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沈星淵番外(一)
天連衰草,亂雲低薄暮。
本就人跡罕至的荒山,這般天氣更是凄涼,冷風直要吹進人骨子裏,唯有枯黃的枝桠瑟瑟搖晃,驚起栖息寒鴉,嘶聲哀鳴隐隐回響。
山間顯出一白色人影,不疾不徐,一步步踩在枯草之上,壓出深深刻印,若不細看,定是發覺不出略顯踉跄的身形與章法全失的步法。那件雪白的狐裘大氅沾了血跡,從右肩一路到袖口,星星點點,紅梅一般灼灼動人。
那人看了一眼天色,鉛灰色的長空,一點點暗下來,壓的人喘息不能。
晚來天欲雪!
這種地方竟還有廟,來者輕輕笑了,“哐嘡”一聲,年久失修的木門打開,積灰撲撲而下。廟藏在這荒山不知年歲,烏梁鏽蝕,杏黃色的帳幔破損不堪,蛛絲層層蓋着一尊泥塑像,粗糙簡陋,彩漆剝落,早已看不出供的是哪尊神仙。
想不到,有一日自己竟落得要尋個避風雪的地方。來者解下狐裘,露出被鮮血浸染大半的青衣,和腰間懸着的長劍。
黑夜将至,大雪無聲無息的落下來,轉眼間荒山就白了一片。
他靠在廟裏鏽蝕的梁柱邊,将瓷瓶裏的粉末灑在傷處抹勻,雙目輕阖似是小寐,算算時間,子夜時分,還有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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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白邊走邊想着這次位面核檢的事情,只是照例檢查,預防漏洞而已,本不該自己來。該來的是李易。
就怪昨天的‘天雷狗血大亂鬥’。一手無力回天的爛牌也就算了,還帶着張清清和技術部那群專業坑隊友三十年,賭徒夫夫王晟李易又都和他抽到了相反陣營,幫着傳奇部和女尊部下黑手……一次集齊了豬隊友神對手,不輸也難。
李易抛了個媚眼,“小白白啊……明天就要開始位面篩查了,可我想休假……”
程小白嘴角一抽。
王晟教訓李易:“你別這樣,太過分了!”又看向程小白,誠懇道,“《無限恐怖》,《饑餓游戲》,《電鋸殺人狂》,……《夜雨江湖》,你選一個替我們去吧。”
“……《夜雨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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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晟露出了惋惜的表情。
我去!!正常人都知道怎麽選好麽!!
不覺間就到了一處荒山腳下。才恍然發現官道走偏了,若是翻過這座山,也算抄近路,往南二十裏便是秀水城。
程小白輕輕嘆息。
他曾經帶着一個孩子,在那裏住過八年。
看着一個瘦弱的孩童,長成了風姿如玉的少年,教他習字練武,教他禮義孝悌,盡心盡力的想當一個好哥哥……
相見麽?熊孩子對自己起了那樣的心思,避之不及,遑論相見?
不見麽?……不知道他體內有沒有未清的蠱毒,是不是還在追求武道巅峰,身邊有沒有人能照顧好他……
不知道,他過的好不好。
遂即搖頭輕笑,熊孩子早就該想開了吧……武功高長的又帥,有錢有勢,這種人應該是每天從五萬平米的床上被自己帥醒,面對兩百随從內心空虛而寂寞……啊呸呸呸!
程小白“啪”的一聲關了腦洞。
罷了,遇不遇見随緣去,何必想那麽多。
緩步山間的白衣公子氣度清貴,看了眼沉沉天色。似是要落雪了。目之所及,遙遙望見枯木間一座破落廟宇,輕輕笑了,所幸還有個落腳的地方。
如今他瀕臨突破,力量尚不能控制自如,氣息外露,正是受到位面排斥最嚴重的時刻。還是多收斂些為好,大雪夜行這種麻煩事就省了吧。
忽覺面頰一涼,初雪的清冽滲入發膚,寒意乍起。
夜至,雪愈下愈大,轉眼間就如飛絮鵝毛,鋪天蓋地的落下來。
那座廟宇殘破不堪,風雪之中好似怒海扁舟,下一秒便會傾頹坍塌。
晰白如玉的手抵在老舊的木門上,驟然停住。
多年磨砺,他對危險的直覺已敏銳至極。
黑暗中,山野間的一切變得清晰。寒鴉的嘶鳴,雪壓在枝頭的斷裂聲,大風呼嘯與指尖下的吱呀輕響,還有這扇門背後的……殺意!
