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都沒能好好養胎,還是張媽媽看不下去了,好好的勸說了幾句,要廖氏以腹中孩子為重,畢竟女子成親,将來能做依靠的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是丈夫。

好在廖氏也聽進去了張媽媽的話,尋思着先把身子養好,等孩子生下來以後再慢慢地查。

放下心思以後,廖氏整日都在為生産做準備,努力地不讓自己的胡思亂想。

這樣廖氏身體漸漸養好。

一日傍晚,廖氏照例吃完晚飯以後在園中散步,好等生時能夠好受一點。

這時正值夏日,綠茵環繞,轉角就見不着人,廖氏一襲綠色羅裙,上身穿着淺紅色寬袖外衣,腹部高高隆起,走在綠蔭之間不仔細看都看的不大清楚。

晚風清涼,廖氏穿的不多,園中忽的刮起了一陣風,吹亂了兩人的發絲,廖氏懷有身孕,受不得寒,丫鬟出來時沒有帶披風出來,她擔心廖氏受涼,幹脆說:“奶奶,您先在這邊休息一下,奴婢回去給您拿件披風。”

風吹得廖氏也感覺微微有點冷,為了腹中孩子着想,廖氏點頭讓丫鬟回去拿披風。

她不過是在自家園子裏面閑逛,方詞又沒什麽姨娘妾室,誰會閑着無事害廖氏腹中孩子,故而丫鬟走的時候很放心。但兩人走的距離比較遠,丫鬟尋思着自己不好離得太久,幹脆一路小跑了一個來回,就小跑一個來回也浪費了不少的時間。

而就這一個來回的時間,廖氏出事了。

☆、偷聽

丫鬟走後,廖氏站在原地沒有移動,園子裏面也有凳子,可那是石凳,坐上去涼氣侵襲上來對身子不好,故而廖氏寧願站着也不願意坐着,更何況站着對她的身體也好。

廖氏一個人站着無事,低頭撫摸高高聳起的腹部,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腹中的孩子将會是她的未來,只要她的孩子平安出生了,就算她的丈夫再怎麽不喜歡她,她的未來也不用心焦。

不過廖氏不打算乖乖認命,不管方詞喜歡的人是誰,現在做他妻子的人是她,她永遠都會是他的妻子,除非她死了,不然外面的那個女人就算是死也別想進門。

站了一會兒,丫鬟還沒有回來,園子裏面的風一陣一陣的,一時半會兒還好一點,吹得時間久了廖氏就有點受不住。

園子寬大昏暗,兩邊雖有路燈也只能看到些許模糊的影子,廖氏四下看了看,找了個靠牆避風,丫鬟過來能一眼看到她的地方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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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站定沒有多久,廖氏就聽見牆後有人在說話,而說話的這個人聲音還很熟悉。

是她的大嫂子,樊良冰的聲音。

隔着一面牆,廖氏聽見樊良冰的聲音微微愣住,樊良冰的音調很不尋常,明顯帶着哭腔,似乎在質問着誰。

進門這麽久,廖氏和樊良冰之間相處不過爾爾,兩人是面子上的情分。

妯娌這個身份中間夾雜着許多利益關系,有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人家,往往會因為娶進門的妻子,為了利益緣故父母子之間産生隔閡,兄弟之間反目。

雙方各帶着自己的利益,妯娌想要相處好還真是個難題。

有的表面上你好我好,私底下恨對方,讨厭對方讨厭個半死。

樊良冰對廖氏是個什麽樣的想法廖氏不知道,廖氏對樊良冰實在是沒什麽想法,因為兩人之間還沒有什麽争端存在,不過以後怎麽樣還要以後再說。

起碼廖氏知道一點,光在婆婆心中的地位,一成親就懷有身孕,還有丈夫的好壞這幾點上就完勝樊良冰,就算樊良冰嫉妒她,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在人前樊良冰永遠都是一副管家奶奶的模樣,不管做什麽事都無可挑剔,對待下人公平公正,除了從一開始就不喜歡樊良冰這個兒媳婦,處處找樊良冰不舒坦的婆婆方大夫人,和廖氏一樣,方家上下幾乎都沒有人說樊良冰有什麽不好的地方,只有那些被樊良冰觸及到利益的人才會說上一兩句樊良冰的是非。

