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忠順王躺在榻上,綠鬓華服的麗人輕擡素手, 溫柔喂給他一個剝了皮的剔透葡萄。

把手從那女子的衣襟裏掏出來, 忠順王不耐道:“怎麽還不來?”

麗人眼波流轉,嬌聲道:“今兒十五大朝會,聽說賈家的人大清早就進宮去告你了。滿朝文武都等着王爺去問罪, 你還在這裏快活……”

忠順王嗤一聲, 翻身坐起把那女子攬在腿上, “進了宮, 先往上皇那裏哭去,誰敢動本王?”

軟玉溫香在懷,忠順王正有些意動,小厮連撲帶爬地跪在門外,“王爺,有宵小闖進內宅後院了!”

忠順王把那女子一推,大步出門将小厮提起,“你不是去接皇帝禁軍, 這是怎麽回事, 是哪個不要命的混賬東西?”

“就是禁軍裏的一個,沒頭沒腦往後院去了, 沿途的人都攔他、攔他不住……”

忠順王眼裏閃過寒光,疑心是皇帝刻意安排,冷聲道:“點起府兵,本王要那混賬玩意兒死無全屍。”

戴權深覺今日運道不濟。

本來嘛,那賈家眼看着就要敗落, 突然教賈元春混出了名堂,成了一個有名有姓的娘娘主子。

命好生了皇子,聽說那娃兒還有些奇象。原還當賈家就要起來,又惹上了忠順王爺。

偏那史太君不知道天高地厚,還敢去上皇那裏告禦狀。忠順王若是那麽好告,甄太妃也不能獨寵數十年了。上皇看着雷霆大怒,實際見了王爺,還不是雷聲大雨點小,誰吃虧還說不定呢!

戴權只當是來走個過場,看到事情被鬧大到皇帝那裏,心底便當這賈家死到臨頭,盤算能從中得些什麽好處。

這一切都被禁軍裏那個愣頭青毀了。

禁軍們候在門外,隔着薄薄的門扉也聽不出一點動靜,便有些站不住。

“指揮使怎麽不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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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是有什麽不測……”

殿前司是天子親衛,裏頭的人沒有一個身份簡單。那獨自跟進去的領隊是正四品副都指揮使,跟皇後娘娘還沾親呢!

只是傳喚忠順王入朝,又不是抄家,好端端傷了指揮使,可如何交代。

禁軍躁動一刻,一齊往那小屋走去。

湊近了那血腥的味道更濃重許多,衆人掩鼻屏息,口裏叫着領隊的名字,拿腳踹開了門板。

這屋子只小小三間,桌椅薄薄積了一層灰垢,應當空置不久。因屋外遍植蒼竹,窗棂又糊了暗色的窗紙,采光不好便有些幽暗。

諸人咽咽口水,握着佩劍四散尋找。

“副都指揮使!”

有人大喊一聲,衆人湧去左側偏房,見那出聲的人跌坐在地,伸手指着地上一個毛茸茸的圓球。

走近看時,見那圓球竟是一顆人頭,五官正是他們找尋的領隊。

戴權擠進來一看,心先涼了半截。暗罵一聲晦氣,正盤算如何回禀能把自己摘出去,忽聽人道:“沒有血!不是被斷頭了,是被埋下去了!”

戴權壯着膽子走到近前,一看果然脖子上沒有血漬,忙擡手挨近了探他鼻息。

“哎呦呦,快快快!”他一甩拂塵,喝令道:“快把指揮使挖出來!”

他說着心裏又覺玄乎,怎麽這會時間那愣頭青就挖了個坑?也不曾聽見打鬥聲,更不見那人身影……

戴權心裏發怵,急急跑出屋子,只在院裏候着,透過那房門瞧裏頭動靜。

王府管事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的回不過神,眼看他們尋摸鐵鍬、鏟子才忙阻道:“這可是忠順王爺府上,我看誰敢輕動!”

“那也不能就讓指揮使被這麽埋着……”副手也覺躊躇,終究咬牙道:“卑職會親自向王爺請罪!”

他們出了宮就是天子的顏面,寧肯仗勢欺人也不能被人壓住。

王府不給工具,便拿劍鞘掘土,只要揭開了鋪排的青石,底下都是土壤,并不難挖。

忠順王被小厮引着往這處走,遠遠瞧見那小院的粉牆就心裏一咯噔。

怎麽這樣巧合,偏偏是這處……

等進了院子,見戴權站在院中,忠順王略略松了口氣,“戴內相也驚動了,真是慚愧。”

戴權忙拱手行禮,“今日實在荒唐,還請王爺恕罪才是。”

忠順王往那門裏一探,回首笑道:“這是在做什麽,不是宣本王面聖的嗎?”

