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樓下門鈴響起的一瞬間,溫輕雪恰好鑽進被窩。

雙手攥緊冷冰冰的被子,她咬牙jsg切齒——自己竟然會給商執暖被窩,真真是便宜了他。

環視一周,她發現主卧與客房的布局差不多,也是一股子“老氣橫秋”的味道,好在房間一隅燃了熏香,味道還挺好聞。

怪不得商執身上幾乎沒有煙味……

原是被香味蓋住了。

溫輕一邊想心思,一邊偷聽樓下的動靜:大門關合聲過後,響起了好幾個人的聲音,應該是商屹凱一行,至于他們說話內容,她聽不清楚。

約莫過了五分鐘,卧室房門自外被推開,商執拎着兩包用牛皮紙紮好的糕點走了進來。

溫輕雪從被窩裏探出腦袋,急切地問:“爺爺走了?”

“嗯,不過……謝管家還在。”

“哈?”剛準備起身的溫輕雪又迅速躺平,“他怎麽還不走?”

“爺爺那幾個朋友難得來一趟哲海,送了不少東西,他非要分一些給我……喏,平江的芡實糕,你要是還餓的話,可以起來吃一點。”商執将手裏的牛皮紙包輕輕擱在床頭櫃上,“至于謝管家,他分好東西自然會走。”

溫輕雪瑟縮在被窩裏,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再留會兒?”

白日裏剛曬過的被子很暖和,她的臉上像是淡淡掃過一層牛奶粉腮紅,襯得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通透。

略顯淩亂的頭發,微微張開的唇,無一不讓人心生憐愛。

商執從她臉上收回目光:“你就在這兒睡吧,我等等去客房。”

像是為了刻意轉移注意力,說罷,他便快步走向房間角落裏的一尊小型梳式書櫃,随手拿出本書,站在那裏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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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安排也行得通。

只是在謝律離開別墅前,他們不得不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興許是喝了奶茶的緣故,溫輕雪毫無睡意。

睜大眼睛盯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她忽然扭頭問商執:“诶,你說,爺爺會不會是故意讓謝管家留在這兒聽動靜的?我兩趟在你家留宿,蘇阿姨都不在……”

好像老人家都很喜歡來這一出,非得聽到點“動靜”才放心。

其實她也不确定,但很多連續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聽溫輕雪這麽一說,商執一掀眼,光明正大再度望向她:“爺爺知道你還在念書,他不着急抱重孫的。”

提到生孩子的事,溫輕雪面上浮現出一絲赧意:“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爺爺他……他這不是怕你‘冷落’我了嘛!”

商執反問:“我‘冷落’你了嗎?”

這是個陷阱,溫輕雪可不敢輕易接話。

說沒冷落吧,兩人目前相處确實不算愉快;說冷落了吧,顯得她好像還對這段商業聯姻有所期待……

話題就這麽中斷了幾分鐘。

還是溫輕雪先破功:“對了,你剛才要我坦白什麽?”

不知是因為沒了氣氛,還是因為已經釋然,商執并不想再追問,他先說了句“沒什麽”,大概是覺得這樣糊弄不過去,又接着道:“記得訂婚前你找我談話,說結婚以後我們各……各過各的,互不幹涉……”

也許出于貴胄矜持,也許是欲蓋彌彰,他沒說“各玩各的”,而是說“各過各的”。

視線下移,商執聲音愈沉:“那個時候,你是已經有男朋友了嗎?”

“沒有啊。”

“現在呢?”

“也沒有啊。”

溫輕雪覺得商執問的問題很奇怪,細細一琢磨,也不奇怪:結婚證都領了,他們是該開誠布公聊聊彼此的感情生活了,以免日後鬧出尴尬,不好收場。

至于商執為什麽挑這個時候舊事重提,肯定是……

他有情況。

自己怎麽能示弱?