廟裏有人!
抽身疾退的瞬間門板炸裂,煙塵中一柄長劍直刺面門,程小白幾乎是同一時刻抽劍格擋,兩把劍铮然相擊,清鳴震蕩。
霎時只覺虎口一麻,方知這人內力深厚,自己不可托大。一擊不中,門裏的人顯出身形,雪亮的劍光劃破黑夜,狠厲的殺招撲面而來。退避已是不可能了,只得迎着劍招攻上去。
廟中是不見五指的黑暗,只能憑聲音與直覺判斷方位。飒然微風之中雙劍激鳴,程小白不願平白與人結怨,便角度刁鑽的刺向對方周身要穴,那人劍勢雖精妙,卻身法滞澀,險些回護不及,卻又幾次拼着受傷險中脫身。
一方不願傷人,意欲制住對方,及早脫身,一方卻狠絕拼命,殺意凜然。一時僵持不下。
二十招之後,程小白愈發心驚,他未曾重傷對方,不該有這麽濃烈的血腥氣,這人起先內力純厚,現在卻有些氣息不穩,後繼無力,應是本就有傷在身,不宜運功,而對方的身法……
這個位面只有一個人會這樣的身法。是自己一步步教的。
一念至此,不由脫口而出,“小淵!是我!”
分心之下,破綻頓生,那長劍堪堪抵在眉心。
黑暗中聲息驟停,一片寂靜。
兩息之後,長劍垂下,青年的聲音帶着微微顫抖:“哥哥?”
火石乍響,佛前殘燭照亮黑夜。
白衣公子的面容籠在幽暗的燭光中,眉目如畫,仿若一個泛黃的溫暖夢境。
“哥哥,竟真的是你。”
青年細細的看着眼前人,笑意層層漾開,眸中似是有星光灼灼。那光彩太過熾熱,程小白不由垂目避開。
一低頭,就見昏黃燭光下,青衣浸染的濃重血色,刺目驚心。
“沈星淵,你……”
話音未落,寂靜的雪夜裏響起重重腳步,程小白皺起眉細聽,來者大約有二十餘人,都算的上一等一的高手,毫無潛藏之意,似乎是篤定這廟中之人,已如籠中鳥雀,強弩之末。
身邊人自然也聽見了,輕輕吹熄燭火,待一切重回黑暗,湊在白衣公子耳邊道:“哥哥且等我片刻。”
“你有傷在身,還是我……”
青年語氣沉下來,制住白衣公子拿劍的手:“皮肉傷而已,哥哥覺得,我連這點小事也做不了了麽?”
程小白一怔,随即苦笑,倒是忘了,沈小淵早就不是當初的熊孩子了,而現在的他,不願假手于人,更不願站在任何人的身後,接受庇護,恐怕……尤其是自己的庇護。罷了,總歸自己在這裏,不會讓他出事。
“……你多小心,勿要逞強。”
廟外的聲響靜了下來,持劍的青年緩步而出。
朔風忽起,亂雪飛揚。
二十人中為首的是一黑衣男子,聲音陰寒,略帶嘶啞,“沈教主別來無恙。”
青年冷冷的看着眼前人:“我已辭教主之位一年有餘,蕭宗主要争天下武林,與我何幹?”
江湖代有英雄出,如大浪淘沙,一代新人換舊人,他本不在意這等更疊變換。
男子笑了,喑啞的笑聲像是蟄伏于暗處的毒蛇,“沈教主正值盛年,卻歸隐田園,其中蹊跷本與蕭某人無關,但‘七星絕殺’與‘未名’,天下兩把最好的名劍都在你手中,世上哪有這等便宜的好事?”
