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念念騎術漸長,揚起馬鞭,啪的一聲甩開了在耳邊絮絮叨叨争執的兩個小屁孩。
徐念念策馬前行,迎面襲來陣陣冰涼卻清新的冷風,嘴角忍不住微微揚起,整個人煥然一新,大腦深處的每個神經都充滿着努力活下去的力量。
這些天的悠閑,讓她更加堅定了和離的決心。她要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因為她有一對疼愛女兒的父母,還有兩個可以讓徐家門庭延續榮耀的兄弟。
徐念念發現未來可以是光明的,緊張了許久的情緒終于漸漸放松下來,她攥了攥缰繩……
“徐莫言!”
寧三的嗓門很大,徐念念渾身打了個激靈。
她剛才心裏有些感傷,回頭看寧三的時候,眼眶濕潤潤的,吓了寧三一跳。
寧三微微一怔,扔過來了一把弓箭,道:“我們在這裏紮營,然後進山,你去不去?”
徐念念垂下眼眸,嗯了一聲。
寧三見他紅着臉頰,雙手局促的摸索着弓箭的彎曲處,滿臉的緊張,一雙明媚的大眼睛亮亮的閃動着渴求的目光,忍不住失笑,道:“帶你去便是,幹嘛弄的自個那麽沒出息?”
徐念念不好意思的腼腆一笑,真誠道:“不是,我只是想起其他的事情。但是我不太會狩獵,估計會麻煩到你……”
寧三有些悵然,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躍躍欲試又透着幾分躊躇羞怯的男子,竟然覺得身體某處別別扭扭的。
他猛的轉頭去看徐雨戒,見那個呆瓜果然十分欣慰赤裸裸的看着徐莫言微笑,再想起剛才在徐家的種種,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忍不住夾住馬肚子後退了幾部,撇開頭,故作冷淡道:“既然知道自己差勁,就好好跟着隊伍,別鬧出什麽幺蛾子就好了!”
他言辭嚴厲,小心的觀察徐念念的變化,暗道他一定要遠離徐莫言這個“娘男人”,不能被他同化了……
徐念念對于打獵有幾分興奮,哪裏有時間去琢磨寧三突然的情緒變化,給面子的用力點了點頭,說:“你放心吧,我只看不打。”
寧三狐疑的又偷偷瞄了徐念念幾眼,見她并不介意自己的冷漠,而是滿足的揚起了一抹燦爛的笑容而有些詫異。一雙彎彎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墨黑色深邃純淨卻分外明媚的眸底似乎是爬上了幾分期望的情緒,白皙的皮膚在冷風的吹拂下泛起了點點紅暈,整個人看起來特別幹淨明亮。隐約有幾分女子的羞怯嬌柔,又帶着濃濃的屬于男人的自信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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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他在想什麽?
寧三急忙拉回了視線,暗道徐雨戒和徐莫言這兩個人太惡心了,他一個陽剛威武的大好男兒可不能跟着他們不學好……
他曾經在漠北聽人說過京中一些貴公子好養男寵,一想到這個,再看看徐雨戒和徐莫言,他渾身毛了起來,急忙躲得遠遠的,将徐念念和徐雨戒遠遠的落到了後面。
此時此刻,李家村的徐家大宅門口,卻站着一個久違了的客人。
隋孜謙一早處理完了宮裏的差事,就一人先行來到李家村裏。他在徐家宅子外面駐足了一會才轉身離開,他想着還是要繼續冷一冷徐念念的事情,否則讓那個女人知道他剛到李家村就來看她,會不會有得意的想法呢?
他看不得徐念念太得意,那會讓他有一種覺得自己終歸是判斷錯了的挫敗感……他年紀輕輕,就位居高位,更帶兵打仗吃過苦,從未有過如此害怕挫敗的時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以至于讓他覺得面對徐念念有太多不可控性,于是想遠離,命令自己不得善待于她。
隋孜謙茫然的獨行在空曠的原野裏,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出了問題,他不是不想解決這種狀況,而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一個你讨厭了許久許久的人,突然要換一種迎合的面目去讨好她,這種事情,他做不來……
隋孜謙是誰?
