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監控室。
女生看着監控畫面, 不禁問出心中久存的疑惑:“讓陸學長進去會不會不太合适?他們是情侶關系,陸學長對簡游太好了, 豈不是很輕易就能讓他放下戒備?”
謝猶落:“不會,沒有人比他更合适。”
女生:“為什麽?”
謝猶落:“如果現在是你被關在裏面三天三夜,忽然進來一個什麽也不肯告訴你,但是莫名其妙對你很好的陌生人,你會是什麽反應?”
女生想了想,豁然開朗:“覺得其中有詐, 一定會更警惕。”
“沒錯。”
謝猶落:“如果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願意相信他,我們所要求證的那種極端情況,就更不可能在他身上出現了。”
觀察室。
陸時年沒有回答簡游的問題,只是朝他走過去, 把花遞到他面前:“特意給你帶的,喜不喜歡?”
簡游沒接花也沒說話,就盯着他。
陸時年笑笑,看他頭發有些亂,想幫他把頭頂翹起的頭發壓下去, 剛伸手過去,就被用力拍開。
簡游又連連後退好幾步:“離我遠點, 別碰我!”
他像只被撿回家的流浪貓,對自已以外的任何生物充滿本能的警惕和戒備。
面對陸時年, 他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企圖用這種方式将對方吓退。
簡游已經可以讓他随便摸随便揉很久了, 突然又回到這種小刺猬狀态, 陸時年竟然覺得還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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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被一巴掌拍開的感覺, 陌生又熟悉。
“好。”他好脾氣地收回手:“離你遠點, 不碰你了。”
他轉身去窗邊找了個花瓶, 把花兒插進去,就放在窗沿上,一眼就能看見。
簡游繞到床邊,和陸時年處在房間對角線,是在這個空間裏能保持的最遠距離。
他戒備地望着陸時年,看着他把花放好後又從身上摸出一把折疊式的水果刀,靠在窗邊開始悠閑地削蘋果。
他動作很慢,兩人共處一個空間無言許久,簡游才想起來一開始醒過來時,他是盼着有人能進來的。
“你是誰。”
他語氣生硬,然後看着對方擡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我不能告訴你。”
簡游皺眉:“那我是誰?”
陸時年:“這個我也不能告訴你。”
簡游沉默兩秒,提出第三個問題:“為什麽要把我關在這兒?”
陸時年以搖頭的方式告訴簡游,他的答案還是和前兩次一樣。
簡游有些窩火了:“那到底有什麽是可以說的?!”
陸時年低下頭,耐心道:“沒有可以說的,你不用問了,我什麽也不會告訴你。”
簡游:“你們憑什麽把我關在這裏?”
陸時年不說話了,蘋果皮被他削的又薄又長,已經快削好了,還沒有斷掉。
最後結束将皮扔進垃圾桶,簡游盯着他從茶幾上抽出一張紙,耐心地将刀上沾的蘋果汁擦幹淨。
簡游冷聲:“既然什麽都不能告訴我,你進來又是想做什麽?”
“怕你一個人太悶太無聊,來陪陪你。”
陸時年走過來,在距離他不過三五步的地方停下,将剛削好的蘋果遞向他:“水果店的老板告訴我說這個很甜,嘗嘗?”
簡游立刻退進角落。
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這個什麽信息都不願意告訴他的陌生人,他們把他關在這裏一定有什麽目的,他不知道是什麽,但不妨礙他防備出現的所有人。
“不吃嗎?”陸時年放柔了語氣,哄一樣:“要不就嘗兩口吧,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
落在簡游耳朵裏就變了味道。
他知道他幾天都沒吃東西。
他們果然在監視他,面前這個人就是團夥的一員。
見他沒動,陸時年往前了些,手剛伸出去,就被簡游用力揮開,蘋果咕咚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在茶幾腿上停下,白淨的果肉此時沾了滿身的灰。
簡游:“滾開!離我遠點!”
他越是作出一種友善可親的模樣,簡游的警惕心就越強,越覺得他別有所圖。
陸時年無奈,舉起手倒退回去:“好好好,我不靠近你了,你放松點兒別生氣,生氣傷身。”
好意被拂,他倒是看不出生氣或者惱羞成怒的模樣,好脾氣地将髒了的蘋果撿了扔進垃圾桶,回到沙發坐下。
“我在這裏總夠遠了吧?”他問。
簡游冷冷盯着他:“你還可以出去。”
陸時年搖頭,慢悠悠道:“那不行,我走了你一個人得多無聊,放心,我就在這兒陪陪你,什麽也不做。”
簡游:“我不稀罕你陪。”
“嗯,你不稀罕,是我稀罕陪你。”
陸時年隔着大半個房間的距離觀察簡游的神色,将他神色裏的疲憊和眼裏的紅血絲都收入視線。
他知道簡游這些天都沒休息好。
實驗室不允許外人留下過夜,他最多留到晚上十一點就得離開,早上九點再進來。
他看見簡游的不安,焦躁,心煩意亂,明明已經是眉梢都綴滿疲憊,卻還是陷在自我保護的防禦狀态不肯入睡。
就連上床也不肯躺下,他把自己蜷縮在角落,那是在極度沒有安全感下才會下意識做出的動作。
他不知道被幹擾了記憶之後是不是所有藏匿在身體記憶裏的本能也會随之被抹去。
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會怕黑,是不是還會怕一個人呆在密閉幽暗的空間,又或者是不是還會做噩夢被驚醒。
簡游是被關在裏面,他是被關在外面,簡游休息不好,他也一樣睡不着,心總是輕飄飄懸浮在半空落不到實處。
直到踏進觀察室。
只是呼吸上同一處的空氣,他都覺得自己像只擱淺了好幾天的魚,終于被好心人撿了扔回水裏。
總算能呼吸了。
緊繃的神經一放松,疲憊和困倦就如同漲潮時的波浪排山倒海地襲來。
“我能在這兒睡一覺麽?”
