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兜率宮乃老君居所,因他生性清淡無為, 除了燒火侍奉的道童外, 少有人來打擾。

火德星君近日吃了玉帝挂落,被罰到兜率宮中添柴九日。眼見着又燒壞老君一爐丹藥,唯恐他降罪斥責, 便讪讪垂手立在壁下。

老君嘆一聲, 只揮手讓他後頭去喂牛。

再讓他燒下去, 哪裏有那麽多寶貝糟蹋!

道童們幫着收拾了殘局, 又去灌愁海擔水,預備再起一爐。水剛擔到一缸半,那挑水的小童風風火火跑回來,匆忙間滑落了一只水桶。

那木桶呼嚕嚕滾到老君腳邊,他一摔拂塵,問那小童:“咄!何事如此驚慌?”

小童天然純稚,滿口道:“回禀老君,那灌愁海原先是太虛幻境那幫人管轄, 咱們如今擔了這海水, 有個仙女打上門來哩!”

離恨天上名頭最大的就是兜率宮,太虛幻境裏都是些不入流的散仙, 換作旁人并不看在眼裏。但老君一向恬淡無争,想起那灌愁海從前黑水惡穢,人家辛苦治理得清了,他們就去擔水,是有些理虧。

老君便道:“取一葫蘆丹養顏丹來, 權且算作這水的花費。”

司爐的金角、銀角兩個忙不疊取來,老君拔了塞子一數,又倒出兩丸來:“她們下界去十二個,不消得這樣多。”

葫蘆遞到挑水那小童手中,他期期艾艾往宮外去了,過一會又紅着臉進來,懷中仍抱着那葫蘆。

“老君,那姊姊不要丹藥,她說……”

金角脾氣上來,冷笑道:“可不得了!咱們挑她些水,竟教訛上了!”

那養顏的丹藥原是為王母娘娘練的,雖出的多了些,也只有嫦娥仙子能讨一些,再有就是李天王家的貞英小姐當糖豆誤食了一顆。

太虛幻境那些微末小仙,定然是看老君脾性好,故意胡攪蠻纏!

金角怒沖沖往宮外跑,銀角也只能跟着一道去。挑水的小童拉不住他倆,忙喊道:“老君,那姊姊只說想見見你,并不曾說水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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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君摸摸他頭上小鬏鬏,“下回說話記着一起說,你兩個師兄都是急脾氣。”

绛珠候在兜率宮外,見那通傳的小童進去許久,卻不聞老君叫見,只出來兩個氣嘟嘟的孩子,不由愕然。

金角一照面便喝道:“兀你這厮!咱們兜率宮前豈是你能放肆之處,快快歇了心思,回你太虛幻境去!”

銀角見這仙子雖青絲散亂披垂,通身卻極氣派,神韻也與旁人不同,不似低微小仙,更難說蠻橫無理的潑才,忙把兄長一拉。

“小童無禮,不知仙子尊名?”

绛珠料定這裏頭有什麽誤會,便也不氣,正要報上家門,卻見太上老君飄然而至。

她盈盈一拜,笑道:“久不見老君,卻是風采依舊。”

金角銀角見她說的熟稔親昵,老君也不以為忤,不由暗暗心驚。

老君乃開天辟地之祖,更有煉石補天的無上功德,雖他淡泊随和,也不是誰都敢這樣攀親的!

金角躲在弟弟身後,單手牽着他袍角遮掩身形,等老君攜了那仙子進去,才敢輕輕呼出一口氣。

想起自己方才無禮,他哆嗦着問銀角:“這是個什麽來頭?”

銀角和他同時到這兜率宮中,金角不知道的,他又從何得知。但見兄長吓白了一張小臉,恐帶他進去被那仙子苛責刁難,只好在宮外縮着安慰。

挑水的小童眼巴巴見绛珠進來,殷勤地倒上兩杯茶水,便乖巧站在老君身後,不時偷看那姊姊一眼。

老君請她安坐,将人上下打量一番,才搖頭道:“那朱果可是給了他?”