他十四歲時便忍着父亡之痛上了前線,南下出征帶領十萬徐家軍将蠻子趕出了南域邊界。
這場仗足足打了三年,讓他從一個稚嫩的少年脫變成一名老成的青年,在成長的背後,是一次次僥幸的死裏逃生,是無數次面對朋友逝去的哀痛,是看着所有人替他倒下而他必須站的筆直的倔強,只因為他是老侯爺唯一在世的兒子,只因為他要對得起兩位為了大黎出生入死,英勇的戰死于殺場的嫡親哥哥,他不能在家盡孝,他甚至沒有機會看到母親閉眼前的留戀,而是獨自支撐起徐家軍這枚老侯爺抗了四十年的旗幟。
他是驕傲的,更是孤獨而無畏的,他可以容得下自知悔改的徐念念,卻不可能對女人低三下四,哪怕是說一句柔軟的關懷,更何況他們的婚姻最初本身就觸動了隋孜謙最忌諱的原則底線……
隋孜謙甩甩頭,默然的目光凝望着一望無際的遠處,看到了一隊隊人馬從眼前掠過,猛的瞬間,他隐約覺得自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是她……
隋孜謙搖搖頭,現在的徐念念應該在宅子裏養着身子,不可能跑到外面來。
可是……
隋孜謙分明覺得自己看到的就是徐念念,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能一眼認出她,總之不管在什麽地方,他似乎就是可以一下子便感覺到了徐念念的存在。
隋孜謙快馬前行,卻發現那群人進了山,沒了蹤影。
一定是他看錯了!隋孜謙寬慰自己,胸口處悶悶的有些不快,徐念念一定在宅子裏養着身體呢,怎麽可能,怎麽會有心情出來玩耍?
他不知道是出于一種什麽動機,不由自主的來到徐家宅院,叫來管事,交代了自己的身份。
徐念念是他的妻子,他明明路過這裏,理應順便看她一眼,不是嗎?
隋孜謙不停的告訴自己。
岫紅被徐念念留在宅子裏調教小丫鬟,一聽說隋孜謙居然來看望徐念念,第一個反應是不可能,第二個反應是完蛋了!
她焦急的琢磨着如何蒙混過關,卻發現莊子上根本沒辦法或者說敢攔住隋孜謙的人存在……
岫紅大腦發蒙,盯着院子裏的石頭,恨不得給自個腦袋砸一下然後昏過去算了。
深山裏的徐念念完全沒有想過隋孜謙會來探望她,悠閑自得的跟着寧三瞎逛。
徐雨戒奇怪的望着寧三漸行漸遠的背影,疑惑道:“這家夥怎麽了,整個人怪怪的。”
徐念念無所謂的聳聳肩,擡頭東看西看,說:“他不是一直都怪怪的?”
“但是今個似乎特別奇怪,尤其是看我的眼神,一會鄙夷一會惋惜似的。”
徐念念心情不錯,揚手甩了下馬鞭,開心道:“快走吧,到時候跟不上他該找咱們麻煩了。”
徐雨戒見徐念念這幾天變化極大,不再是那麽死氣沉沉,甚感欣慰,愉悅的跟在徐念念的身後。
寧三偶爾回頭,看到徐念念和徐雨戒親近的在一起,頓時越發厭惡這兩個人,暗罵自己真是遲鈍,竟是現在才發現他們的事情,他竟是同這樣的兩個人相處了那麽多日子……
一行人往山裏走了不過片刻,便感覺到天空中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這一團團白色的雪花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落到臉上就變成冰涼的水珠。徐念念第一次在山中體會下雪的感覺,而且她還騎着馬,這實在是太神奇的一件事情了。
徐念念興奮的手舞足蹈的問這問那,徐雨戒好像一個小大人似的滿臉笑容的靜靜聆聽着她的言語,時不時的告訴她曾經她帶過他來過這裏,做過什麽,指着那一顆顆高挺的松柏,訴說着屬于他們四個兄妹的童年往事。
山裏天氣變化極大,雪越來越大,寧靜的小路上已經積起了一層薄雪,大家擔心一會雪不會停,決定不再繼續前行,幾個人找了個空地停下來将馬匹栓在樹上,打算随便玩玩就回去。
徐念念跟着大家跳下馬,腳下傳來了嘎吱嘎吱的響聲,她使勁的又踩了踩地面,又聽到了一陣嘎吱嘎吱的響聲,她覺得有意思,不經意擡頭間卻發現了寧三臉上的鄙夷。
太幼稚了!寧三懶得搭理徐念念,拿着弓箭向西邊走去,他走了幾步,發現身後無人,轉頭要招呼朋友們,突然覺得眼前一黑,臉蛋迎來了一個大大的雪球,生生的打到了他的額頭上,然後散開,變成了白色的雪沫濕潤了他的脖頸。
寧三傻了,撲哧……他望着眼前彎腰大笑的衆人,頓時滿臉通紅,一下子怒了……
徐念念怔了一會,也忍不住撇開頭笑了起來。
寧三見徐念念這種慫人都敢笑話他,憤怒的反擊。
徐念念躲閃不及,吞了一嘴子的冰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驚愕的盯着寧三,這個臭小子……
寧三見徐念念那傻樣,心裏的不快略微少了一些,徐雨戒不幹了,和寧三對扔了起來,一群人起哄架秧子的亂扔一通,到後來已經敵我不分,打起了雪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