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真武大帝沒想到,他真的只是來坐分功德。
那僞佛有種蠱惑人心的魔氣, 可以叫諸天神佛為他驅策, 少數道心穩固、不受迷惑的便被他關押在弱水之底。
他與八戒一路厮殺過去,并沒有費多大力氣就營救出了衆人。
南極仙翁拄着杖,嘆道:“我等功法被禁, 如何過這弱水?”
這水鵝毛不浮, 即使是神仙, 用不得法術與寶貝, 出了河底水牢同樣是個死。
殷夫人牽着女兒站在觀音菩薩身旁,不教她扯玉淨瓶裏的柳葉,“大帝可有什麽章程?”
真武大帝凝眉瞧菩薩的淨瓶,“這禁制一時也解不得,不知菩薩的寶瓶能不能裝得人?”
若是能裝,他把衆人吸進去,放在懷中帶出去也就罷了。
觀音大士苦笑一聲,“我這瓶兒可不比老君那陰陽二氣瓶。”
八戒一钯築在牢底, 見那鋪地的玄石紋絲不動, 搖頭道:“也沒法把整個水牢都挖下來。”
衆人正一籌莫展之際,卻見五莊觀的地仙之祖與世同君飄搖而來。
“大仙。”福祿壽三星面露喜色, 忙上前見禮。
他們與鎮元子算是老交情,知道他袖裏乾坤的本事。
鎮元子果然是為營救衆人而來。他朝大帝與菩薩點頭致意,又輕瞥一眼八戒,朝衆人道聲“得罪”,便揮袖把牢中近千人全數收入袖中。
八戒昔年吃過這袖子的苦頭, 方才被他一瞟,心裏還有些發毛,忙拉着大帝的袖子往外走。
真武大帝最煩八戒扯自己衣裳,當着鎮元子卻不好落他面子,只得繃着臉随他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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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大仙往武當山走一趟。”
真武大帝鎮壓北方,做事雷厲風行不留餘地,北方境內一貫安泰,沒有妖魔敢觸九天蕩魔祖師的黴頭。
武當山是他道場,更不會有一絲邪祟。
鎮元子有些憂心悟空,卻也不能置袖中諸人不顧,腳下雲頭便愈加的快。
悟淨的傷已包紮好,正白着臉在殿中徘徊,見他們三人下降忙快步迎出來。
鎮元子揮袖放了諸人出來,菩薩扶正頭冠,彼此問過安好,各松了一口氣。
自得道以後,他們已許久不曾這樣的狼狽過。
有真武大帝留守武當山,鎮元子倒不擔心他們安危。若是九天蕩魔祖師都守不住,多他一個也不過是給敵人喂刀。
鎮元子剛要走,忽覺袖子被人一扯。他低頭看去,便見李天王家的女娃娃眨巴眼睛,“大仙,你是不是要去靈山?”
“貞英!”
殷夫人一把将孩子抱起,朝鎮元子歉意一笑,“這孩子被他父兄慣壞了,大仙莫要見怪。”
鎮元子颔首,卻見那小女娃揮手蹬腿不安生,一定要從母親鉗制裏掙脫,嘴裏還糯糯嚷道:“放我下來,我也要去靈山!我要去找三哥!”
“倒是有些三太子的脾性。”觀音大士摸摸瓶中楊枝。
哪咤打小就不安份,不知鬧出多少風波來,殷夫人可不願唯一的女兒也長成個混世魔王。
她把女兒雙腿抱緊,騰出一只手捂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家教不嚴,讓各位見笑了。”
李貞英原先能長成什麽樣的仙子還不好說,但她同哪咤待久了,是鐵定不會有父母希望的那種溫柔娴靜的模樣。
她小胳膊小腿掙不開鐵臂束縛,眼見鎮元子大仙駕了雲要走,不由拿牙去咬母親手指。
殷夫人吃痛,只得松了她嘴,貞英便朝鎮元子的背影吼道:“哥哥!帶我去!”
“小貞英,我才是你哥哥。”
那肩扛火尖槍、腳蹬風火輪的哪咤沖下雲頭,穩穩落在小妹面前。
貞英小炮彈一樣紮進哪咤懷裏,小拳頭捏的死緊,“我沒有喊他哥哥,他那麽老……”
鎮元子捋須的手一頓,殷夫人忙賠一聲笑,“小女無狀,大仙莫要見怪。”
大士問哪咤:“你這時候來,可是靈山災劫已滿了?”