當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樊良冰這個人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廖氏想着這些,一邊聽着樊良冰的牆角,樊良冰丈夫身體不好,成親這麽多年又沒有一個子嗣,本來應該是一個形容枯槁的模樣,偏偏每日将自己打扮的整整齊齊,看不出一點錯處或者心情不好的樣子。

樊良冰心機深沉,從這個方面就可以看得出來。

牆那頭的聲音清楚的傳了過來,一貫冷靜自持的樊良冰此時哭的像個養在深閨不知事,一朝遇事無主見的閨閣小姐,與管家奶奶的形象大相捷徑。

樊良冰的聲音裏面帶着哭腔,對面前的這個人說:“你成親之前就一直在躲着我,成親之後,你直接就走的沒了人影,你此時回來,是不是為了廖氏腹中的孩子。”

只這短短的一句話,如同當頭一擊,使得廖氏整個人僵直在原處。

她原本想看別人的笑話,結果這個笑話的主人變成了自己。

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那個聲音隔得再遠她也能認得出來,那個聲音的主人是她的丈夫,她腹中孩子的父親。

“冰兒,你想多了。”

冰兒?廖氏靠着牆,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死死的捂住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他竟然這樣親昵的喊自己嫂子的閨名,而她這個妻子又算什麽?

這個時候,廖氏只覺得氣火攻心,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牆那頭的人不知道有人在旁邊偷聽,只聽樊良冰繼續說道:“我想多了?”她說的有點諷刺,“我的确是想多了,我算什麽,而她又是什麽,我只是你的嫂子,而她是你的妻子,你關心她本來就是理所應當。”

“冰兒。”方詞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低頭盯着樊良冰的雙眼,看見她眼眶中的淚光,方詞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放緩,“你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樊良冰撲到方詞懷中抱着方詞,哭聲道:“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本來應該成親的認識我們,為什麽我會嫁給你哥哥。”

說到這個,方詞心中也是一痛,伸手抱住樊良冰,在她後頸上輕輕安撫。

聽着兩人的對話,廖氏頓時淚如泉湧,她猜的果然沒有錯,她的丈夫果然有別的女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在人前人人誇贊,長輩們同情的嫂子。

聽樊良冰所言,她原本要嫁的人應該是方詞,最後卻莫名其妙的變成了方謙。就算成親這麽久,兩人之間青梅竹馬的情分也沒有淡去,反而因為失去了而顯得越發珍重。

所以才會有今天晚上兩人在這裏約會的場景。

那邊丫鬟拿着披風跑過來,園中昏暗,廖氏穿的衣服與園中景物相近,又站在牆邊,花草樹木相映,一時沒有看見廖氏本人。丫鬟看不到廖氏,一時心下着急,幹脆大聲喊道:“奶奶,奶奶你在哪裏……”

聽到丫鬟的喊聲,牆裏牆外的人頓時一驚,原本抱在一起的兩人瞬間分開,樊良冰一下子就認出了丫鬟的聲音,略有點慌張的對方詞說:“那是廖氏的丫鬟,難道廖氏在這附近?”

方詞不怎麽親近廖氏,自然連廖氏身邊有幾個丫鬟都不清楚。兩人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禁忌,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可還的了。

見樊良冰神情緊張,方詞看着不覺心軟,溫聲說:“你且先回去,我去看看。”

樊良冰沒想到她和方詞在一起的時候會被廖氏撞到,一時心下慌亂無主,聽了方詞的話下意識點頭,轉身急急跑走。

等樊良冰的身影跑的不見了,方詞在從牆後走出來,這個時候廖氏已經跑的無影無蹤。

廖氏在牆後聽了那麽長時間,本來要是悄悄走了的話,方詞和樊良冰兩人也不會知道他們今日相會被她發現,事後等廖氏心緒平定再尋思解決之法。

丫鬟目标太大,廖氏沒有叫住她,她聽着九個月的大肚子一路疾跑,生怕被方詞抓個正着。

本來方詞和樊良冰是做賊的那個人,廖氏這個舉止,直接變成了她是做賊的那個。

廖氏跑的有點慌不擇路,花園小路上鋪着鵝卵石,她急着離開,跑的不大穩當,又挺着大肚子,在跑過一處木橋的時候,被木橋臺階一絆,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廖氏感覺到自己要摔倒,下意識捂着肚子側着身子倒下來。

