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成為自己的月亮

【梁放:睡了?】

還有五分鐘就到零點了。

許意寧擡頭看向窗外, 路燈打出一圈柔和的光,男生依舊蹲在那裏,鼻梁弧度優越卻泛着紅, 他像感覺不到冷似的, 安靜盯着地面。

她眸光微閃, 打下兩個字:【沒有。】

樓下,梁放兜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看到許意寧回了消息, 他頓了一下, 忽然擡起頭。

他突然望過來, 許意寧呆呆愣在那。

少年彎腰拾起旁邊草地裏的小樹根, 來到樓下空地,背對着她在雪地裏寫字。

許意寧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只能使勁貼在窗戶上, 挺翹的鼻尖都被擠壓成了一個點。

梁放回頭, 看得并不太清楚,卻能想象到她現在是什麽姿勢。

還有一分鐘就到零點。

少年随意丢了樹枝, 雙手抄兜站在一旁,擡頭望向許意寧的窗戶。

時間恰好跳轉到零點。

即使嘉宜明令禁止燃放煙花爆竹, 卻有不少人偷着放。

“砰!”

絢爛煙花在天空綻放, 點燃了黑夜,天空霎時間如同黎明破曉, 就在這一瞬間,許意寧看清了雪地裏寫的一行字。

【祝寧寧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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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聲音震耳欲聾,絢爛奪目, 如同火樹銀花, 可惜短暫, 轉瞬即逝。

只是很多年後,在每個夜晚入睡前,許意寧總會想起這一幕。

煙花落幕,少年于雪地靜靜伫立,身後是寂靜的夜。

隔着遙遠距離,他投來灼灼目光,黑眸在忽明忽暗煙火映照下泛着細碎的光,氣氛靜谧而柔和

漫天大雪,幾片雪花沾上他的睫毛,他又擡了下眼,像是執意要和她對視。

許意寧足足愣了幾分鐘,直到手邊兒的手機響起,才堪堪回過神。

她沒看是誰,直接接起來。

聽筒那邊兒只有呼嘯的風聲,過了很久,才發出點聲響,“許意寧。”

許意寧趴在窗邊,少年拿着電話,骨節在冷冽寒風中透着紅,他像是感覺不到冷似的,眼底泛着柔意,可語氣仍漫不經心,“我知道你在看我,別躲着啊。”

這話聽起來沒什麽問題,可又像意有所指似的。

許意寧莫名慌了一下,又很快冷靜下來。

樓下,梁放等了一會兒,都不見手機對面有聲響,還以為是聽筒進了水。

出門時比較急,身上沒帶紙,他低下頭,随意用外套下幹淨的衣服擦了擦。

正準備重新回撥過去時,餘光掃見樓上忽然冒出一個腦袋。

梁放手一頓,擡頭望去。

那扇緊閉的窗戶被推開,許意寧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撐着窗戶框往外探頭,見他看過了,放下手機,彎着眼眸朝他揮手。

樓上的風比樓下大得多,她束在腦後的頭發被吹亂,貼在臉頰上。

梁放捏着手機的指尖忽然用了些力,随後注意到,女生只穿了件白色高領毛衣,肩膀單薄,随時都會被風吹落似的。

他喉結上下滾動,“外面冷,進去。”

許意寧只顧得打招呼,沒留意電話裏說了什麽,見他薄唇動了,還有些疑惑他說了什麽,甚至想跟他隔空對話。

男生無奈地揚了下手機,許意寧呆滞兩秒,迅速拿起手機,內心默默唾棄自己,怎麽可以這麽沒有出息。

“不好意思,我沒聽到,你說了什麽呀?”

梁放笑說:“我說,外面冷,把窗戶關了。”

“我不冷。”

“想感冒啊。”

“那你呢?”

梁放愣了愣,“我怎麽了?”

冷風迎面吹來,許意寧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光是打開窗戶吹了會兒風,手就已經沒了知覺,那在下面淋雪,該有多冷。

許意寧抿唇,“我覺得你更冷。”

梁放懶洋洋笑着,“不冷。”

她聲音悶悶的,“可是我怕你冷。”

“.......”

梁放眼皮跳了一下。

這小姑娘,好像已經知道什麽招對他有效了。

他沒轍,“你先進去,我待會兒就走。”

聞言,許意寧怔了下,“你不上來找我哥他們嗎?”