“你想要我的劍?”
“不錯。”
沈星淵漠然道,“名劍雖好,也須有命使。”
男子傲然道:“今夜之後,世上僅我一人堪配此劍!”
随着這一聲落下,男子身後的十九人頃刻動了,只見一時黑影散亂,将青年圍在中央,起初還是一個個分明的人影,而後連成一片,層層疊疊,竟讓人生出無邊無望之感。
青年站在衆人之中,薄雪輕輕落在他肩頭。
一劍橫來,黑影幢幢間,雪亮的劍光照亮長夜,如九天之上傾瀉的星輝,陡然迸發出不可逼視的刺目明光。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離青年最近的黑衣人被連根斬下右臂,血霧噴湧而出。而青年劍勢轉圜如意,大開大合,轉眼間劍落之處又殺一人。
程小白于廟裏收斂氣息,借着雪地微亮的反光注視着廟外的戰局。心中總覺得有哪裏不對,沈星淵什麽時候有兩把劍?……是了!自己手裏這把,不正是熊孩子為他尋回來的麽,當時那麽多人盯着這把劍,江湖上定是傳出了風聲……原來這麻煩事也有他的一份兒。
這是他第二次看沈星淵出手。不同于春雨畫船時的刻意謀劃,穩操勝券,這一次的青年宛如絕境中的困獸,殺意滔天。
随着又一人的倒下,黑衣衆人步法淩亂,破綻叢生,而方才說話的為首者,此時隐在人群中,不露鋒芒。戰局似乎勝負即定,這只是一場冗長又耗神的單方面屠殺而已。
就在沈星淵斬下第三人時,忽而心神一震!
于此同時,程小白眉心一跳,二十去三,還剩十七個,這個數字太不好了……
沈星淵驀然只覺周身仿佛築起了無形的高牆,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勢,怒濤惡雲一般排空壓來,氣息瞬間滞澀,一陣刺痛便自右臂蔓延而上。這凝神再看時,那些黑衣人身法陡變,步罡踏鬥,一息之間便封死了所有退路。原來這些天從設計引他到暗中下毒,再到方才的以多敵寡,種種不入流的手段,都不過是惑敵之法,讓他放松警惕。
而這剩下的十七人,這個陣法,才是真正的殺招。
程小白方踏出一步,忽而一陣氣血激蕩。
天地間的風雪陡然變了,連同這片凄寒荒野,這座破敗寺廟,頭頂萬裏長空,織成一張天羅地網,轟然壓下!
驟然間瞳孔微縮……八門九遁,正是十七,……天羅陣!
這是一場苦心孤詣的伏擊,與此夜此雪,此時此刻,天輔相成!
陣成之時正将此位面的力量激發到極致,如今他瀕臨突破,氣息外露時被位面感應到,方才那股排斥之力,便是位面法則,給他這個外來者的警告。
程小白看着陣中青年的背影,握劍的手用力到指間泛白。即使沒有位面壓制,他現在也無法出手。方才已錯過了最好的時機,如今陣法已成,陣中仿若自成世界,沈星淵雖在困局之中,然而困局也是平衡,他若貿然打破,恐怕反是不利。
這時為首者自衆人中緩步而出,每一步的距離都分毫不差,一身勁氣凝練澎湃,程小白發現,即使沒有這個陣法,這人也算的上此方世界第一流高手。
他知道陣中的青年比他難受百倍,卻不得不強行鎮定……等一個契機。
作者有話要說:小淵出場~依舊是無責任番外~~與正文無邏輯關系~
地雷在回複留言中感謝了,但是居然忘記放到作者有話說了,好像隔了很久……(撓頭)
特別感謝木行,曦小律,青蘇語的地雷!~
一天明月的火箭炮(人生第一個火箭炮啊看我癡漢臉……)
還要感謝每個能看到這裏的親~
下一章來潑狗血!!武俠一秒變種田,不,居家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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