當身子觸地的那一刻,廖氏連死的心都有了,感覺到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感,廖氏瞬間淚如雨下,她的孩子,她後半生的依靠,說不定就這樣一摔就摔沒了。

她感覺到身下的裙擺被血浸透,腹部傳來強烈的墜痛敢,此時木橋這邊沒人,園中燈光昏暗,橋下小河在月光的照耀在閃爍零零星星的光芒。

廖氏強忍着痛意,大聲呼救:“來人啊,快來人啊……”

園中實在是空曠,這會兒正好是下人吃飯時間,還會有誰會在園中閑逛,就算有那麽一兩個在巡邏園子,廖氏喊了這麽大聲都沒有過來,說明人不在這一帶巡視。

廖氏喊了一會兒,就沒力氣繼續喊下去,身下的血越來越多,她感覺到孩子似乎要出來了。

晚風吹在她的身上,只有絲絲寒意,此時廖氏心冷如冰,只覺得那晚風如同刀子一般割在她的身上。

方詞從牆那邊走出來,直直的走向丫鬟,丫鬟沒想到會在園子裏面看到方詞,一時愣住,連忙對他行禮。

方詞皺眉問她:“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奶奶呢?”

丫鬟喊了半日不見廖氏身影,本來就着急,方詞這會兒問她,她有點害怕,擔心自己看丢了奶奶,方詞知道了會生氣,說話的時候就有點畏手畏腳的不大清楚。

“晚飯後奶奶習慣性的在園子裏面閑逛,剛剛刮起一陣風奴婢擔心冷着了奶奶,就讓奶奶在原地等上一會兒,奴婢回去拿個披風回來。可是等奴婢回來以後,奶奶卻不見了。”

方詞又問:“奶奶之前是在哪裏等的?”

丫鬟指着廖氏之前站着的那個位置說:“在那裏。”

方詞看向遠指着的那個方向,又看他和樊良冰私會的牆角,兩者距離相差比較大,廖氏不大可能聽見他和樊良冰的對話。不過丫鬟剛說剛剛刮起一陣晚風,有點涼意。廖氏把腹中的孩子看的很重,從這裏到廖氏居住的院落還需要一段距離,廖氏不可能會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着,肯定會找一個避風的位置,而他剛剛站着的那個位置……

方詞心中大動,廖氏剛剛很有可能會站在牆角避風,那麽他和樊良冰的對話很有可能被她聽見。剛剛丫鬟喊她,她害怕和他撞個正着,肯定會着急跑開。

☆、早産

廖氏跑走的時候肯定很急,她現在懷有身孕,這樣慌張亂跑難免不會出事。

方詞雖然不喜廖氏,也不見得願意看見廖氏出事,作為妻子,廖氏還是很合格的。更何況她的腹中還懷着他的孩子。

花園裏面的路四通八達,方詞也不确定廖氏跑的是哪個方向,若是廖氏真的是站在牆角位置偷聽,那麽她跑的方向就可以肯定一二。

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指了另外一個方向給丫鬟,讓丫鬟過去找廖氏,自己則順着廖氏跑走的方向找過去。

方詞猜的沒錯,他跑了幾步遠以後果然聽見廖氏的呼救聲,且聲音越來越虛弱。

方詞腳下步子不敢停頓,趕緊跑過去,只看見廖氏倒在木橋的臺階上,身下的裙擺已經被血染紅。

廖氏呼救半天,也沒見有人過來幫她,乍然見到方詞過來只覺得熱淚盈眶,轉念又想起方詞和樊良冰兩人在牆那頭你侬我侬的樣子那心又如三月寒冰一般冷的徹底。

只是現在不是她任性的時候,她倒在這裏這麽長時間,她等得了腹中的孩子等不了。

成親這麽長時間,她幾乎都不知道方詞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廖氏現在沒有想到一件事,方詞若是猜出她在牆後面偷聽他和樊良冰的對話,會不會為了他的青梅竹馬樊良冰殺她滅口。

若是想到,恐怕又是一陣寒冰。

方詞看見廖氏趕緊擡腳跑過去,蹲在廖氏身邊,湊近一看,只見她的臉色煞白的吓人。

他伸手将廖氏從地面上抱起來,她身上的血沾到了他的身上,廖氏害怕掉下去,下意識伸手摟住方詞的脖子,靠在他的懷中,此時廖氏身上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