“誰說我來找他們?來找你的。”

對面輕笑一聲,聲音添了點磁性,“我不是說過麽,你想我來,我就會來。”

許意寧呼吸停滞,明明沒碰酒精,卻如同醉了般,大腦混亂,卻不忘等待他的下文。

可對面卻止了話音。

梁放臉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樣,“雖然晚了一會兒,但也算來了,是吧?”

許意寧:“........”

最後五分鐘才來,這叫晚了一會兒嗎!?

她有些失望,盯着樓下那抹修長身影,小聲哦了一句,“是吧。”

通話時間一分一秒變長,聽筒裏只有風聲和微弱呼吸聲。

梁放動了下早已僵硬沒知覺的手,擡頭看着她,神色認真了些,“許意寧。”

許意寧看出他神色有些落寞,像孤寂的鐘,“嗯?”

“新年快樂。”

他語氣很輕,像是輕柔羽毛,落在她耳畔。

許意寧也輕聲回:“新年快樂。”

随後又說:“你沒什麽祝福語嗎?”

梁放故意逗她:“這麽貪心?你還想要什麽祝福?”

許意寧只是想多跟他聊幾句,也不在意什麽祝福,含糊道:“都行,祝我成績越來越好,考上理想的大學……或者祝我越來越優秀。”

聽她毫無厘頭的話,梁放勾起唇,“要求這麽多啊?”

“那...一個也可以。”

“哥哥還沒給人說過祝福語呢,考慮一下。”

梁放低下頭,像是真的在考慮,許意寧視線不移,一寸寸描摹他的眉眼。

沒過兩秒,許意寧還是心虛地移開視線,盯着他腳邊那兩行快被雪蓋住的字,急忙用手機拍了張照片。

鬼使神差,鏡頭對準了男生,而鏡頭中的人也像是有心靈感應般擡起下颚,視線不經意掃過鏡頭,“許意寧。”

“嗯?”

“新的一年,就比之前更自我些吧。不追光,要成為自己的月亮。要始終相信,你是唯一永恒的光,即使殘缺微弱,也能照亮一寸天地,永遠可以給擡頭看月亮的人帶來希望。”

許意寧開了免提。

這句話似一團火,順着風被席卷進了室內,溫度驟然升高,如同蒸籠,讓許意寧喘不過氣。

她連自己都給不了,怎麽能帶給別人希望。

她睫毛顫動不停,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梁放。”

“怎麽了?”

第一次聽她認真喊自己的名字,梁放饒有興致地擡起眉。

“你知道月震嗎?就像在地球的地震一樣,據說每年會發生一千多次,你有發現過嗎?”

梁放想了想,“沒有啊。”

月亮好像也是浪漫美好的象征。

月亮輕顫,地球上的人卻渾然不知。*

就像她在他面前,心動上萬次,他卻永遠不知道。

許意寧心跳加快,“哦,那你,你是剛從家裏出來嗎?”

梁放懶洋洋嗯了聲,重新蹲下去,“不然呢。”

許意寧有一搭沒一搭跟他閑聊,得知他是剛從家裏出來,只見了她一人,說不出的開心,翹起唇角:“梁放。”

聽出她嗓音沾了點兒雀躍,梁放失笑,“怎麽了?”

“你祝我成為月亮,那我祝你成為宇宙。”

月亮屬于銀河系,銀河系屬于宇宙。

她存在于宇宙,他不屬于任何人。

少女嗓音柔和,在凜冬中透着股清甜,如同冬日第一抹暖陽,融化了寒霜白雪。

梁放一時恍了神,遲遲沒有回答。

手機那邊的安靜,讓許意寧剛整頓好的心情又開始淩亂,她深吸了一口氣,聲線沒了起伏:“你這樣,不說話,會顯得我很尴尬哎。”

梁放鼻腔裏發出一聲輕笑,顯得松松懶懶的,“行,你什麽時候回惜寧?”

許意寧想了想,“好像是後天,回去還要寫寒假作業。”

“那見一面吧。”

樓下那抹修長身影已經離開了很久,窗戶開着,任由冷風挾着雪花灌進房間,窗簾被打濕,濕濕嗒嗒的。

許意寧打了個噴嚏,這才想起關窗。

耳畔又響起少年散漫的聲音——“見一面吧。”

見一面。

見一面!?