管事在裏頭正阻撓禁軍挖土,聽到忠順王的聲音,又見了那土裏翻出來的東西,腿肚子一哆嗦。

副手摸出指揮使身旁的一截森森白骨,狠狠擲在管事腳邊。這竟是一座屍山!

“快馬去禀告聖上!”

有人應聲往外走,見了那長髯帶笑的忠順王,只斜斜看他一眼,匆匆往府外奔去。

“不知禮數!”戴權罵一句,對忠順王笑道:“這幫人在禁軍裏學了一身壞習氣,活脫脫都成了泥腿子,王爺不要和他們計較。”

忠順王心卻一緊,擡步往那屋子去。

戴權忙追上去,“哎呦呦,那裏頭腌臜,哪是……”

副都指揮使已被挖了出來,一個小兵圍着他照顧,其他的人都在埋頭苦幹,全不理會忠順王二人。

戴權視線在那一排排的白骨上逡巡過,等見到旁邊放置的髒布娃娃,他擡手捂住了嘴。

大明宮裏,上皇久等不見戴權回來,又派人去問,聽說一等将軍當庭狀告忠順王,心又偏向了兒子。

他重重把茶盞一放,再開口就失了和善,“史封君,朕已允諾為你做主,為何還要把此事告到皇帝那裏,惹得滿朝皆知!”

賈母忙跪下請罪,“老聖人恕罪!臣婦乍然遇到這樣的事,慌的六神無主,只知四處求告,行事失了章法……”

“你是在諷刺朕昏聩偏私?”

太上皇冷笑一聲,把對老臣的懷念之情散個幹淨,“賈家兩代國公的功勞,就是留給後人依恃犯上的不成!”

賈母見他如此反複便覺心涼,再不敢開口說話,只叩頭請罪。

太後見老命婦凄慘如此,生了恻隐之心,勸道:“陛下才服了那藥,可不能動怒。忠順不知何時才來,陛下倒不如先歇息片刻,養養精神。”

太上皇愛惜身體,果然不再诘責賈母,甩袖往內間龍床躺下。

“史封君。”太後嘆一聲,把人拉起來,“你這又是何苦……”

告那母子兩個,哪是那麽好告的。

賈母紅了眼眶,卻不敢落淚,“出了這樣的事,臣婦進退兩難,只能拼死一試。”

太後知曉她家裏不容易,輕輕拍拍她的手背。

義忠親王立為儲君的時候,賈家正煊赫,滿朝無人能掠兩公鋒芒。太上皇就欽點了兩府嗣孫賈敬、賈赦做太子伴讀。

那賈家與甄家同出金陵,是數代的老親。點給太子做伴讀,一是安太子的心,示意雖寵愛忠順卻無意擡舉他更進一步;二來,也是敲打甄太妃母子,不要有不該有的心思。

誰知後來義忠親王犯了事,龍位禪給了當今天子,賈家倒落個裏外不是人,各處受那夾板氣。

“老封君跪了這許久,可有哪裏不适?”

太後聽着她磕頭那聲兒就覺害怕,這老天拔地的年紀,輕輕跌一跤可能就去了。

賈母本也豁了出去,誰知磕在那地上,雖也砰砰作響,卻并不覺痛,竟仿佛撞在棉花上似的。

她只當是命不該絕,也不過多探究,見太後垂問,只裝出虛弱模樣。

太上皇沾榻既睡,酣眠間忽聽耳邊驚雷一炸,忙坐起身。

“父皇可還記得孩兒?”

榻邊陰慘慘立着一個中年男人,兩頰凹陷,眉骨凸起,顯出些嶙峋叛逆的模樣,正是已故的義忠親王。

上皇的心撲撲亂跳,臉上卻強自鎮定,“你既已伏法,就早點投胎去,來世不要再入皇家!”

義忠親王輕輕嗤笑,“兒臣不見父皇下場,望鄉臺上流連難去,飲不下孟婆湯,自然也投不了胎。”

太上皇心中一哽,“朕富有四海,皇帝也孝順赤誠,天下太平清盛,只等坐化升仙……”

義忠親王搖搖頭,眼裏滿是譏诮。

“兒臣等着看忠順割取父皇首級那日。”

太上皇心下駭然,“你嫉恨朕疼愛忠順,做鬼也要詛咒我們父子成仇!”

“孤所言就在眼前,只等着好戲上場。”義忠親王笑容陰森,輕飄飄隐入牆中。

“孤等着那一日……”

太上皇猛地睜開眼,才發覺這是一個夢中夢。他擡手擦去額上冷汗,袖裏護國寺呈上的辟邪玉符掉落錦被,碎裂成兩半。

他抖着手撿起那碎玉,眼中滿是驚懼。

這玉符本有兩塊,取自同一塊老玉。他自留了一塊,另一塊在二十年前愛子忠順王加冠之時,賞賜于他……

他一把将那玉摔在地上,看它濺的各處都是。

“戴權!”