方詞抱着廖氏疾步往回趕,之前廖氏左盼右盼沒有盼到的巡園子的下人此時在路上遇見。

領頭的仆婦手裏面拿着燈籠和手底下的人四處查看兩邊樹蔭底下,花草樹木當中有沒有藏着什麽人,遠遠地看見有人影過來,兩人抱在一起,還以為是哪兩個偷情的下人剛剛偷完情要離開,結果運氣不好,正好被她們撞見。

領頭的婆子琢磨着這樣的事情豈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站着老遠就開始喊原處是什麽人。

廖氏懷孕把幾個月,體重可不一般,方詞是個讀書人,也學個拳腳功夫鍛煉身體,走一小會兒還沒事,走了這麽長時間,他體力有點跟不上,胳膊上酸的厲害,能堅持的抱廖氏走這麽長的一段路靠的全都是毅力這兩個字。

聽見婆子的叫聲,方詞眉頭一皺,也沒說話,他要走的方向和婆子過來的方向是同一條路,直直的往婆子那邊走過去。

婆子平日裏在園子裏面作威作福慣了,手底下一堆子巴結孝敬的人,幾乎是一呼百應,誰也不敢輕易得罪。她一聲喊過去對方沒有理她,令婆子覺得自己丢了面子,臉上變得不大好看,她冷硬着臉帶人走過去,打算給那一對野鴛鴦一個好看。

跟在她身後的仆婦也不是都是奉承她的人,婆子仗着自己資歷高,地位高,很多時候都是用下巴看人的狀态,在不知不覺中得罪了不少人,她手底下的人一半是怕她,一半是恨她,就算有人認出前面的兩人一個是方詞一個是廖氏,為了自己的小心思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來。

婆子能混到今日這個地位肯定有一定的手段,今晚她吃虧的地方就吃虧在她喝了二兩小酒,有點子醉了,這才遲了出來巡園子,否則廖氏之前叫了那麽長時間不可能連一個人都沒有過來。

婆子快走進步,走到方詞面前,擡起燈籠一看,見是方詞的臉,當即吓得一個哆嗦,手中燈籠差點沒有拿得住。

婆子站在逆風口,身上的酒氣傳到方詞的面前,聞着面前的酒味,再看婆子喝的有點泛紅的臉,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臉色很不好看。

婆子酒醒了大半,趕緊低頭,躬身說:“奴婢沒看清楚是四爺,還望四爺不要生氣。”

廖氏流血過多,方詞沒有時間在這裏和一個婆子一般計較,等回頭事情都平下來以後,這個婆子離倒黴也就不遠了。

婆子低頭看見方詞的下擺上,全是血,偷偷擡頭看見廖氏臉色煞白,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血染紅了,婆子咯噔一下,明白今天晚上是出事了。

方詞從婆子身邊大步走過去,婆子見方詞走了,園中路燈雖有,卻很昏暗,趕緊推了一把身後發愣的婆子呵斥道:“還傻站着幹什麽,趕緊送四爺回去。”又指着幾個婆子說,“趕緊去通知老夫人和大夫人她們,将這邊情況說明白了。”

被婆子點了名的幾個婆子得令以後趕緊小跑着離開,生怕跑慢了一步被被婆子又是一通訓斥。

廖氏今日摔倒,她又喝醉了酒正巧在廖氏出事的時候被方詞看見,事後方詞想起這件事,倒黴的肯定會是她。她不知道廖氏為什麽會出事,她只知道廖氏要是不好她倒黴是肯定的。

婆子越想,頭上冒出的冷汗就越多,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廖氏摔倒的消息通過她的人傳到各處,這樣以後處罰起來,她也能好過一點。

方詞抱着廖氏回去,之前陪着廖氏出去的丫鬟找了一圈後沒有看見廖氏人影,琢磨着廖氏不是走了方詞的那個方向,就回去了,只是她走的是遠路,所以一路上她沒有看見。

這樣想着,丫鬟轉身回去,進了院子發現廖氏根本就沒有回來過,那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廖氏現在應該和方詞在一起。