房間安靜了好一會兒,許意寧埋進被子裏,耳廓還蔓着緋紅。

是不是她想的那樣。

忽然有些期待後天的到來了。

嘉宜大學創辦已久,是全國頂尖高校,占地一千多萬平方米,風景優美,理所當然成為嘉宜最著名景點。

因為今天是大年初一,校園裏并沒有很多人,除了留校學生,就是保衛處大爺。

漫步在雪地裏,許意寧裹着圍巾小聲哼歌,腳步輕快踩着雪走,渾身都透着掩飾不住的愉悅。

姜喃一陣好笑,摟着她的肩膀,“怎麽這麽開心,你昨天,不會跟他表白了吧?”

被這句話吓了一跳,許意寧腳底打滑,差點沒帶她一起摔倒,勉強穩住身子,“沒有。”

“哦,看你們昨晚上聊這麽久,還以為在一起了呢。”

許意寧:“?”

“姜喃姐,你,你看到我們了?”

“就在樓下,我要是看不見,我才是瞎了。”

許意寧猛地咽了下口水,倒不是因為害羞,小心翼翼問:“我哥也看到了?”

姜喃挑眉:“你哥視力這麽好,你當他也瞎嗎?”

“.......”

竟然忘了池漾這個變态視力。

許意寧嘴角顫抖了一下。

完了。

深更半夜,冰天雪地,梁放突然出現在樓下,雪地裏還有她的大名,就是有幾百張嘴都說不清。

耳邊響起一聲輕笑,“逗你呢,昨天他一直在沙發上跟女朋友打電話,沒空注意你。”

“.......”

這話說的,讓許意寧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可回頭,卻見姜喃神色毫無異常,指着那邊兒的籃球場,“聽說嘉宜籃球隊裏的帥哥特別多,啧,好不容易來一趟,卻見不到,有點可惜啊。你不是想考這所大學嗎?以後有福氣了噢。”

“我上大學的時候,最喜歡看男生打籃球,哦對,你見過梁放打籃球沒?”

許意寧搖頭。

她沒見過他打籃球,打人倒是見過。

腳下薄薄一層雪已經被冰替代,行動起來十分困難,姜喃低頭翻着相機,“你扶着我,我給你找找,以前三中舉辦過幾場籃球賽,我還混進去拍過不少照片呢,露腹肌的那種,你肯定沒見過。”

露腹肌。

許意寧連連點頭:“好。”

估計照片太多,姜喃翻了很久,前面是下坡路,走上去滑溜溜的,控制不住往下滑,許意寧只能勉強扶住她。

後面突然響起急促的車笛聲。

許意寧回頭,一輛黑車似乎打了滑,打着雙閃,直直朝兩人駛來。

許意寧沒見過這種場面,有些被吓到了,兩秒後反應過來,急忙攥着姜喃手腕,“姜喃姐,快躲開。”

聽到動靜,姜喃擡起頭,臉色都變了:“我靠,什麽鬼!?”

可本來就是下坡路,走在冰上根本不受控制,兩人踉跄着往旁邊躲,可是越慌越亂。

姜喃在外側,離車只差了一點距離,如果被撞住,很有可能出現意外,慌亂之下,許意寧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手一用力,将她拉回身後。

同一時間,車擦過許意寧,撞在樹上才停下來。

姜喃回過神,見許意寧跌落在地上,連忙蹲下去,“你沒事吧?撞哪裏了?我現在叫救護車。”

許意寧咽了咽口水,“姜喃姐,我沒事,你沒事吧?”

車的後視鏡撞到了她左側的肋骨,隐隐有些痛感。

姜喃打完電話,罵罵咧咧:“我沒事,這誰啊,不知道昨天下了雪,還在學校裏開車,撞到人怎麽辦!?”

遠處,從黑車上下來一個女人,看起來她也被吓到了,聲音顫抖:“不好意思,我剛拿到駕照,以為今天學校沒人,想來練一下,你們沒事吧?”

姜喃氣不打一出來:“你這話問的,如果有事了,還能跟你說話嗎!?我告訴你啊,你別想跑,一會兒跟我們一起去醫院,誰家下雪練車啊,你以為你開的雪橇啊!大過年的不好好在家過年,出來練什麽車,也不怕出了事!”

左側肋骨痛意越來越明顯,似乎已經蔓延到四肢百骸,稍微動一下都十分困難,許意寧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忽然扯開唇笑:“姜喃姐,新年第一天就進醫院,以後我每天都得進醫院了,我好慘噢。”

“........”

