁锢住,就這麽被拉着遁出雪安城,一直到了城外很遠的地方。

兩人降落下去,蒼霄飛快地從儲物戒中掏出許多東西,将周圍布置成為禁制,之後收手,目光莫測地看向呆呆站在不遠處的青年。

他沉默許久,才緩緩開口:

“葉兄沒有要和我解釋的嗎?”

“……”

此時兩人均已摘了鬥篷,只留着臉上做的僞裝。即便不是那張臉,蒼霄只需要看向青年的眼睛,便能看清那雙暖褐色的杏眼中,一閃而過的猶豫。

蒼霄的心沉了下去。他沉默一陣,緩緩開口。

“葉兄可知,我曾經在山中潛修一甲子。非是因我喜靜,而是那時我受了傷,又遭遇打擊,不得不如同喪家之犬,找個地方去舔傷口。”

聽着這句低語,葉念虞覺得口中有些幹,心口處似乎也有些不舒服。

大貓大概自己都不知道,當他說出這些話時,眼神裏有多少痛楚。

小貓曾經很好奇,大貓為何會在最應當銳意進取的修為階段,反而躲在山中潛修,不出去尋找資源,經受歷練。小貓曾經問過,但大貓沒有回答。

可如今,看着男人那帶着芥蒂的眼神,葉念虞忽然明白,有些傷口,是很難揭開面對的。他驀地又想起,方才在拍賣會,男人看向那幾個成為妖寵的妖修時,複雜難辨的神情。

葉念虞忍不住朝前走了兩步,對上了男人驟然擡起、直直看過來的銳利眼神。

“曾經有一個妖修,僞裝成人修接近我,與我成為好友。但到了最後,他想從我這裏得到的,是我的肉和血。”

葉念虞:……

男人一步步走到青年近前,與青年相貼,幾乎沒有任何距離,緊緊挨在一起。他垂下眼,伸手擡起青年的下巴,注視着那雙暖褐色的眸子,再開口時,青年幾乎能感覺到對方的吐息。

“告訴我……”

“你也和那個背叛之人一樣嗎?”

青年被迫擡頭,脖頸間繃出一個脆弱的弧度,蒼霄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那截白皙的脖頸處。

這仙修就連喉結也十分精致好看,形狀飽滿,輕輕滑動,讓人很想要撫摸上去,檢查它是否真的那樣漂亮,是柔軟還是堅硬。

青年抿了抿唇,被擡起下巴以受制的姿态站在男人面前,也沒有露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他掙了一下,見男人沒有放開他的意思,便乖乖地不再掙紮,低聲回答。

“我不是。”

“我不會背叛你。”

兩人近到能感覺彼此的呼吸,蒼霄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青年的嘴唇上。那副唇瓣就像是天生就帶着笑的弧度,唇角微微上翹,唇珠飽滿。

大約是因為方才法器的沖擊,這副嘴唇略微有些發白,不似平時那般嫣紅,可也更加惹人憐愛。

蒼霄垂眸看着俊美仙修,沒有說話。他還在等葉念虞繼續解釋方才的一切,究竟為何。

葉念虞猶豫一瞬,發現自己此刻竟是無法說出實話。

大貓明顯對曾經受到過欺騙耿耿于懷,甚至是極為憤慨。若他早些時候坦白身份就好了,大貓定然不會介意。可那時他顧着自己的面子,一直沒有說出真實情況更甚至,他不僅沒有說,還用這個身份和虞襄相互打掩護。

如果在這個被逼問的時候說出實話,大貓會不會覺得,他這是見瞞不下去才承認的?大貓又會不會覺得,之前他那般費力隐藏身份,其實是抱着其他目的接近的?否則他是為何如此巧,兩個身份都能“意外”遇見男人。

葉念虞知道自己沒有別的心思,一直以來都是單純地想報恩,但眼前的這境地,實在太難以解釋清楚。

仙門大師兄面上仍舊鎮定淡然,其實心裏已經慌到轉圈,直到腰間的一股痛楚傳來,葉念虞才猛然想起一種解釋。

他努力鎮定下來,在腦中飛速過了一邊,覺得沒什麽大問題,才繼續道:

“你應當知道,我三年前曾于東海邊斬殺一只百年巨章。但你或許不知道,我那時受了重傷。”

男人的睫毛顫了顫,深綠色眼睛注視着青年暖褐色的雙眼。

“我受的傷比較特殊,雖然養好了很多,但……我本以為無事,可不知為何,方才那七轉神鋒鈴運轉時,令我沒能忍耐住。”

這也不算謊話,葉念虞确實沒有想到,這七轉神鋒鈴的效用如此之大。他被血脈壓制不假,可本不應如此狼狽,均因當初受的傷留下了隐患,才如此痛苦。

只是他無法對蒼霄說得那麽詳細,這解釋聽起來也十分蒼白無力。葉念虞只能看着男人,盡量乖順地做答。

他記得,小貓每次做了壞事時,只要好好向大貓裝乖,就可以被原諒。

許是這裝乖的确有些效果,男人遲疑了一下,松開桎梏着青年的手。他又看了青年一會兒,忽然伸手握向那截手腕。

“你還有什麽傷未康複?”

葉念虞心中一驚,下意識後退。

一直以來,因着使用過某次奇遇中得到的秘法,貓妖虞襄和仙門大師兄之間,無論是長相、身材、氣息、功法,都截然不同。即便是一些曾經見過他兩個身份的修士,也未能看出他們其實是一個人。就算是蒼霄,與小貓朝夕相處又與他同行這些時日,也未能看出什麽。

但是,當初在蒼複山上養傷,他的身體是蒼霄一點點調養好的。體內的真實情況無法作假,只要蒼霄探查他的身體,就會立即發現,他與虞襄其實是一個人!

蒼霄伸出去為葉念虞探脈的手抓了個空,他頓了一下,擡眼看過去,便見那青年似乎也是一愣,然後停止後退,猶豫不決地回望。青年面上的表情仍舊鎮定淡漠,暖褐色的杏眼卻微微睜大,有些無措。

像是在害怕他生氣,無端地惹人憐愛。

一時間,兩人都安靜下來。半晌,男人低聲道:

“抱歉,是在下唐突了。”

葉念虞張了張嘴,有些懊惱于事情變成如今的境地。他想解釋,可最關鍵的問題不解決,說什麽都是枉然,便也沉默下去。

雪安城外,一夥七人尋到空曠的山頭,罵罵咧咧停留下來。

“那淩霄宗的公子哥可當真是不講究,一點都不懂拍賣會的規矩。”

“可不是麽,竟是拿身份來壓着別人不讓出價。”

“就算那淩霄宗的公子哥不出價,咱們兄弟幾個也拿不到那七轉神鋒鈴。也不知這次怎的這麽多人想要那法器,原本還以為咱們兄弟能撿個漏。”

“哪怕撿不了漏,好歹讓那散修大出血一番,怎能六千靈石就得了件頂級法器……咱們要是能得到那法器,別說六千靈石了,就是六萬靈石,也能輕松賺回來!”

這話似是說到了另幾人的心坎上,都長籲短嘆起來。

“誰說不是呢。”

這七人正是那一夥出現在雪安城內的妖獸販子,幾日前竟當街抓捕貓妖,被葉念虞現身阻止。原本在葉念虞和蒼霄的計劃中,還考慮過要黑吃黑,但因着淩霄宗人橫插一腳,蒼霄幹脆自己拍下了法器。

兩人因着拍賣會上的事情,已然忘記這兄弟七人,在雪安城外的荒山對峙。哪知事情便如此之巧,這兄弟七人離開拍賣會後,也選了在這荒山停下休整。若非蒼霄布置了結界,他們早已發現不對。

如今蒼霄也沒心情理會這幾人,只打算等他們走了繼續盤問葉念虞。然而緊接着,他便聽見那幾人議論道:

“兄弟們注意到沒,拍下法器那散修身邊,也有個妖寵。雖說那妖寵也戴着鬥篷,可以我多年來賞玩妖寵的經驗來看,那定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哦?此言當真?那真是可惜!也不知那散修賣不賣他的妖寵,咱們說不定還能賺上一筆!”