廖氏和方詞夫妻情分實在不怎麽樣,就算廖氏再怎麽遮掩下面的丫鬟婆子也微微能夠看得出來。下人一貫奉高踩低,就連主子也沒什麽例外。

不過廖氏身份特殊,她一進門就懷有身孕,将來很有可能成為方家主母,又深得方大夫人的喜歡,那些丫鬟婆子就算再怎麽看不上廖氏,看在這幾點份上她也不敢對廖氏不敬。更何況廖氏實在是會做人,對誰都是很和氣的樣子,好似從來都不會生氣,在她身邊伺候的人從來都沒有受過什麽氣。

廖氏身邊的人肯定希望廖氏的日子能過的更好一點,那些丫鬟婆子雖然沒做出點什麽來,背地裏還是看不上廖氏,廖氏再怎麽賢良淑德惹人喜歡,也不能讓丈夫喜歡她,光這點就讓人有點看不上眼睛。

丫鬟單獨回來,手臂間還挂着剛剛帶出去的披風,就是沒見到廖氏的人。

廖氏身懷有孕,天色又晚,院子裏面的丫鬟全都在眼前,跟着廖氏出去的丫鬟此時一個人回來,說明現在廖氏一個人在外面。

外面黑燈瞎火的,廖氏一個人在園子裏面肯定不安全,張媽媽面上不動聲色,将丫鬟拉到旁邊問她怎麽一個人回來了,丫鬟小聲将之前的事告訴張媽媽,方詞去找廖氏了,她就回來了。

丫鬟說的簡單,張媽媽和她想的一樣,夫妻兩人感情不好,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好好地培養一下感情,随即送了口氣,放丫鬟離去。

丫鬟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略有點得意,她進屋将廖氏的披風放好後就出來往專門給下人吃飯的偏房走過去。

她和廖氏逛園子的時候還沒有吃晚飯,這會兒廖氏沒有回來,她身上沒事,正好可以趁着這個是時間點把肚子填飽。她還幻想着回頭廖氏回來說不定還會獎賞她什麽,她可是給廖氏創造了一個不錯的時機。

丫鬟的算盤明顯落空了,不僅落空,事後還要倒黴,當方詞把全身都是血的廖氏抱進院子裏的時候,所有人都吓得慘白了臉色,尤其是張媽媽和廖氏的陪嫁們。

要知道他們的未來全都落在廖氏的身上,他們還等着廖氏平安生下方家長房的嫡長孫後,廖氏從樊良冰手中接過方家管家大權,他們這些下人跟着廖氏吃香的喝辣的。

想的好好的事這會兒全被廖氏這一身的血吓得跑出九霄雲外去了,現在他們想的最多的是廖氏千萬不要出事,出事了以後他們就沒什麽出路了,他們不是方家的家生子,是廖氏的陪房下人。

在大家的規矩裏面,尤其是人口衆多下人又多的家中,從來都沒有過用陪房下人貼身伺候将人提拔上來的道理。

那麽多的下人中,張媽媽是真心關心廖氏的,見廖氏全身是血的被抱回來,張媽媽差點一口氣沒有傳上來昏死過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廖氏最需要的人就是她,她強忍着情緒,也沒問方詞廖氏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趕緊吩咐下面丫鬟準備熱水的準備熱水,找産婆的找産婆,還有去通告方老夫人和方大夫人她們。

張媽媽吩咐下去沒有多久,被她吩咐的丫鬟還沒有跑出門去,方老夫人和方大夫人就已經登門過來,同來的還有收到消息的方二夫人和方三夫人,還有跑回去氣還沒有喘勻,又跑過來看看情況的樊良冰。順帶着連産婆也被拉着跑了過來。

産婆是早就找好的,是臨安有名的好手,一直養在府中,防止廖氏生的時候找不到人。

産婆是被急着拉過來的,進院子裏面氣還沒有喘勻就被拉進産房,方詞的衣服上全是血,這一會兒的功夫也沒有換,站在窗外聽着室內廖氏的痛呼聲。

方大夫人手底下就這麽一個健全的兒子,看方詞這樣,只心疼得慌,自從方詞成年以後,母子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說過什麽話,又時常不回家,方大夫人想要關心他也沒有機會。

眼前這樣好的機會放在她面前,又見方詞此時有點六神無主的樣子,關心的話語自然而言的就說了出來:“你別怕,女人生孩子都要經過這一關的。”

