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負責任
梁放是不是純情男高,許意寧并不清楚。
她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要來為難她一個清純無辜女高中生?
沒等她開口,池漾拎着她的帽子,“她一小學生,談什麽戀愛?你少在這兒帶壞小孩啊。”
“.......”
許意寧偷偷看了眼梁放,男生正歪着頭,唇邊勾着一抹笑,這麽笑容有點兒刺眼,怎麽看都覺得是在嘲笑她。
她忍不住掙紮開,整理被扯皺的帽子嘟囔:“池漾,你才小學生,你全家都是小學生。”
池漾笑的前仰後合:“我全家都是小學生,那你不還是小學生啊。”
“.......”
兩人吵吵鬧鬧,鬧的梁放心情也好了點兒,低頭看了眼時間,直起身向外走。
旁邊池漾毫不手軟,兩只手捏着許意寧的臉,梁放看了一眼,她兩邊臉頰都被捏着,表情氣鼓鼓的,像只小河豚,有點傻,還有點可愛。
梁放笑着逗了句:“小學生互啄?”
許意寧瞬間拍開池漾的手,揉着臉頰沒說話,聽到他又輕笑了聲,随後是關門聲。
櫃臺的女生轉身去處理新的訂單,氣氛瞬間安靜下來,似乎也帶着許意寧的心沉了幾分。
她這才忍不住瞪眼:“池漾,你真幼稚。”
“小學生。”
池漾:“........”
Advertisement
雪下了幾天,很快迎來了十二月,溫度直降零下,這是惜寧最冷的一個冬天。
周一清早,許意寧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來,忽然打了個噴嚏,噴嚏卷走了瞌睡蟲,她吸着鼻子,起床添了件加絨衛衣。
剛過六點,家裏安安靜靜的,清醒的只有許意寧和魚缸裏擺動魚尾的魚。
這兩條魚是許樂彥帶回家的。
許樂彥好奇心很強,看到什麽新鮮玩意都想帶回家。
任倩覺得這是好事,索性依着他,還特地買了個智能魚缸,讓許樂彥負責喂。
新鮮感就持續了一陣子,許樂彥又喜歡上了其他東西,連還有兩條魚等着他喂養都忘了。
燒了壺熱水,許意寧折返回魚缸前,在喂與不喂之間糾結。
魚缸方方正正,頂部卡着過濾器,led燈閃着霓虹,厚厚一層白色沙粒上面屹立着五顏六色斑紋秀麗的石頭。
舒适的生活環境,明明什麽都不缺,還是不能得到精心照料。
對他們來說,負責任好像很難。
一條紅白色的魚身子擺正,和許意寧大眼對小眼,嘴巴一張一張,似乎是在催促她快點喂食。
僵持了會兒。
許意寧還是任命撒了把飼料。
烤了兩片面包片,任倩穿着睡衣從房間裏出來,按亮客廳的燈,“你又起這麽早啊。”
嗓子發癢,許意寧沒說話,任倩也沒發現她的異常,“那你幫你弟熱杯奶,我去喊他起床。”
許意寧喝着水,看着她進房間。
過了一會兒,許樂彥起來,在廚房轉了一圈,沒有看到熟悉的牛奶,扭頭看着坐在餐桌上吃飯的許意寧。
“姐,媽媽不是讓你幫我熱牛奶嗎?奶呢?”
許意寧眼皮都沒擡一下,“你多大了?”
許樂彥繼續問:“奶呢?”
“上初一了,你們老師沒教過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嗎?想喝奶就自己去熱,我是你姐,不是你保姆。”
“還有那兩條魚,以後你自己喂。”
許樂彥瞬間成了頭小獅子,氣鼓鼓瞪着眼。
“憑什麽!你不是我姐嗎?為什麽不能幫我!?”
“你怎麽這樣!別人家的姐姐對弟弟都很好,你一點也不溫柔!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姐姐!”
許意寧裝聽不見。
許樂彥有很大的起床氣,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已經習慣了。
直到手裏的面包片被他搶走了一半,面包渣掉了一桌子,她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誰對你好你就去找誰,行吧?”
“你們又吵什麽?”
任倩換好了衣服從房間裏出來,看到暴跳如雷的許樂彥,連忙幫他穿上外套,“祖宗,今天這麽冷,你怎麽不穿好外套就出來了?凍感冒怎麽辦?”
許樂彥:“我姐欺負我,她不給我熱奶。”
任倩替他穿好衣服,看了眼許意寧,眼神平靜,沒有責怪的意思,可許意寧最怕她露出這種表情。
“意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有起床氣,你讓他一下。”
任倩嘆了口氣,“我讓你熱奶為什麽不熱?”
許意寧抿唇,“這是我的義務嗎?”
頭一次聽到許意寧頂嘴,任倩皺起眉,“你是她姐姐,這不是應該的嗎?你怎麽越長大越不懂事了?”