想到這裏,溫輕雪瞬間來了精神,她一只手支撐起上半身,另一只手裝模作樣地将長發挽到耳後,千金大小姐氣場全開:“……但只要我願意,随時可以有。”

這話不假。

就算有婚約在身,只要她溫大小姐樂意,勾勾手指就會有年輕帥氣的男人蜂擁而至:圖她錢財的,圖她美色的,圖她家世的,純粹為了找刺激的——靈魂合拍的真愛不好找,三觀不正的玩伴可遍地都是。

也正是因為太清楚這一點,從小到大,溫輕雪才對談戀愛這件事格外慎重。

而精挑細選的後果就是:她都有結婚證了,還沒有過一場正兒八經的約會。

都怪某人太心急!

聽罷溫輕雪的“挑釁”,商執好不容易舒緩下來的呼吸再度變亂。

他薄唇緊抿,想說的話全數堵在了嗓子眼裏,就那麽僵站着。

溫輕雪反而急了,催問道:“你呢?”

商執下颌線繃緊,似是在佯裝鎮定:“我什麽?”

溫輕雪直言不諱:“你也說一下自己現在的情況呗?是頂流女明星,還是助理女秘書,一共有幾個,都養在哪兒了,有沒有私生子——你總得讓我心裏有數吧?”

她說這話的時候,商執不發一言,只是雙手緊握。

松開時,骨節已然泛白。

默了幾秒,他才斥她:“你豪門電視劇看多了吧。”

溫大小姐開始較真:“我家就是豪門,我看什麽豪門電視劇?劇裏演的那些橋段,還沒我身邊親戚家的家務事精彩呢!你知道我有個三叔吧,他有八個情人吶,一天睡一個,一周七天都睡不過來!還有私生子!早晚要回來争家産的!我還有個遠房堂哥,大家喊他‘小家主’的那個,聽說結婚前也是和老婆簽了協議,期限一到就離婚……”

掏出不少珍藏已久的家族秘辛,可商執只是默默吃瓜,并沒有自揭老底的意思。

溫輕雪心虛了,話鋒一轉:“但我喜歡看宮鬥劇,男主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的那種……”

“呵,怪不得如此有正室的氣度。”

“還有仙俠劇,男主會飛的那種。”

“不會飛可真是不配當您的丈夫呢,溫小姐。”

“那種有怪力亂神元素的民國奇幻劇也好看!”

“真沒看出來,你倒是挺念舊。”

兩人夾槍帶棒來去幾個回合,終于聽見樓下傳來了關門聲——謝律走了。

溫輕雪松了口氣,擡手指着大門的方向:“我要睡覺了。”

言下之意是:快滾,不送。

在自己家裏還被下逐客令的商執深深看了她一眼,毫不遲疑地推門走出去,偌大的房間重歸寧靜,溫輕雪卻悵然若失。

片刻過後,她的手機屏幕亮了。

是商執發來的消息。

往事随風:衛生間有新的牙刷,記得刷牙。

興許真是奶茶作祟,那一晚溫輕雪在商執的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直到後半夜,才沉沉睡過去。

清晨六點,她被一陣富有節奏的敲門聲吵醒。

溫大小姐的起床氣直沖雲霄,棉被捂着腦袋悶悶說了一聲“進來”,恨不得立刻抓過來一個倒黴蛋徒手掐死……而下一秒,這座中式別墅裏唯一一個男人就走到了她的面前,手裏還拎着她的旅行包。

看着仍賴在被窩裏小姑娘,商執皺了皺眉:“還不起床?”

溫輕雪哼哼兩聲,将自己埋得更深。

商執走過去,不輕不重地在鼓鼓囊囊的棉被上拍了拍:“其他時間睡懶覺我不會管你,但今天不行——爺爺有在小區裏散步的習慣,六點半左右會到我這裏來。”

是喔,說好了要一起吃早餐的。

溫輕雪掀開被子,猛地彈坐起來:自己這趟過來的目的,不就是哄商屹凱高興、還商執的人情債麽?