哪咤拉着妹妹手,點頭道:“禍端已伏誅,二郎神與功德佛正想法子醫治衆人,佛祖的轉世靈嬰也在靈山。”
如來佛祖原本是該轉世到人間的,但那绛珠娘娘施法隔斷了人間與天界、地府的聯系,功德佛便當機立斷,又将他托生在了佛母孔雀大明王的腹中。
孔雀大明王如今可是正經的佛母了。
殷夫人擔心李靖,忙問:“你父親如何?可有哪裏傷着?”
哪咤偏頭看看旁邊,露出些心虛的表情,“父親的玲珑寶塔斷了。”
而且被他打了個鼻青臉腫。
殷夫人腳下一踉跄,眼裏有了淚光:“你、你可是對他……”
哪咤沉着臉不說話。貞英拉拉他手,眨眨黑白分明的眼睛,“哥哥才不會呢!”
李天王一家的糟心事三界皆知,凡間還專門有人寫了戲文、話本,衆神難得直面瞧一次,心底暗暗稱奇。
殷夫人一時失言,再看兒子便覺有些愧疚,“娘不是這個意思。”
哪咤也不接話,拉着妹妹往大士那處走。
“怎麽不見悟空,他可是……”觀音大士遲疑着不敢問。
哪咤皺起小眉頭,“他往人間去了。”
“悟空還叫我帶話,他說不消五日就該大辦喜宴,要咱們早日送上禮單,不要失了身份體統。”
天上五日便是地上五年,到時黛玉和“寶玉”都已長成,也能歡歡喜喜談婚論嫁了。
“這個悟空。”菩薩搖搖頭,“他往人間躲懶,咱們還得各處忙亂,五日掰開都不夠使,還要騰空去吃他的席!”
他才消了一場大災劫、施恩三界蒼生,又抖出了萬佛之祖南無大聖舍利尊王佛的身份,越發沒有人能管他了。
哪咤又道:“大鵬此番險些喪生,好險撿回一條命,佛母帶他往落鳳坡養傷去了。還有那秦廣王,他醒來知道其餘幾殿閻君……心中悔痛交加,便自戮了。”
十殿閻君情同手足,任是誰不測殒落,都是痛徹心扉的慘事。如今非但十死其九,更是全因秦廣王之故,他記起此事,哪還有顏面茍活。
衆人唏噓不已,又道:“如此,冥界豈不是無人看顧?”
哪咤搖頭,“悟空說,只要佛祖歸位,或許還能起死回生。”
觀音大士卻頗覺棘手,“佛祖本該在凡間一十八年再回歸本位,如今可如何是好?”
“旃檀功德佛說他有辦法。”
哪咤點點嘴唇,“就是以他自身功德、果位助佛祖快速長成,再以十六顆舍利子助佛祖回歸大位。”
這雖有些揠苗助長的意味,卻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只是金蟬子蓮臺金身一毀,再想修行成佛,就沒有這樣容易了。
“功德佛大慈悲。”
十四載漫漫西行路、整整八十一劫難,艱辛成就的正果大位,就這麽舍出去了。
不消一刻鐘,靈山果然有陣陣鐘聲傳來。
那鐘聲古樸渾厚,帶着滌蕩人心的神力。武當山衆人只覺身上一輕,恢複本來法相。
連那禁制也消弭一空了。
佛祖歸位,觀音大士與諸菩薩、金剛要去朝賀,只得匆匆別過真武大帝,一齊往靈山趕去。
雲上隐隐有犬吠傳來,楊戬按落雲頭,見各同僚并無損傷,松了最後一口氣。
玉帝與王母在彌羅宮聽元始天尊講混元道果,倒是并沒有被劫數牽連。
殷夫人左右看看,見随二郎神來的仙家中沒有李靖,忙問緣故。
楊戬看一眼哪咤,“天王寶塔損毀,不知佛祖何時方可修複,便要在靈山小住幾日。”