方詞回神,看了一眼方大夫人,眼神比較陌生,點點頭也沒有接方大夫人的話茬,方大夫人一番關心的話語沒能得到方詞一句共鳴,不禁有點失落。

不過她多年段數在那裏擺着,就算是再怎麽失落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

☆、産子

屋子裏面的下人來回奔跑,方老夫人張望一會兒後想起廖氏莫名早産一事。

廖氏這個孫媳婦方老夫人很喜歡,廖氏懷的又是方家這一代人中的第一個孩子,自然更受方老夫人的關注和喜歡。

自從廖氏懷孕開始起,方老夫人心疼她懷孕的時候方詞不在家中,怕她心裏面難過,就時常打發下人過來給她送些東西,或者叫她過去和她說上兩三句話,勸解她兩三句。

廖氏性子一貫溫順,方老夫人說什麽她就聽什麽,更何況方老夫人也是為她好,為她着想,關心她才說出這些話,尋常人方老夫人未必願意說這些安慰人。

廖氏人聰明,方家最粗的大腿當屬于方老夫人,別人想抱方老夫人的大腿還抱不到,方老夫人自動将自己的大腿送到廖氏面前,廖氏當然要好好地将方老夫人的大腿抱住。

總之廖氏在方老夫人跟前還是很有臉面的,在方老夫人心目中的地位和樊良冰差不了多少。

廖氏懷着方家的嫡孫,在方老夫人的心目中地位非同一般,冷靜下來後就想起廖氏早産一事。

現在內外混亂成了一團,方老夫人自知這個時候問肯定問不出什麽東西出來,琢磨着等廖氏平安生下孩子以後再細細盤問。和方老夫人抱着一樣想法的還有方大夫人,至于方二夫人和方三夫人完全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心态。

廖氏一直折騰到半夜都沒能把孩子生下來,方老夫人年歲太大,不好熬夜,就先行回去等着消息,方二夫人和方三夫人不過是別房嬸娘,過來看看做個态度就好,沒有必要陪着熬夜,等方老夫人帶頭走後沒有多久也走了,最後剩下的只有方大夫人和硬着頭皮留下來的樊良冰。

方大夫人坐在旁邊屋子裏面等着,和方大夫人一起等着的人還有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的方詞。

而樊良冰作為兒媳婦,還是一個方大夫人不喜歡的兒媳婦自然是沒有資格坐在椅子上,所以她只能站在方大夫人身後,随時處理外面的事。

三人人在偏房裏面都沒有說話。

氣氛有點沉悶,方大夫人手中的佛珠轉個不停,嘴部微微抖動在為廖氏祈福,一直等到下半夜,樊良冰的兩條腿已經站的麻木了。

屋中的下人都低着頭望着地面,廖氏難産,所有人都知道方大夫人這會兒的心情絕對不會好到哪裏去,故而都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省的遭了方大夫人的眼,自己平白無故的得了一個排頭。

她站在方大夫人的背後,下人們又全部都低着頭,從開始到現在樊良冰的心中一直都在琢磨廖氏早産一事是不是因為她。她當時跑的急,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裏面的氣還沒有來得及喘勻就聽到廖氏早産的消息。

她是管家奶奶,廖氏又是她的妯娌,她懷的是長房第一個嫡孫,就算樊良冰這個時候再不想去也必須要去。

樊良冰心裏面有鬼,硬着頭皮過來,方老夫人在的時候,她從頭到尾都低着頭壓縮自己的存在感,這會兒方老夫人她們走了,只剩下方大夫人和方詞在屋中。

方詞和她是一夥兒的,今晚廖氏早産的事若是和他們有關,方詞肯定會站在她的這邊。憑着兩人這麽多年的情分,方詞肯定不會不管她的。

她擡眼看了眼屋子,見衆人都各掃門前雪,頭低的不能再低,在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敢把頭擡起來。

這對樊良冰來說是個好機會,她看向方詞的方向,卻見方詞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她站在方詞斜對角的方向,所以才能稍稍看見他臉上的表情。

樊良冰偷偷地看方詞好幾次,奈何方詞都低着頭沒有注意到她在看她。最後差點被闖進屋中報消息的下人撞個正着,吓得樊良冰背後直冒冷汗。

慶幸她沒有被抓個正着。

丫鬟跑進來福身後說:“恭喜大夫人四爺,奶奶生了個男孩。”