濃烈的怒火瞬間從心口燒到了頭頂,像是要将理智焚燒殆盡。蒼霄的動作遠快于大腦,一揮手便解除了禁制,出現在那幾個散修面前,一掌把那口出狂言的散修,拍在了地上。

那散修一聲慘叫,根本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便已然趴在地上爬不起身。其他幾個修士的反應各有快慢,有的看清了出手的是拍賣會場裏那戴鬥篷的修士,轉身就想逃跑。

下一瞬,他們就被化神期巅峰修士的威壓,死死壓跪在地上。

“前輩饒命啊!我等再不敢冒犯前輩了!”

跪得最快的散修反應也最快,眼見着他們不說還手,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立即張口求饒。

“我等的資源全都可以奉予前輩,只求前輩饒過我等的性命!”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低下頭掩飾自己不甘又恐懼的神情,紛紛求饒。

然後他們便看見,自那高大男人的身後,方才被他們言語臆想的妖寵,也朝他們走了過來。

吾命休矣!

幾人絕望地想。

蒼霄如今的心情本就極度糟糕,聽見那幾人的話登時起了殺心,總歸這幾人是妖獸販子,他就是全殺了也不會生出心魔,更不會沾染因果。

他感覺到青年慢慢走近,因着還在生氣,賭氣般不想回頭。男人擡起手,就要将這幾人全部殺死。

“等等。”

男人的手腕被青年抓住。

“蒼兄,那種籠子。”

蒼霄這才想起,他們最初注意到這夥妖獸販子,是因為他們同樣擁有那種特殊材質制成的籠子。被這仙修氣昏了頭,差點連正事都忘記。

男人冷着一張臉,仍舊不願意回頭看青年,只更加釋放出身上的威勢,冷聲道:

“你們那抓捕囚-禁妖獸的籠子,從哪來的?”

七人中修為最高的元嬰散修又一次試圖掙脫那桎梏,可根本反抗不得,卻又不想就這麽屈服,幹脆裝傻。

“籠子?什麽籠子——啊啊!”

蒼霄沒有廢話,直接一掌擊在那散修的腹部,将他的修為完全廢去。

一身黑袍的男人看都沒看那癱軟在地、痛嚎翻滾的散修一眼,轉身走到另一個元嬰期修士面前,漠然地又問了一次。

“籠子哪來的?”

葉念虞心中一驚,看着男人那冷酷的樣子,如果這會兒是原形在此,怕是全身的毛都要炸開來,也更加……不敢坦白自己的身份了。

他沉默着,看着第二個元嬰期修士試圖哄騙男人,說那籠子是他們自己打造的,緊跟着也被廢去了一身修為。而男人則沒有絲毫停頓,走到最後一個元嬰散修面前,沒有絲毫波動地重複問第三次。

“哪來的?”

此人看着自己的兩個兄弟那樣被輕易廢掉修為,也不知這是哪裏來的暴脾氣前輩,早就被駭破了膽。只等男人話音剛落,他便哆嗦着叫出聲。

“是我們上個月同游商買的!每隔三個月,小樂城內都會開放一次黑市,我們就是在黑市上買的這東西!”

“把籠子賣給我們那人說,這些籠子和鎖鏈方便我們運輸妖獸和妖修,不會引人多管閑事……啊啊啊!”

這一次,蒼霄直接将那人的元嬰完全絞碎,那人不僅被廢了修為,還受了重傷。

葉念虞:……

連着廢掉這三個人,蒼霄沒有動,目光落在第四個人身上。這只是個金丹期修士,見到三個兄弟都被這鬥篷人廢掉,完全興不起一點反抗的念頭,只能趴在地上哆嗦道:

“是真的啊前輩,我們是從小樂城的黑市買的……那黑市兩個月後便會在小樂城再度開啓,我們可以帶您去找那游商!”

男人的聲音平靜。

“你們捕捉過多少妖獸?為了賣出個好價錢,殺死過多少妖獸?”