绛珠甜笑一聲,點頭道:“果然瞞不過老君法眼。”

“他本是應劫而生,你又是何必?”老君用一口茶,忽又嘆道:“罷了,你今日待他的深情厚誼,未必不是劫數之定。”

“那便當我随波逐流。”

绛珠也呷一口茶水,見那水中靈氣馥郁、溫養五髒,便從袖中取出一包“千紅一窟”,說道:“今日來的匆忙,這茶也是友人所贈,便轉贈老君品嘗吧。”

小童代老君接過,跑去後頭另起爐竈,細細将這茶水煎出來。

沒有旁人在側,老君一彈指立下結界,這才和绛珠閑敘前情。

“我此番來,卻是想請你引薦,往上清天彌羅宮中求見元始天尊。”绛珠抿着嘴,眉間滿是紅塵煩擾。

老君便皺眉道:“你同他相生相成,卻也不好用情過深。”

绛珠知他好心規勸,卻忍不住一笑。強極則辱,情深不壽,可不就是她和悟空的寫照,也是這大千世界芸芸衆生的癡怨。

老君知道勸她不住,便取來自己的丹箋,發函往上青天彌羅宮。

那千紅一窟剛煎好,绛珠陪老君品過一回,便有上清天發回的信件。

绛珠展信瞧過,又徐徐合上,嘆道:“天尊不肯見,卻已在信中為我解惑。”

老君心知不過“天命不可違”五字,見她眉宇淡淡哀愁,便解下腰間葫蘆,倒出一粒金燦燦的丹藥。

绛珠默然接過,仍往灌愁海而去。

龍魚跳波相迎,伴着她往海底游去,“仙子有心事。”

绛珠靜默輕笑,搖頭道:“再大的心事,我也哭不出第二個灌愁海來。”

朱果已失,她同那些微末的花草精怪一樣,只是個法力低微的小仙罷了。

明眸在龍魚身上一定,绛珠道:“而今距唐已過五百年,泾河由濁轉清,正是河中龍孫發奮之時,我這裏無事宣調,你倒不如回泾河去。”

龍魚聞言落下兩行淚,“小王蒙仙子恩德,怎好在此時棄你而去?我已重塑了肉身,前塵往事便随它去吧……”

“你若當真淡忘,也不會每日椎心泣血。”

绛珠将它推出宮外,把老君所贈那粒九轉還魂丹遞過,緩緩合上宮門,“你本是真龍,如今從魚煉起,賤了血脈,必然不會甘心,這藥便用來複生。去吧。”

雙塔寺群山環抱、暮鼓晨鐘,遠離紅塵外,又在紅塵中。

小白龍悄無聲息摸進那寺中雙塔,暗中盜出塔中供奉的舍利子,抛入口中銜着,疾速飛往隐霧山。

隐霧山乃龍光古佛道場,悟空幾人才和龍光寺裏的僧人打過嘴仗,将将行到山下,正和小白龍彙合。

“大師兄,方才泾河傳訊,言道我那屈死的姨丈死而複生,小弟要去拜見,需得耽擱兩日。”

悟空接過那舍利放入懷中,點頭應允。偏八戒貪心,拉着龍須道:“事情已經辦妥,不若帶我一道往龍宮拜會,好吃他個飽肚。”

小白龍笑一聲,當真帶他飛入雲中,徑直往泾河而去。

泾河龍王因降雨失職被斬,自他死後,泾河一系便沒落下來,兩個龍子也被收去驅策。

龍族居于水,統領天下水族,最威名赫赫的便是四海龍王。龍王的威勢全賴所掌水域的大小,泾河不敵四海,比起那洞庭龍王、水井龍王之流,卻也聲勢頗大。

但泾河壞就壞在五百年一清、五百年一濁。水清之時,滿河祥瑞,河中水族不單繁育快速,連修行起來也是事半功倍;但到了河水濁時,不但法力減半,也總要生出些劫難災厄。

與泾河同系的渭河同是如此。不是泾清渭濁,就是泾濁渭清,時人謂之“泾渭分明”。

泾河龍王複生,又正值泾河清澈的五百年裏,那兩個龍子被放回,抱着父王一陣痛哭。

父子三人哭過一回,泾河龍王舉目四望,問道:“怎麽不見小兒?”

大兒泣道:“我與二弟被收到上界,留三弟固守家中。誰知他同弟妹拌嘴,氣急動了手腳,那弟妹傳信回娘家,洞庭龍王便派了他弟弟錢塘君來,殺傷生靈八十萬,水淹良田八百裏,更一口吞了弟弟去啊!”

泾河龍王心肝欲碎,“可曾禀明玉帝,活刮了那錢塘君!”