小宦官忙跪答:“總管出宮尚未歸來。”

太上皇大跨步轉入堂中,見太後和那賈史氏都噤聲恭立一旁,踱了兩步,才吩咐道:“都坐吧。”

太後聽着他在內間發脾氣,還當要發落了賈家,不料有這樣的轉折,忙拉着賈母謝恩。

金銮殿上,朝臣焦急等着忠順王入朝與賈赦對峙。人遲遲不來,拖着他們也不能散朝。

“賈卿先起吧。”天子等的不耐,又不好對忠順多做催促,心底生了一股邪火。

天子傳召還敢磨蹭拖延,當真無法無天!

又等了一柱香,那傳信的殿前司兵衛終于進了宮。他将忠順王府遇到的怪事詳細回禀,激的朝臣又無休止地争吵起來。

林如海和天子交換一個眼神,取出随身攜帶的奏章舉過頭頂。

“臣林海有本啓奏!”

朝裏鬧的不成樣子,京中各官邸久久不見自家老爺歸府,和那相熟的人家一打聽,都知道出事了。

細問起緣由,有那耳目靈通的便道:“榮國府老太君帶着兩個兒子告禦狀去了。”

賢德妃省親讓賈家大出了一次風頭,而今又鬧出這樣的事,立刻就有諸多猜測冒出來。

榮國府關門閉戶,把探究的目光都擋在了府外。

邢王二位太太各自在自己院中佛堂裏念經,鳳姐又在坐月子,全靠李纨一人苦苦支撐。

姑娘們察覺不對,卻也無可奈何,有心想去找寶玉問問主意,偏小紅又說寶二爺出門去了。

“這個寶玉,”迎春揪着帕子,“這時節還在外頭跑,可別遇着什麽事……”

黛玉見三春面色惶惶,便道:“大舅舅已安排了人守住宅院,與其在這裏亂猜,倒不如都各自回自己院子,看好門戶。”

三春散去,黛玉托腮出了會神,朝廊下喊道:“飛瓊兒!”

飛瓊兒撲棱棱飛到她書桌上,偏着腦袋拿那豆子眼瞧黛玉。

黛玉自己磨了墨,提筆沾了沾,飛速寫好小箋,扇着風等那墨跡幹了,這才匆匆卷好放在它腿間小筒裏。

“去吧。”

飛瓊兒不見她說地名,轉着眼睛略一思索,拍着翅膀飛走了。

戴權領着忠順王進宮的時候,被小黃門提示一聲,直接把人帶去了金銮殿。

殿上文武兩列,因是大朝,那不夠品級入殿的還有長長兩列,俱整齊站在殿外道旁。玉階丹陛之上,天子高坐明堂,後背挂一珠簾,其後是早已禪位的太上皇。

忠順王脫冠散發、衣帶斜系,跪在那漢白玉鋪就的地板上,高舉忏罪書自陳其罪。

賈赦聞聽他承認自己所告之事,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默然出列,跪在忠順王身後。

只是今日議的罪裏,忠順王對賈家做的反而是最不值一提的。

那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已清醒過來,參忠順王坑殺人命。

衆人聽他說那地下白骨如山,俱是倒吸涼氣。

天子皺起眉頭,問忠順王如何解釋。

忠順王重重叩首,泣道:“臣生性暴烈,打死家奴,将他們屍骨丢入坑中掩埋。王妃不知底細,在那處蓋了小院。”

他見太上皇臨朝,心知自己不會傷筋動骨,對那些罪責便承認的很是痛快。

天子知他心中所想,只拿眼去瞧林如海。

林如海道:“王爺推說生性殘暴,臣卻以為,此乃厭勝之術。”

忠順王悚然一驚,“子不語怪力亂神,你的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嗎!”

天子正要開口,身後太上皇道:“殿下可是林海?”

林如海叩首:“回太上皇,小臣正是林海。”

“朕記得你,還是朕欽點的探花郎,博聞強識,很有見地……”太上皇沉默片刻,嘆道:“你說厭勝之術,可有什麽憑據?”

林如海引經據典,将歷代厭勝傳說信手舉出,忽又轉了話鋒,提起當年義忠親王被廢。

太上皇被他勾起心病,不由沉思起來。

他與元後少年夫妻,皇後早亡,他便将一片哀思都寄托在孩子身上,欽點他為太子。後來甄妃入宮,生下忠順,太子一天天大了,惹起他的忌憚,漸漸就偏疼起了幼子,一心維護甄妃母子。

太子是為什麽被廢,他竟有些想不起來。

太上皇一個恍惚,又想起今日那個夢。

太子含冤,久久不肯投胎……

“寡人累了,”他撐着戴權的手顫巍巍站起身,“皇帝!”