女生皺着眉,小巧鼻尖上冒着絲絲汗珠,唇白的失了血色,眼神卻無比清亮,甚至還在開玩笑活躍氣氛。

說實話,姜喃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嬌弱這個詞上面,曾還一度她是不是真的想多了,梁放怎麽可能會喜歡這種嬌滴滴的姑娘。

現在好像有些理解,梁放為什麽會注意到她了。

她時常安靜淡然,時常帶着少女獨有的小俏皮,卻又自帶棱角,頑強且鮮活。

姜楠忽然覺得,追什麽男人,她才是最值得被愛的那個。

逛了沒半個小時,就被送去了醫院。

人生第一次坐救護車,許意寧還感覺有些新奇,躺在病床上,任由護士推着去拍片子。

好在只是有些淤青擦傷,拿些藥定期複查就好了。

姜喃愧疚萬分,扶着她坐下來,“妹妹,你先在這兒坐着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拿藥。”

許意寧還有些難受,便沒推辭,“麻煩你了姜喃姐。”

姜喃連忙擺手,“不麻煩,你是為了救我才這樣的,我感謝你還來不及,待會兒請你去吃大餐!”

許意寧彎了彎眼睛,“好。”

剛才摔倒時,手機從兜裏飛了出去,保護膜碎了一大半,下面的手機屏出現了幾條裂痕,後面的鏡頭也裂了一條縫。還是剛換的手機,許意寧一陣心疼,幸好還能用。

大年初一,走廊上依舊人來人往。

身邊坐了個小女生,看着七八歲的年紀,手背上紮着輸液針,懷裏抱着個粉色兔子玩偶,黑瞳亮如葡萄,臉頰上有些泛紅,應該是過敏了,她晃着騰空的腿,甕聲甕氣:“媽媽,我們什麽時候能回家呀?”

女人将毛毯披在她身上,溫柔笑着:“再過六十個六十秒就可以了,依依自己數。”

“好吧,我好想弟弟呀。”

“誰讓你嘴饞,非要搶他螃蟹吃?你不知道你螃蟹過敏?”女人似責備,語氣卻溫和的不行,“他被你氣的不行,你還好意思想他呢。”

小女生撇撇嘴,“他是男子漢,讓一個螃蟹怎麽了。”

“是是是,他應該讓給你吃。好了好了,你不要動,待會兒回去,奶奶肯定給你做了好吃的。”

“嘿嘿,好。”

許意寧聽的有些出神。

惜寧不臨海,平日很少吃海鮮,有次許樂彥學到了螃蟹,回家便吵着要吃螃蟹,晚上任倩就蒸了螃蟹,還細心地替他剝好肉,蘸好調料。

許意寧永遠都記得,那天任倩買了七只螃蟹,因為肉少,有六只都給了許樂彥。

任倩跟她說:“螃蟹性寒,你身體不好,少吃一點。”

可平時,任倩從沒這樣關心過她。就連過年,也對她不管不顧,不曾關心過一句。

許意寧深深呼了一口氣,垂在一邊的手忽然被小手握住,源源不斷的熱流淌了過來,小女孩歪着頭看她,“姐姐,你手怎麽這麽涼呀?你是冷嗎?”

許意寧愣了愣,搖頭,“我沒事。”

“可是我看你的唇都發白啦,媽媽,我能不能把我的毛毯借給姐姐?”

“那你不冷嗎?”

“你幫我暖手呀。”

美好溫馨的畫面,許意寧卻忍不住移開視線,“姐姐沒事,妹妹你蓋吧。”

女人左右看了看,可能是看出了點兒什麽,朝小女生搖着頭,“姐姐要休息了,你安靜點就好。”

旁邊安靜下來,許意寧垂眼看着手機裏空蕩蕩的聊天頁面,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

多次點開和任倩的對話框,卻又不知道該聊什麽。

不想主動低頭,可也許對方根本不在意。

“外婆病房在幾樓?”

一道女聲從身後傳來,聲音有些熟悉,許意寧不經意回頭,卻在睹見電梯門前的男生後愣住。

男生黑衣黑褲,側頭跟身邊女生說話,随着他側頭的動作,拉扯着鋒利下颌線,露出一半眉眼。

往日透着散漫不羁的眉眼此刻顯得無比冷淡涼薄,只是垂眸看着身邊女生,聲音不高不低,“頂層。”

作者有話說:

月亮輕顫,地球上的人卻渾然不知。*來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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