二兒嗚咽不止,“判了他無罪,至今仍在錢塘快活,連那弟妹也改嫁出去了。”

泾河龍王嘔出一口鮮血,踉跄痛號:“欺我泾河太甚!欺我泾河太甚!痛煞寡人!”

他目中滿是殺意,隐隐有妖魔邪氣騰生。二子驚懼不敢應聲,目中雙雙滾下淚來。

若是堕了魔道,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他二人正悲泣,忽而一道金光朝龍王頭上打去,卻被另一條蹿入的白光格擋住。兩相撞擊,激出數點星火。

那白光卻不罷休,緊緊纏在泾河龍王身上,攪得他又噴出一口黑血,散去未成形的魔氣。

那白光這才落地,化出個英俊貴氣的少年人。他傾身扶起泾河龍王,急切道:“姨丈,你可還好?”

兩個龍子這才識得他,喊道:“玉龍三太子!”

小白龍朝兩位兄長拱拱手,見泾河龍王悠悠醒轉,忙問:“姨丈何故入魔,如今可穩住心神?”

泾河龍王見是他,一時紅了眼眶,“難為你還記得幼年情分,如今做了菩薩,還肯來泾河看我……”

小白龍想起從前寂寥,心底也唏噓不已。因他燒毀殿上明珠,他父王敖閏便能親自上表狀告,随他死活,全然沒有半點父子情意。所得一點親情,竟都是姨丈同幾個表哥給的。

泾河慘事他已知悉,只是事發之時,他正馱唐僧西天取經,自己尚是待罪之身,也是有心無力。

“姨丈,泾河百廢待興,何苦這時犯糊塗?”小白龍心中愧疚,勸道:“不如治好泾河,到時再去計較,也能更硬氣一些。孩兒也定會助姨丈讨回公道!”

泾河龍王連吐兩口血,又乍聞愛子死訊,呆愣愣聽他說完一番話,也不回應,只木鈍鈍往寝宮裏走。

小白龍不敢再追上去,一拉旁邊的八戒,給兩位表兄介紹。

八戒才入水府,既不聞聲樂絲竹,也不見珍馐宴席,偏偏龍宮裏升起魔氣,只當是泾河龍王遇到了對家尋仇,這才舉钯打去。誰知那魔氣出在老老王身上,正有些讪讪。

兩位泾河太子都是善解人意的人,幾句話消弭了他的尴尬,又恰到好處地奉承了他一番。

八戒正飄飄然間,小白龍道:“二師兄,我這裏恐要耽擱許久,勞你和大師兄說一聲。”

他要留在泾河防止姨丈再次入魔,還要幫他們早日治理好泾河,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脫身。

八戒擺手道:“那東西都找的七七八八了,想是不礙事。你自忙自的,不用挂心。”

心知這宴今日是吃不上了,八戒拎起釘钯,獨自出了水底龍宮。

人間已到了五月裏,各處張羅着過端午,樂陶陶一派清平氣象。

春纖采了五瑞花回潇湘館,陪着雪雁在屋中各處插了,便托腮道:“姑娘病了這樣久,咱們過節都冷清了。”

雪雁手指在雄黃酒中沾沾,撥開春纖額頭碎發,畫個“王”字上去。

“姑娘說了,諸人伺候她辛苦,今日每人各賞一兩銀子。”

春纖歡呼一聲,忙要去給姑娘磕頭,紫鵑把人攔住,笑道:“姑娘睡着,莫要去鬧她。”

小丫頭們挨個領了錢,只在廊下行個禮,抱着散下來的果子和相熟的小姐妹說話玩笑。

紫鵑和雪雁相視一笑,對飲一杯雄黃酒,又去張羅節慶的吃食。

姑娘病着不能到前頭去,今日還得在自己院裏用飯,再有丫頭們也要賞一桌好菜過節,都要去廚房報菜單子。

迎春罷免了原先管廚房的那個婆子,另選了一個踏實能幹的頂上。這人一向痛快,紫鵑放下銀子和菜單,得她一句準話,便算完了。

出門遇見司棋也來點菜,紫鵑略等一等,見她出來便一道往園子裏去。

“為了你那碗蒸雞蛋,二姑娘把管事的都蠲免了,司棋姑娘可是出了一回風頭。”

她們幾個打小一塊長大,情分比旁人不同。司棋被她打趣也不生氣,只道:“‘物不平則鳴’,旁人要東西都有,偏我要沒有,這是什麽道理?我們姑娘換她下來,是她确實有錯漏,又愛貪墨銀子,并不是偏心我才如此。我坦坦蕩蕩,不怕人說!”