皇帝忙轉入珠簾,“父皇,兒臣在此。”

太上皇拍拍他的肩背,“你是這江山的主人,如何處置,憑你心意。”

他每日服丹求道,精神矍铄,一雙眼裏滿是滔天權欲,讓天子日夜難安。這還是皇帝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頹喪,仿佛瞬息間蒼老了許多。

原來他也只是一個年邁的老翁。皇帝猛然發覺這點,心底湧上一股狂喜。

他又端坐龍椅之上,俯視着殿下那些臣工,心底激蕩着一股難以壓制的喜意,險些當堂笑出聲來。

“林卿,把你方才對滿朝文武說的那些罪狀,再說與忠順聽聽,也給他一個自辯的機會。”

林如海沉聲應了,将那早已倒背如流的折子又高聲說了一遍。

什麽□□擄掠、賣官鬻爵、私賣鹽鐵、燒殺人命,忠順王其實并不懼怕被人知道。只要太上皇在一日,皇帝便動不得他們母子,等太上皇去了,這江山誰坐還說不準,就更無懼清算。

但他萬萬沒想到,只牽扯到了太子,疼愛他四十年的父皇,竟就撒手不管他了。

那個竊得帝位的小人正瞧他笑話,平日在他面前夾着尾巴的官員一個個看他如喪家之犬,而害他如此的人……

他的眼裏沁着毒,仿佛一條伺機而動的蛇,目光定在林如海開開合合的嘴上,忽而暴起。

林如海只見那忠順王持着一道寒光朝自己刺來,文弱的身子讓他來不及騰挪閃避,只一揮袖子,期望殿前侍衛能搶先阻下這惡徒。

副都指揮使就在他二人身後跪着,忙撲上去抱住忠順王的雙腿,把人往後一拖。

“林卿!”

“如海!”

林如海把忠順王抓住了袖子,眼看就要被那匕首紮中心口,忽而身現金色光芒,将那忠順王彈出數丈。

忠順王倒在丹陛之下,口裏噴出的鮮血如爆裂的煙花。

護在天子駕前的小黃門呆呆看向林如海。

“救、救駕?”

剛沖到林如海身邊的賈赦愣愣瞧妹婿周身那光芒,見裏頭隐隐有梵文閃動,敬畏不敢上前。

“陛下,臣……”林如海攬袖四處摸摸,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天子驚疑不定,臣工裏不知誰道:“林公文曲星也!陛下乃當世明君,又得星君輔佐,江山穩固矣!”

天子果然喜形于色,走下玉階拉住林如海的手,“林卿忠君體國,确實當世良材!”

君臣相握之際,那金光忽而化作一個光球,倏忽飛往天上。

“奇觀!真乃奇觀!”

衆人親眼見那林海得金光護體,又是他一力扳倒忠順王,對那文曲星轉世之說深信不疑,當即恭賀天子得天降輔臣,千秋萬代固守江山。

悟空靠着鬥拱瞧下方君臣相得的場景,心底笑的直打跌。

飛瓊兒落在他面前,略現遲疑,口吐人言道:“大聖因何發笑?仙子還有書信傳來。”

聽它說起黛玉,悟空忙伸手取那信箋,見那紙上一筆柔媚的簪花小楷,揚唇柔柔一笑。

“妹妹半日不見就想我的慌,讓俺老孫快快回去一解相思。”

飛瓊兒疑惑偏頭。

“咕?”

绛珠仙子被妖神奪舍了,才會說這樣的粗鄙之語吧……

悟空一拍膝蓋,嘻笑道:“像你這樣的小妖怪,連蛋都孵不上,你懂什麽人間纏綿真情呢!”

他掐個訣縮地成寸,擡手拍拍榮國府的朱漆大門:“開門,是我!”

小厮仆役們借着那縫隙看出是寶二爺,忙忙開了門,等悟空進去又着急忙慌關上。

“我的二爺,你竟是什麽時候出去的!這外頭兵荒馬亂,可不能……”

悟空見那人還有一大篇的廢話,忙擺擺手:“老太太和老爺們過會就該回來,這門不必關了。”

妹妹想他了,誰耐煩聽臭男人啰嗦聒噪!

他擡步興沖沖往潇湘館奔去,手裏握着那短短一方信箋,竟汗濕了掌心。

潇湘館幽竹茜窗,分外靜谧。婢女們三三兩兩聚在廊下閑敘,偶爾幾個做針線活的,湊在一起讨論花色針法。

悟空在門外略站一站,生出一分近鄉情怯之意。

他深吸一口氣,邁步往屋裏走,“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 滴——

今日份五千字到達!

中秋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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