方大夫人手中佛珠一頓,一手豎起念叨:“阿彌陀佛,佛主保佑。”

随着丫鬟的到來,産房那邊安靜下來了,方大夫人想看剛剛出生的孩子,剛要起身出去,就聽見外面張媽媽的叫聲,原來廖氏好不容易将孩子生出來沒有多久後居然大出血了。

這下子打了衆人一個措手不及,方大夫人走到門口的腳步頓住,又擡腳走出去站在門外看着來來往往的下人,還有從屋中端出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樊良冰跟在方大夫人身後出去,看着下人端的那些血水只覺得後背一涼,不禁冒出冷汗。

這個時候她都不知道應該抱着一個什麽樣的想法。

今天晚上她和方詞的事情若真的被廖氏撞見,事後肯定不能善了的,廖氏雖然是個賢良的人,可是再賢良的人也絕對容不下丈夫在外面擁有其他的女人,而且這個人不是別人,是他的嫂子,住在同一個地方,光這點廖氏就絕對容不下去。

方詞身體不好,方大夫人不喜歡她,她又沒有娘家,樊良冰在方家後宅所有的根基都在她躺在病床上的丈夫,從小就疼愛她的方老夫人,還有她精神上的堅持,她喜歡的人方詞。

若是廖氏事後将她今日撞見的事情盡數說出,她現在在方家擁有的一切都将不複存在。

廖氏這一關沒有熬過去該有多好,這樣她就不用提心吊膽的害怕廖氏把真相說出來。今日她和方詞之間的事要是真的被廖氏撞見,廖氏又因此而喪命,依照方詞的性子,以後多半都不會再理她了。

樊良冰身子忍不住的抖了一抖,這是她最不願意見到的情況,她在方家堅持這麽多年,守着一個病重的丈夫,受盡了方大夫人的磋磨,她忍到現在全都是為了方詞,若是連方詞都不願意理她了,她都不知道自己以後應該怎麽辦才好。

她心裏面亂成了一團,腳下的步子不見絲毫停頓,下人的腳步跑的很快,在燈火通明的院子裏面來來往往的直晃人的眼睛。

方大夫人閉上眼睛,默念佛經以安撫自己混亂的內心,樊良冰趁着衆人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轉頭看方詞,見方詞目不轉睛的盯着産房的方向心頭有點不是滋味。

廖氏擁有的一切本來應該是她的,最後卻變成了廖氏的,而她卻要守着一個病弱的丈夫過一輩子,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不可能有,和自己喜歡的人卻和別的女人結婚生子。

她努力的忽視這些,可當事實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她發現她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

廖氏的血慢慢的止住,衆人松了口氣,整個院子裏面的丫鬟婆子全都累的直不起腰來,若不是方大夫人這些主子在這裏站着,估計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息了。

得知廖氏平安無事,方大夫人松了口氣,就在偏房看廖氏剛剛生出來的孩子。

孩子差不多足月,許是在母親的肚子裏面憋得有點久了,哭的聲音很弱,嗚嗚的都沒什麽力氣。方大夫人看着難受,讓張媽媽把孩子抱回去。

樊良冰站在方大夫人身邊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只覺得妒忌的紅了眼睛,又不得不壓下這份妒忌,因為她沒有資格。

此時廖氏已經安睡,方大夫人進去看她,見她臉色蒼白的可憐,不由一聲嘆息,轉身出去。

方詞站在外面等着,男子不得進産房,方大夫人一出來方詞就趕緊問方大夫人廖氏現在怎麽樣了。

為了不讓方詞擔心,方大夫人只說廖氏情況還好,只是睡得深沉,她産後虛弱,休息好了就好。

方詞聽廖氏沒什麽事,松了口氣。正巧看向樊良冰的方向,見她抿唇,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兩人中間隔着一個方大夫人,方詞只看了一眼後就轉開眼睛不再看下去,樊良冰一直都在偷偷觀察方詞。方詞問方大夫人關于廖氏的情況時,樊良冰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方詞看她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低垂着眼睛不去看方詞,她現在心情不好,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樣的方式去面對他。

方大夫人年歲已經不小,熬了一個晚上後就有點堅持不住。不過她還沒有倒下,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之前廖氏生産,有些事情她沒有心思去問,這會兒知道廖氏平安無事,方大夫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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