她是很講契約精神的。

然而早起需要毅力……

好巧不巧,她沒有毅力。

兩分鐘後,溫輕雪依然頂着黑眼圈坐在床上打呵欠,沖洗漱完畢的商執嘀咕:“下次再有這種需要早起見爺爺的情況,我們就別分房睡了,你的床這麽大,睡兩個人完全沒有問題——省的還要收拾房間,盡折騰人。”

彼時,商執正彎着腰往床下放東西。

聽到這話,他先是一愣,随即才輕聲回應:“知道了。”

腦子逐漸清醒。

意識到自己說了虎狼之詞,溫輕雪瞬間打了個激靈:什麽知道了?知道什麽了?

等等,難道還真有下次?

偷偷去看商執,他的臉色似乎比昨晚好一點,唇角帶着小小的弧度,留給她的側臉堪稱賞心悅目。

她就這樣稀裏糊塗被誘下床,低頭便看見白色的羊絨腳墊上放着一雙新的棉拖鞋,淡淡的西瓜紅,與男主人腳上那雙藏青色的是一對。

商執将疊整齊的衣服放在床尾:“之前那雙拖鞋不合腳,我讓蘇阿姨重新買了一雙,昨天她忘了拿給你。”

再顧不上拖鞋的事,溫輕雪直勾勾地盯着床尾的外套,記得昨天洗完澡,她将自己換下來的衣服胡亂堆放在客房的沙發上了。

蘇阿姨不在,所以,是商執收拾的。

包括,她的內衣褲……

溫輕雪臉一紅,人早已醒得徹底。

她趿着拖鞋,抓起外套就往衛生間裏沖,無比後悔昨晚草率地與商執調換了房間。

商執深谙商屹凱的作息時間。

清晨六點半,穿戴整齊的溫輕雪果然等到了遛彎兒到12jsg幢附近的商老爺子,兩個小輩陪着他又散了會兒步,終于在七點前,坐進了8幢的小花園。

早餐是蘇阿姨做的桂花雞頭米。

眼下這個時節,雞頭米已經快要下市了,商屹凱愛吃甜的,忍不住多盛了兩勺。

商執不允他多吃,當爺爺卻給自己找借口:“那不是想多陪小雪待一會兒嗎?”

結果孫子壓根不吃這一套,當即叫蘇阿姨把商屹凱碗裏吃剩的糖水都倒掉:“……有我陪着她就行了。”

溫輕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也不知該幫誰,最後只能憋着笑、低頭吃東西。

失去了糖分自由,商屹凱閑着無聊,就叫謝律把幾只鳥籠挂近一點,時不時擡手逗弄,溫輕雪一眼就認出其中一只正是商執上次送的八哥鳥。

那鳥兒應該是花了大價錢收來的,叫聲清脆高亢,神氣得很,因為喂多了海魚,羽毛也養的很好,陽光一照,閃閃發亮。

那種顏色叫什來着?

對,五彩斑斓的黑。

商屹凱給它起了個名,叫吉祥。

吉祥也很争氣,在主人面前可沒少說吉祥話,光是挂在樹上這幾分鐘,就說了好幾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還背了一首唐詩。

溫輕雪被逗得咯咯直笑,邊拍視頻邊問:“它還會別的嗎?會不會說外語?哈羅,哈羅,靠你叽哇……”

商執笑道:“要慢慢教。”

謝律接了話:“老爺這幾天在教它說‘白頭偕老’‘百年好合’呢,不知道多久能學會。”

商屹凱起身圍着吉祥繞了一圈,笑得臉上都起了褶子,沖商執道:“等學會了就拿去你那裏養幾天。”

圖個吉利。

溫輕雪一心逗鳥,随口嘀咕:“恐怕都挺難的。”

白頭偕老?battle偕老還差不多;

百年好合?怕不是三年就得離……

她的話音剛落,小花園裏驟然降低了好幾度。

在溫家浸染久了,溫輕雪算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覺察到氣氛不對,立刻給自己找補:“我是說,這種念起來不太順口的四字成語,一定很難教會它吧?”

憑借一己之力力挽狂瀾……

呼,好險。

說起訓鳥,商屹凱和謝律各有各的見解。

只有商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微微揚唇:“只要有足夠的耐心,找對方法,投其所好——白頭偕老,百年好合,有什麽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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