他打了個哈欠,很講禮貌地詢問如今這個房間的主人。
他需要休息,簡游也需要。
簡游毫不猶豫:“不能!”
陸時年懶洋洋地笑:“收留我一下吧,我就睡沙發,不跟你搶床。”
說完,也沒真要征得簡游同意的意思,拿過一只抱枕抱在懷裏,腦袋往後一靠,眼睛一閉,開睡了。
簡游:“……”
不确定這人是真睡還是假睡,他就站在原地不肯挪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沙發上的人。
盯得腿酸了,他猶豫了一下,爬上床坐好,抱着被子繼續盯。
房間裏還是安靜。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多了另一個人呼吸的緣故,那種被困壓抑的氣氛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一種趨近于安穩的靜谧,在随着時間的推進,潛移默化地讓他放松。
陽光從頭頂灑下來,爬不進窗戶,只能在窗臺外零落一灘,被風裹着奔向樹梢,枝葉搖晃,晃得簡游眼裏的世界逐漸從清晰到模糊……
意識到自己睡着的瞬間,簡游一個激靈睜開眼迅速坐起,第一時間看向沙發。
那裏已經空無一人了。
房間裏亮着燈,窗外夜色籠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陽光正盛的樹梢,他竟然一覺睡了這麽久。
那個人,真的就只是為了進來陪他瞌睡一覺?
想不通,幹脆不想了。
他掀開被子下床,在洗澡時盯着鏡子裏的自己打量,因為睡了漫長的一覺,眼睛裏的紅血絲消退不少,就連眉宇間的憊色也淡了許多。
洗完換好衣服回到房間,才想起去看一眼牆上的挂鐘。
十二點零七分。
這是第四天了,比之前三天的苦苦煎熬等待時間流逝,今天過得意外輕松。
幾乎睡了一整天,他覺得自己今晚大概率又睡不着了。
只是不知道是因為意識防禦系統通過白天的試驗檢測到他可以睡覺,還是過去三天缺失的睡眠時間疊加導致量産産生質變,洗完澡躺上床沒一會兒他竟然又睡着了。
一覺睡到天亮。
他的記憶太少了,做個夢素材都少得可憐。
以至于醒過來看見沙發上坐着不知道在搗鼓什麽的那個人時,都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是現實還是做夢。
“醒了?”
陸時年擡頭就看見他眼神茫然盯着自己,呆糊糊的,沒睡醒一樣。
唉,很想抱抱他,又怕吓着他。
簡游在被窩裏掐了自己一把。
疼的,不是夢。
于是立刻精神一振,眉頭皺緊:“你怎麽又來了?!”
“昨天不是說了麽,怕你無聊,特地來陪你。”陸時年笑笑,問:“吃蘋果嗎?”
簡游:“怕我無聊就讓我出去,別把我關在這兒!”
陸時年:“那不行,不然我還是給你削個蘋果吧?”
“……”
簡游不想跟這個張口閉口都是蘋果的傻逼說話了,白眼一翻,幹脆拉起被子重新躺下,翻身背對他。
沒過多久,他聽見背後傳來靠近的腳步聲。
立刻警惕地回過頭,看見方才還坐在沙發上的人端着一個小盤子走過來,裏面裝着切成小塊兒紮着牙簽的蘋果。
陸時年謹記他不讓自己靠近的話,沒有走到床邊,只是在剛好可以夠到的地方将盤子放在床頭的櫃子上,放好了就立刻後退拉開距離。
“我剛剛嘗了一塊。”他中肯道:“确實很甜,你應該會喜歡。”
簡游:“我不喜歡!”
陸時年挑了挑眉:“不嘗嘗怎麽就知道喜不喜歡?”
簡游:“不嘗我也知道,你少跟我廢話!”
“好吧。”
看來失憶治不好游崽的小暴脾氣。
陸時年表情一哂,也不強求,轉身回到沙發坐下,繼續開始搗鼓他的東西。
擡頭看簡游皺眉盯着他,舉起手裏剛折好的一顆紙星星,笑眯眯問:“想學嗎?要不要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