殷夫人幹笑兩聲,帶一雙兒女回雲樓宮。
托塔天王沒有那塔在手,父子相見便覺心中驚駭。三子哪咤的脾性捉摸不定,為求穩妥,躲在靈山也無可厚非。
衆仙家謝過真武大帝,便各自回了自己洞府修整,預備迎接玉帝王母回返天庭。
鎮元子不料悟空這樣沒良心,也不知給他報個平安,竟就匆匆往下界去了。他心裏存了氣,也不與衆人打個招呼,獨自往五莊觀去。
楊戬朝大帝抱拳,自去廣寒宮接回梅山六聖。
廣寒宮前月桂飄香,那黑胖的精致漢子彎腰撿起一朵落花,放在鼻端嗅嗅。
楊戬從不知道豬剛鬣還有這樣的雅興,不由站住腳瞧他如何動作。
那上寶沁金钯橫在樹下,八戒拈着淡黃桂花坐在钯柱上,一雙眼睛癡癡盯着那扇漆紅大門。
“這呆子怕不是在等嫦娥仙子。”
楊戬暗想一通,急着見梅山兄弟,便刻意讓哮天犬叫一聲,弄出些動靜來。
他略等了一息,擡腳走出來,果然見那樹下空蕩蕩的,只有薄薄一層落英。
八戒縮在樹冠裏,眼瞅着楊戬進去,便聽宮內響起一陣莺聲燕語。
不消一刻鐘,那厚重的大門又被推開。太陰星君送別楊戬七人,不着痕跡地朝桂樹看一眼。
“瞧瞧那兔子可有跑出來。”她吩咐一聲,折身往殿裏去。
仙子們簇擁着星君進去,因嫦娥管着廣寒宮中的兔子,便獨自留在外頭。
嫦娥仙子瞧着那為她留的一角宮門,擡步行至樹下。
柔荑素手輕撫那月桂老樹,她低語道:“你我二人的緣分在雲棧洞便盡了,往後莫要再來。”
廣寒宮的大門輕輕合上,空餘一地靜谧。
金蟬子不知所蹤,小白龍在泾河忙亂,悟空又一心張羅婚事,悟淨好容易養好傷勢,要說話竟只能找八戒。
他各處遍尋不見人影,最後還是問了土地,才知道二師兄往福陵山去了。
天蓬元帥因酒後失德,被貶下界,便在福陵山一帶做些營生。
這福陵山雲棧洞裏有個卯二姐,家大業大,偏愛上了他人才樣貌,招他來做個上門女婿。誰知兩人好了一年,她竟無故病死,把這山洞家當全留給了他。
再後來他往那高老莊做了高家女婿,這雲棧洞便成了一個不願提起的地方。
悟淨在一片酒臭裏把人挖出來,見他喝了個爛醉如泥,只得馱去河裏洗洗,也醒醒酒氣。
“二師兄,你說什麽?”悟淨抹去臉上水珠,隐約聽見他喃喃低語,便把耳朵湊到他嘴邊。
“盡了……雲棧洞裏……就、就盡了!”
人間。
京城的天總亮的早,剛蒙蒙亮的天,大街上已人聲鼎沸。
那往來辦事的、出攤賣貨的,還有官老爺家派出來采買的仆役粗使,摩肩接踵,一派清平盛景。
港口處,那榮國府與太師府的小厮們聚在一處,手裏各拿一個荷葉包,裏頭裝着三五個熱騰騰的純肉包子。
自打班師回朝的信兒傳回,他們就一直等在港口,日夜兩班交替,生怕主子登岸沒人張羅伺候。
林家的小厮倒還穩的住。他們府裏府外有田大爺和方媽媽照管,老爺又得陛下看重。如今是打了勝仗回來,只看大軍何時抵京罷了。
賈家的小子們就沒那麽沉得住氣了。
他們都是從年輕一輩裏挑出來的,只聽家裏老人說過國公爺在時的煊赫,眼裏見的卻不是這麽回事。
大老爺雖襲了一等将軍,卻每日賦閑在家,半點實權沒有。他花錢玩女人倒是一流的,可說出去也吓不着人啊!