“你這一張嘴真是不讓人。”紫鵑搖頭笑一聲,又左右看看,小聲問:“你那表哥可送了什麽節禮沒有?”

司棋紅了臉,高高大大的小姑娘作出忸怩樣,倒有了幾分妩媚可人。

紫鵑笑道:“梁家可是已定下了,二姑娘也就這一兩年間。你也該想想出去後的事兒了。”

司棋嗫嚅道:“我想着呢……”

“不知羞的丫頭!”

紫鵑捏捏她臉,忽又道:“他送的可別是什麽不妥當的東西,若教人知道了,連二姑娘都要吃挂落。”

司棋往身周看看,小聲道:“咱們這些年的情分,我也不瞞你。原先二姑娘沒人問,我只當是這輩子都耗在這裏頭,是動過、動過先同我表哥……做無名夫妻的念頭,想讓他偷偷進園子裏來,咱們……”

紫鵑後背一涼,又聽她道:“但如今姑娘有了好歸宿,她素日待我又溫柔寬和,我哪能害了她的名聲?況且能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出去,誰又想豬油蒙心做那茍且的事,也就罷了。”

紫鵑不知司棋還動過這樣的心思,只覺一陣後怕。

“你既想定了主意,往後千萬把持住自身。”

若是真犯了那樣的糊塗,不單她表哥潘又安要被當場打死,司棋也是不得活的,恐怕連二姑娘的親事都要生變。若是再傳揚了出去,府裏三個姑娘、連帶她們林姑娘,一個都好不了。

紫鵑心裏後怕不已,白着一張臉,五月裏生出一身冷汗。

雪雁見她進門,便問:“可是有人為難你了,怎麽這個落魄樣子?”

這是司棋的幽秘事,紫鵑不好說給她知道,只推脫道:“大熱頭曬得慌,許是中了暑氣。”

雪雁不信,還要再問時,卻見小紅匆匆跑來。

“我方才去老太太房裏回話,可巧鴛鴦姐姐正給老太太讀信,咱們二爺就要回來了!

她私心想着,林姑娘和寶二爺好,聽了這喜信說不得病就痊愈了,也是她一件功德。

雪雁果然高興,轉身去內室說給黛玉知道。

紫鵑拉着小紅細問,“咱們大老爺和林老爺也一道回來嗎?可有什麽傷痛?”

“只說大老爺被流矢射中了腿,林老爺和二爺沒說。”小紅轉轉眼睛,“沒說就是無事。”

紫鵑微微一笑:“咱們寶二爺這回立了好大的功勞,老太太一高興又要滿府賞錢,你在怡紅院裏伺候,還能得兩份呢。”

“謝姐姐吉言呢!若是老太太真賞下來,我給姐姐買花戴!”小紅彎着眼睛,笑的格外喜氣。

林之孝得用,掌着這府裏的錢銀。他雖不貪污銀子,卻多的是人巴結,那各處的孝敬收一收,這些年也積攢了不薄的家底。小紅若在外頭,也是能有丫頭伺候的小姐,并不缺銀子使。

但主子有了出息,她們做奴才的也面上有光,這喜錢賞下來,也能跟着沾沾喜氣。

榮國府裏喜氣洋洋的,南安郡王府卻愁雲慘淡。

此回征讨茜香國大獲全勝,連茜香女王都被生擒,南安郡王做為主帥,按理應是最大的功臣。

但錯就錯在此回出征太過順利,那賈家的小兒又太過鋒芒畢露。他在軍中嶄露頭角,就襯得主帥過于無用。南安郡王眼見大功将成,收尾之時便刻意要唱唱反調,意在挫挫那賈寶玉的銳氣,也讓三軍認清誰才是主帥。

林如海浸淫官場多年,深谙人性複雜,也不願寶玉和南安郡王積怨,便囑咐忍耐順從。飛瓊兒本就是頂替大聖做白工,自然林老爺說什麽是什麽,也就收了手不再過問。

南安郡王見此越發得意,每日在帳中飲酒作樂。他是主帥,又是戰事收尾之時,懈怠一些本也沒人說什麽。但誰知他一個疏忽,竟中了那茜香國的美人計,不但讓女王逃了,連帶自己也被綁走。