七人全都沉默下來,目光躲閃。

蒼霄也不需要這些人再回答,已然從沉默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低笑了一聲,轉身背對着那些妖獸販子,目光沉沉地看着葉念虞。那雙深綠色的眸子裏有着憤怒,又有些蕭索,還有點疲憊。

葉念虞抿了抿唇,上前一步正想說話,便見男人平靜地閉上眼睛。

天象異變,七道天雷從天而降,重重劈在了那七人身上。七人慘嚎一聲,便無聲無息地死去。

“……”

如果這會兒是原形,葉念虞覺得自己也要被劈麻了。

這道術法他聽說過,名為“問天”,由問天之人提出問題,天問之人如被審判。蒼霄大約是問天之人,對天道問詢,而那七人就是天問之人。若是天問之人作惡多端,便會天降驚雷,劈在他們身上。

好在這術法有諸多限制,否則蒼霄只需問詢天道他是否為妖修,他就要遭雷劈了。

處理過這幾個撞到面前的妖獸販子,蒼霄才覺得心中的怒火稍微被壓制住。他深深看了不遠處的青年一眼,無聲地轉身,重返雪安城。

這仙修同那雪靈宗少主約定過,離開前會再聚一次。如果現在他直接離開,這仙修大約會追着他離去,對那雪靈宗少主爽約吧。

只是,雖然足夠體貼,蒼霄心中還有氣,便有些不想通那仙修說話。

兩人沉默着回了雪安城,仍舊在前幾晚的客棧住下。但這一次,他們并沒有同住一間房內,而是分別開了兩個房間.

夜裏,葉念虞睜開眼睛,下意識先看向床邊。見到那處空蕩蕩的,他只覺得心口仿佛也空蕩蕩的。

大貓陪着他一起睡的習慣,并不是這幾日才養成的,而是用那養傷的兩年時間養成的。

他被大貓剛救回去時,因為中了百年巨章的毒,毒血混入自身血液中,身體因着毒-液侵蝕而痛楚。這種痛苦倒也不算難忍受,更痛的卻是經脈。

在很小的時候,葉念虞被妖獸販子們摁進冰泉折磨。修真界哪有普通的冰泉,那冰泉中的寒氣本就能要了那時小貓的命。因着雲霆仙尊心善,給他用了靈藥,才保住他的性命,又使他好運生出變異冰靈根來。

只是這冰靈根也有隐患在,平時不顯,那次與百年巨章的毒合在一起,便每時每刻都在破壞小貓的身體,又不斷争奪。

大貓為了治好小貓,也曾日夜守着他。葉念虞曾以為自己活不成了,可每次自昏迷中被痛醒,或是被疼痛折磨到昏迷,都能看見大貓陪着他的身影。

葉念虞慢慢扯開被子,躺在床上把自己裹進去。又過了一會兒,他翻了個身,将自己縮成一團。

以仙門大師兄的身份同蒼霄相處這麽久,葉念虞在乎的,早就不是當初小貓有多麽丢人了。

就算小貓曾經腿軟到一步三抖、蹭到大貓懷裏求舔毛、太過調皮被大貓摁着揍貓屁股——那又能如何呢。即便他的馬甲掉了,讓男人知道蠢兮兮的小貓和清冷高貴的仙門大師兄其實是同一個人,那又能如何呢。

大貓是他的救命恩貓,在救命恩貓面前如何丢臉,葉念虞都不怕的。

葉念虞怕的是,現在他表露身份,會影響到男人的布置。

他記得很清楚,上一次意外相見時,大貓希望他不要刻意隐瞞行蹤,盡量能隔幾天露一面,大貓還希望他注意安全。他也記得,就在不久前,新任魔道至尊突然要懸賞貓妖虞襄。

而蒼霄有一個隐藏在暗處的敵人,也是妖修。

最重要的,是今日男人親口說的,曾經有妖修假扮成人修接近他,觊觎他的血肉。

無論怎麽看,現在都絕非坦白的好時機,不僅會影響到他們二人之間的信任,同樣也會打亂男人的計劃。葉念虞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害得大貓尋仇的計劃被擾亂。