“你弟弟這麽小,還在長身體,餓着肚子去上學會生病,這點道理你不懂嗎?一家人扯什麽義務……之前打這麽幾個耳洞我都沒說你什麽,小姑娘家家,好的不學,整天學一些不三不四的事,傳出去多丢人。”
任倩數落個不停,許意寧耷拉下眼皮掩去眼底的情緒,手指卻用了點力,酥脆的面包片被撚成碎渣掉在盤子裏。
徹底沒了胃口,她放下手裏的面包片,“随您怎麽說吧,我走了。”
“回來。”
“又有什麽事?”
任倩指着她剩下的面包片,“面包怎麽不吃?”
對上任倩和善許多的眉眼,許意寧頓了頓,“我,我不舒服,沒胃口。”
“不舒服?怎麽了?”
“可能感冒了吧。”
見她臉色确實不太好,任倩想說什麽,衣擺被許樂彥拽了拽,“媽,我餓了,待會就要去學校了。”
任倩瞬間無暇顧及許意寧,轉身進了廚房,在關上門時,她回頭說:“感冒了吃點感冒藥,下次吃完飯,就把這些垃圾收起來,這個習慣不好,你必須要改,不然以後去了別人家裏,會被笑話。”
“.......”
許意寧無力扯了扯唇,什麽都沒說,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扔進垃圾桶裏。
這裏是片老城區,位置偏,門口只有一個公交站。
出行不方便,房租卻貴的離譜,就因為對面有所附屬中學,小區順理成章變成學區房。
許樂彥成績不好,小升初那麽簡單的題,他硬是考了個吊車尾,好的中學上不了,挑挑揀揀,最後選到了這裏。
學校要求住宿,任倩不放心許樂彥自己住學校,咬牙租了套百平米的房子陪讀。她行動力強,說搬就搬,搬家前一夜,才通知許意寧收拾行李,完全沒考慮過她上學方不方便。
要坐的那班車從遠處駛來,公交站臺擠了許多人,人群推搡着湧上去,公交車瞬間擠滿了人。
許意寧沒上去擠,攥着書包帶站在最邊緣的位置。
眼尾劃出一滴淚,落在鼻尖涼絲絲的,沒等她拂掉,就順着臉頰淌下去,留下兩道透明的水痕,被風吹過,像結了層霜花。
許意寧擦幹了淚痕,使勁瞪大眼睛,把眼淚憋了回去。
六點菜市場已經有了煙火氣,菜市場末尾,一家水果攤亮着一盞燈,門匾嶄新如初,幹幹淨淨沒有一絲污點。
包裹很嚴實的老太太扶着腰,沖正在撿水果的少年喊:“哎喲,那蘋果你輕點兒放,上次就被你摔出一塊青,最後賣都賣不出去。”
梁放低着頭,手裏的動作沒停。
零下的溫度,他将校服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冷白手臂。左臂內側有顆不顯眼的黑痣,行動之間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他慢悠悠打個哈欠,“那你不還是讓我吃了?”
林秀哼了聲:“不給你吃,難不成還扔了?快把你那袖子拉下來,這麽冷的天,別再凍感冒。”
梁放淡道:“既然擔心我,就趕緊回家。”
“我開水果店開這麽多年,哪能說關就關?賺到的錢不也是給你們?”
梁放笑着起身,拍着手上的灰,“行了,家裏不差錢,您自個兒留着吧。外面地滑,下午早點回家,聽到沒?”
“知道,我身子骨還硬朗,就算摔了也能站起來,早些年,我還參加過馬拉松呢。”
“是,早到五十年前,您參加馬拉松,沒跑完兩千米就歇了,是吧?”
老太太不開心了,戳着他的額頭,“你少氣我,我還能多活幾年,你快走吧,上學別遲到,記得買早飯吃,不吃早飯得胃病。”
少年笑着躲開,随手拿起書包,“我走了。”
老太太視線不好,超出十米就看不清了。
走出十米外,旁邊有個殺雞店。老板五十多歲了,抽煙抽的滿嘴黃牙,但人挺不賴,“梁放,又來陪你外婆。你每天天不亮就過來,不累啊。”
梁放淡淡擡了擡下巴,接着從兜裏拿出一盒煙,長指抵開煙盒,抽出一根煙遞過去,“不累,張叔,我外婆身體不好,要是她有什麽事,您及時給我打電話,麻煩您了。”
男人笑着接過去,“你放心就行了,你張叔在這呢,好好上學去吧。”
“嗯,謝謝張叔。”
中間遇上早高峰,耽誤不少時間,到三中附近時,已經七點了,梁放咬着棒棒糖從地鐵站出來,剛一出站,風直面吹來,他低頭拉起領子。
“阿姨,一份煎餅,不要蔥花。”
女生聲音從旁邊響起。
梁放動作稍頓,側頭看過去。
女生耷拉着腦袋,校服衣領上一截細白脖頸彎處好看的線條,側臉被頭發擋了起來,仿佛每根頭發絲都寫着一個喪字,有點兒可憐,像被人丢棄的流浪貓。
梁放認了好一會兒。
好像是池漾他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