二老爺呢,工部耗了一輩子,同僚倒一撥一撥上去了,升官總輪不到他。耗到快回家養老了,才終于點個學政。
少爺輩裏頭,珠大爺說是文采風流,可惜一病死了,留下個蘭哥兒還不知道如何;琏二爺倒是聰明機變,可惜全活在一張嘴上,文不成武不就,吃祖宗老本。
那寶二爺就更別說了,打小就看出來是個好色之徒。
可是誰想,偏偏是這好色的兩個立了軍功,重續了祖宗功勳。
雖然大老爺是捎帶上的。
那寶二爺弓都沒拉過兩回,十二三歲的富貴公子,竟就敢上陣殺敵了!
這誰能想到呢。
眼見進了冬日,海風陣陣吹的臉疼。賈家的小厮們啃着凍涼的包子,腰板倒挺的筆直。
他們都是榮國府的世奴,主子的榮辱便是奴才的榮辱。
绛珠在雲上瞧了許久,忍不住一陣好笑。
“再過一個時辰就該到了。”悟空搓搓她手。
以他們如今的修為,哪裏會覺得冷呢?绛珠搖搖頭,把手抽回來。
“你等會可就忘了。”悟空扮可憐。
绛珠狡黠一笑,“忘了正好,我去宮裏做娘娘!”
屈指在她鼻尖一刮,悟空叉腰嘆氣,“早知道你喜歡做娘娘,我就該從了三太子,把那玉帝佛祖都搶來坐坐。”
绛珠唬的一跳,忙把他一雙手緊緊握住,“我不過白說一句逗你玩,你可不能當了真。”
她只想在花果山當個山主,誰稀罕做什麽天庭的娘娘呢。
“我也是逗你玩兒呢。”悟空哈哈一笑。
绛珠嗔他一眼,又把腦袋輕輕靠在他肩膀。
“真好。”她喟嘆道,“這樣真好。”
悟空攔住那纖細的腰肢,附和道:“你覺得好,那便是真的好。”
绛珠掰掰手指,“獜他們在枉死城中平靜度日,有目蓮尊者照看,還有我給他們撐腰……”
“是呢,绛珠娘娘可是四海八荒第一戰神。”
绛珠被他打趣的臉一紅,一拍他大腿繼續數道:“花果山是你的道場,離恨天有老君,灌愁海也被我淨化過,還有……嗯?”
悟空攥着她瑩潤細瘦的手指,湊到嘴巴親親,“我從前便知道你能哭,卻沒想到你有這麽多眼淚。”
他偷偷潛入黛玉夢中時,也曾乘舟灌愁海上,那海連天惡波,廣袤無垠,比起通天河也差不離。
那都是她的眼淚。
绛珠輕輕紅了眼眶,将臉埋入悟空胸膛。
那是她此生最彷徨痛苦的日子,老君的卦算了三日,她便生生哭了三日。
後來也不知等了多少年月,等到天升地陷、那花果山頂的仙石露出來時,離恨天已多了一片大海。
“細算下來,那太虛幻境該當是你造出來的。”
太虛幻境因相思而生,掌男女嗔癡愛欲,全是草木精怪的愛恨情仇。
離恨天只有個常年閉關煉丹的老君,他能有什麽相思?思念他練壞耗損的那些天材地寶?
绛珠倒想起一事,她拉拉悟空衣襟,笑道:“你知不知道那原先的賈寶玉是誰?”
悟空警惕瞧她,“我知道。”
老君補天剩下那塊五色石,還是他搜羅來的。
绛珠托腮悠悠一嘆,“我當時随手将他抛了,真想不到他還有這樣的造化。”
仿佛是看小輩的模樣。
悟空稍稍放下心,又有些生氣起來,“你好好在河邊長着,他沒事澆什麽水?”
一啄一飲有了因果,還得下凡還他!
“真小氣。”
绛珠托腮淺笑,“我在花果山頂陪你太久,忘記了前塵往事,只當你是個小石頭。可巧他也是顆小石頭,這不就認錯了?”
悟空聽的妒火中燒,看一眼她巧笑倩兮的嬌俏模樣,又無奈一嘆。
這就是一物降一物。
海上有玄帆揚起,绛珠推推悟空,扭身往榮國府飛去。
悟空目送她進了潇湘館,這才折身去尋飛瓊兒。
“大聖爺!大聖爺爺!”