一軍主帥被擒,登時滿軍嘩然。那茜香女王以南安郡王為要挾,說出許多要求,林如海同幾個将軍商議過後,皆不敢置郡王性命于不顧,只得咬牙妥協。

賈赦的傷也是這時受的。

他在後頭管着器械,從來不用上前線拼殺,還有幾個小兵供他使喚吆喝,除了沒有金石古董賞玩,竟是比在京城還快活。

眼見着白白撈了軍功,就要班師回朝,誰知峰回路轉,主帥竟被挾持了!那女王要求燒毀戰船,賈赦只好往妹夫林如海的船裏去,誰知他那侄兒寶玉竟這時奇襲,把主帥又奪了回來。

兩軍登時戰在一處,他一個不注意,就被流矢射到了腿。

若是擱他二十歲的時候,射也就射了,包好傷還能提刀上馬再戰。但如今都這把年紀了,豈是能随便傷的?因此監軍往京中發報,他便哭天抹淚地和他歪纏,一定要監軍把這一箭報上去。

監軍被他鬧的沒辦法,又看着林太師和那賈家小将的面子,便粗粗給他添上一筆,一道發去京城、上呈天子。

皇帝那份裏頭輕描淡寫,賈赦便在家信裏濃墨重彩地敘述了這一箭。

老太太年紀大了眼花,收到信就讓鴛鴦給她讀。鴛鴦一拆,見有整整七頁,只當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清清嗓子就朗聲讀了起來。

讀了五頁還在說大老爺挨那一下,鴛鴦還未如何,老太太先不耐煩了。

她先讓鴛鴦喝口水,又吩咐道:“你瞧瞧還有幾頁說完,把這一段撿出來,讀些旁的。”

旁的只有寥寥兩行:

“……除兒傷外,餘者皆平安,不日歸京,盼母勿念。兒赦頓首。”

老太太見最關心的兩人被這個“餘者”一筆概括,氣得晚上少吃了半碗飯。

宮裏來賜節禮的宦官見老太君面色奇怪,還當是憂心一等将軍的傷,便又把這話提了一遍,安慰她莫要擔憂。

“軍中的藥酒都是頂好的,從前國公爺也是用的那些。将軍健碩英武,只要治療得當,不消兩月就該好了。”

誰知老太君臉色更難看了。

宦官便覺奇怪,暗暗記下了此事,領了賞又去別家賜禮。

今年有出征茜香國的人家,節禮都厚了三分,只有南安王府例外,什麽賞賜都沒有。

放完禮回宮複旨,那宦官見天子面上帶笑,言語間多有誇贊榮國府,便委婉地把“賈老太君擔心賈将軍傷勢,始終不能展顏”的意思透出來。

皇帝一想賈赦年庚,估摸着已是花甲之年,心底也有些不忍。

怪他忘了詢問賈赦年紀,就貿然把人派出去了。

晚間慶了端午,皇帝往鳳藻宮去看元春,說起賈赦之事,言談間頗有歉意。

元春便笑道:“古來的老将也有許多,伯父他花甲之年猶思沙場征戰、為國立功,也是因陛下乃當世開明仁君,讓他甘願效犬馬之勞。”

“偏你嘴甜。”

皇帝舒心了,也念起了賈赦的好處,思量着待他兒子襲爵時,這爵位可以少降幾級。

元春對大房并不關心,只引着皇帝說寶玉。

皇帝倒對賈寶玉這少年着實驚豔,他笑道:“原先為了保甄家那個,好好一個金陵省案首舍給了旁人,教他屈居第二,朕還想着待他下場,殿試時點個靠前的名頭補償。誰知他心氣倒大,書也不念了,就要棄文從武、往戰場裏去。”

元春心念一動,柔弱笑道:“他哪是為了這個才去的。”

皇帝奇道:“若不為此,他小小一個少年人,站着還沒有槍棒高,怎麽就敢往戰場走?”

元春把林如海被拘的話說了,又道:“姑媽去的早,只留下表妹一點骨血,現教養在臣妾祖母史太君膝下……”

“哦?”

皇帝摸摸下巴,忽而揚眉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國慶節快樂呀!

出去恰飯飯啦,今天沒有小劇場和騷話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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