只要這一次的意外能夠圓過去,只要蒼霄能夠更加信任他一些,他會慢慢給男人坦白自己身份的。

青年縮在被窩裏面,把自己縮成了一個仙修團子。

“篤、篤。”

敲門聲忽然響起,葉念虞愣了一陣,才猛然掀開被子起身,盯着客房門口。似乎是感受到這灼熱的視線,門口又響起兩聲敲門聲。

原本還縮在被窩裏的俊美青年,瞬間出現在客房門前,一把拉開了門。

門外,店小二一臉震撼地看着這仙家修士頭發衣服都亂糟糟的、急迫地拉開了門,然後露出失望的神情。

店小二回神,立即低頭不敢冒犯。

“前輩,這是送來給您的信。”

葉念虞接過來看了一眼,見是冷清和送來的、邀自己明日相聚的請帖,更加失望。

他打發走了店小二,站在門口發了會兒呆。

剛才以為是蒼霄敲門,以為男人不再生氣了,他……真的很歡喜。

他垂下頭,心中空空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麽。也不知這麽發了多久的呆,門口忽然又響起了敲門聲。

這傻店小二,就不能一次把事情說完嗎。

青年蔫兮兮地走到門前,慢吞吞打開門。

門口,身着蒼衣、恢複了原本面容的英俊大妖,垂眼看過來。

蒼霄看見那原本蔫兮兮的俊美青年眼中,瞬間亮起無可錯辨的歡欣。他心中微微一顫,下意識移開了目光,然後覺得不對,又将目光移回去。

“……”

這人是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嗎?怎的衣服和頭發都亂糟糟的。

雖然并不影響他的美貌……但這成何體統!

“我可否進來?”

蒼霄看向別處,輕聲問。

“當然!”

葉念虞連忙讓開,讓男人進入房中,再關上房門,又重新布下禁制。他下意識走近男人幾步,又有些躊躇地停下。

蒼霄站定轉身,就見那俊美青年正站在不遠處,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心中一軟,愈加确定這仙修并未懷着不好的心思接近他,只是……有些秘密罷了。

修士之間,除了至交好友、至親之人,本就極為難以相互信任,他本就明白這一點的。可是,面對這青年時,他卻無法自控的,想要距離更近一些。

許是因為自第一次見面起,青年對他的好便毫無保留,也一直對他滿是信賴,而如此耀眼之人在他的面前卻露出了患得患失、擔憂又在意的神情,也讓他……想要得更多。

葉念虞看着男人站在自己房中,看了他好一會兒後,低聲開口。

“你身上的傷……如今可還好?”

“……”

葉念虞反應一下,愈加感動地看着男人。

不愧是他的好大貓,不僅不生氣了,還主動關心他的身體!

青年暖褐色的杏眼亮閃閃的,蒼霄恍惚了一瞬,覺得青年那雙眼睛在某一個瞬間,好像是……

小貓的眼睛。

他怎麽之前從未注意過,這青年和小貓,有同樣的一雙杏眼。

他垂了垂眼,聽見青年乖乖地回答:

“還好。”

“若是身體再有不舒服的地方,盡早告訴我……莫要再如同今日一般了。”

葉念虞再度乖巧點頭,兩眼亮晶晶地盯着男人

蒼霄沉默着,葉念虞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卻又很開心。兩人安靜下來,氣氛卻不如白天那般劍拔弩張。

蒼霄看着青年露出“咱們終于和好啦“的眼神,卻是緩緩開口,道出他這會兒過來真正想問的話。

“兩年前我救下虞襄時,他身受重傷,中了劇-毒,體內還有異常的寒氣作祟。我為他暫時壓制住毒,讓那毒與冰形成平衡狀态。待他突破至化神,便能靠自己完全壓制住那兩種力量,化為己用。”

“葉兄既與虞襄為好友,可知他那傷,是如何來的?”

“……”

葉念虞僵硬地看着蒼霄,驚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貓:沒完沒了了QAQ

……………………

入V撒花,江湖規矩,抽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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