飛瓊兒險些抱腿痛哭,“你可算是來了,我還急着去……咳,唉!”
悟空搖身化作寶玉模樣,點漆眼珠一轉,“人家好歹是炎帝的後人。”
“她就是炎帝本人,我還是不放心。”
飛瓊兒恢複本體,在那窗棂上一蹬,展翅飛往發鸠山。
悟空屈指敲敲桌子,偏頭一笑。災劫都過去了才去,人家能感動才怪了。
林如海揭簾進來,目光在他臉上一凝,“你這是什麽玩世不恭的樣子?”
悟空忙收了笑,起身給老岳父行禮,“姑父怎麽親自來了,打發人來叫我便是。”
“船将要靠岸了,我來告訴你一聲。”
林如海心中莫名有股邪火,怎麽看他都不滿意,索性一甩袖子往外頭走。
悟空忙不疊追上去,忙前忙後噓寒問暖,做盡谄媚姿态。
林如海卻不理他,腳一踏上岸,便朝那來接的小厮道:“告訴方媽媽,預備接姑娘回家!”
他們還要進宮面聖,聖上問過話才能回自己府裏。
他是文官還寬松些,領軍的将領們述完職也不能輕易走動。
小厮應聲去了,剩下的又簇擁着他進了馬車,在裏頭快速盥洗更衣,妥帖打理好儀容,不至于殿前失儀。
悟空跟在賈赦後頭,聽見老岳父說了這麽一句話,一時也有些頭痛。
他惦記人家女兒這麽明顯?還防備上了!
賈赦被兩個小兵扶着下了船,回頭囑咐悟空:“寶玉,你沒有官銜不能面聖,但聖上或許會特意召你去問話,切記耳朵放靈便一些。”
悟空應一聲“知道”,他這才去榮國府馬車裏換衣裳。
他那一等将軍的袍服攏共也沒穿過幾回,回回都是什麽年節、大喪的時候,要麽謝恩要麽嚎喪,入宮去充個數,也就回來了。
這還是頭一回因為戰事!
南安郡王這個主帥卻沒有那麽多講究。他脫了铠甲換上郡王品服,頭上也不戴冠,就這麽去見皇上。
他是犯了錯的主帥,不需要什麽體面。
各将領夠格面聖的都穿戴整齊,南安郡王有意退讓,便由林如海為首,領着衆人往宮門叩見。
皇帝早得了消息,忙讓宣進來。
鳳藻宮裏,元春掙紮着起身,換上皇帝最喜歡的那套宮裝,坐在妝鏡臺前親手描畫妝容。
小山眉妩媚可愛,更添仕女的娴靜溫柔。她攬鏡左右照照,拿鉛粉遮住暗黃的肌色。
新制的口脂有石榴花的香氣,元春食指點點,均勻塗抹在兩瓣菱唇上。
鏡裏的女子端莊秀麗,眉眼溫婉,恰是皇帝最喜歡的模樣。
“抱琴。”她扭頭道,“給我梳個飛仙髻。”
她不稱本宮,便仿佛還是那個榮國府的大小姐。抱琴心裏一澀,默然淨了手,拿起玉梳為她細細梳頭。
飛仙髻更添三分靈巧風流,配這大紅撒花的石榴裙便不會俗氣。
元春在更衣鏡前轉一圈,氣力有些不足,只好伏在桌錢喘息。
“把梵兒抱去大明宮,給太上皇、太後請安。”
抱琴遲疑道:“可是要薛姑娘同去?她要是沖撞了貴人……”
小殿下如今越發粘寶釵,一眼看不見就要放聲大哭。若是乳母抱去,到時哭起來恐惹上皇厭煩,若是寶釵抱去,她一個無品無職的年輕姑娘,不知要被編排些什麽話來。
元春似笑非笑看一眼抱琴,“你倒是一顆心為她着想。”
抱琴心裏一慌,忙要跪下請罪。
“罷了,你和她結了善緣,往後也是你的好處。”元春嘆一聲,露出幾分疲态,“那你與她同去,照應她一些。”
小廚房裏吊了一夜的湯品裝好,元春領着宮娥出了鳳藻宮,乘上貴妃轎攆。
作者有話要說: 老岳父:我把你當弟子,你居然想做我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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