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要強撐着身子料理廖氏為什麽會忽然難産一事,在此之前,廖氏和她腹中的孩子一直都很健康,根本就不可能會有難産之照,究其根底裏面肯定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詞沒有妾室,廖氏生産的時候,方大夫人一邊念經一邊在心裏面琢磨廖氏早産一事。她把所有有可能害廖氏的人都給設想了一遍,想了一圈後,方大夫人發現,整個方家想害廖氏的人實在是太多,廖氏腹中的這個孩子擋住了方家大多數人的利益,這樣範圍就大了。

“留下兩個人照顧奶奶,其他人全都到偏房集合。”

方大夫人這一通話,吓得衆人咯噔一下,有些腦子轉的快的下人昨天晚上就知道廖氏早産一事肯定不會善了,這會兒方大夫人要下人全部集合,想的清楚的人很快的就明白方大夫人的意思,反應稍稍慢一點的人看別人的反應以後也明白過來了。

膽子小的人這會兒已經吓得變了臉色,心裏面沒鬼的,認為自己沒錯的倒是沒什麽反應。

樊良冰站在方大夫人的背後,一直都是低着頭的樣子,聽着方大夫人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開始有點害怕了。

她和方詞見面的時候,園子裏面沒有一個人,她是管家奶奶,對巡院子的那些人了解的還算是透徹,巡園的婆子仗着自己在李家幾輩子的臉面,平時都不怎麽把她這個管家奶奶放在眼裏面,她們人也聰明,隔三差五的聚在一起喝酒,不過巡園的時候比較認真,所以這麽多年才沒有出過事。

樊良冰摸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摸清楚她們喝酒的時間點,就是靠着這份空子,她才有機會和方詞相見。

☆、醒來

樊良冰自認為自己的行動萬無一失,可有句話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的被方大夫人查出來什麽,倒黴的肯定不會是方詞,而是她。

依照方大夫人的性子,肯定會給她一碗藥先灌下去再去找方老夫人認罪。

“娘,您已經忙了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了,還是回去歇歇吧,由媳婦來查吧。”

方老夫人眼角掃過樊良冰的臉,冷哼一聲,很不給面子的說:“我這把骨頭還熬得住,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要對我的孫子下手。”

樊良冰已經習慣方大夫人對她說話的語氣,又管了這麽多年的家,有些事情早就已經鍛煉出來。所以方大夫人說話語氣不對的時候她臉上表情變都沒變,反而變得更加謙卑。

方詞原本魂游天外,方大夫人的一句話讓他回神,聽着方大夫人對樊良冰說話的語氣,方詞的眉頭不禁皺在一起。

方大夫人話音剛落就有點後悔,她不喜歡樊良冰這件事一直都是壓在心裏面,表面上從未露在人前,今日事情太多,惹得她思維有點紊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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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還有人看着,樊良冰還要管家,她這個時候不給樊良冰面子,以後樊良冰管家也不大好管,萬一今天的事傳到方老夫人的耳中也不大好。

她深吸口氣,放緩音調,但是語氣裏面還是有那麽幾分僵硬:“我身體還撐得住,沒事。”

方大夫人在人前一直都很給樊良冰面子,有了方大夫人之前的話,樊良冰也沒有再開口說要方大夫人回去休息的話。

方大夫人說完這些話後,不等衆人反應,轉身走進正房等丫鬟婆子進來。

領頭的是張媽媽,廖氏則留給了方大夫人身邊的人照看。

樊良冰依舊站在方大夫人身後,方詞坐在方大夫人的下手。

方大夫人要進來的每一個人說清楚廖氏回來時候的樣子。

大家說的話大致都差不多,都是廖氏像平常一樣和丫鬟出去逛園子,半道上丫鬟回來給廖氏拿披風,後來丫鬟拿着披風先回來了,沒有看見廖氏。

張媽媽問丫鬟為什麽先回來廖氏在哪裏,丫鬟說半道上遇見了方詞,方詞去找廖氏,她找了一圈後沒有找到,就想着廖氏應該在方詞找的那個方向,所以就先回來了,再後來廖氏渾身是血的被方詞抱回來。

聽完這些話後,方大夫人面色不善的盯着跪在最前面,正在發抖的丫鬟,這是廖氏的大丫鬟,陪嫁過來的,是廖氏的心腹,不然廖氏也不可能丢開滿院子的丫鬟不要,讓這個丫鬟一個人陪她出去。

本來廖氏懷孕,出去閑逛的話應該多跟着幾個人,開始的時候張媽媽不大放心跟着廖氏出去,可是廖氏不喜歡身邊跟着太多的人。

方家這一代人廖氏是第一個懷孕的,廖氏平時為人低調,又很賢良,上面又有一個嫁進來好幾年都沒有懷孕的樊良冰,為了不讓長輩們對她留下一個張狂的印象,張媽媽陪了她兩次以後,廖氏就不想讓張媽媽跟着。

張媽媽最聽廖氏的話,也最為廖氏着想,廖氏和張媽媽分析了前後利弊關系以後,張媽媽就算是再不放心,還是聽了廖氏的話,沒有再繼續跟在廖氏身邊。

張媽媽跟在廖氏身邊不過幾日,剩下的時間全都是廖氏的大丫鬟跟着,一連好幾個月都沒有出過什麽事,偏偏今日廖氏出事了,還出了不小的事。

說前說後,最後倒黴的肯定是廖氏身邊的大丫鬟,等衆人的話說完以後,丫鬟的臉色白的如同紙一樣,整個人都沒有了什麽精氣神。

今日的事不是什麽小事,若是廖氏就這樣走了,不說方大夫人,光張媽媽就第一個弄死她。

現在她可以想象自己以後的下場了。

方大夫人沒有急着處置面前的這個丫鬟,在她眼中看來,這個丫鬟的結局已經注定,廖氏和丫鬟走散的那段時間,只有方詞和廖氏在一起,廖氏是因為什麽才摔倒,方詞是最清楚的。

方詞不等方大夫人詢問,就将他遇見廖氏時候的情況說了一遍,連帶着,方詞将他回來的路上遇見的那群喝了酒的巡園婆子給說了一遍。

方大夫人聽着大惱,之前她就知道家中的下人不怎麽好管,沒想到巡園子這麽重要的事她們居然敢馬虎,還敢喝酒。方大夫人忍不住的在想,若是那群巡園子的婆子沒有喝酒,那麽廖氏是不是就不用受這麽多的苦了。

越想越是覺得如此,方大夫人心頭怒火更是冒了幾丈,當即命令人将巡園的婆子給捆了,準備處置她們。

樊良冰站在方大夫人身後聽着方大夫人這句吩咐只覺得心情痛快,她早就看那些婆子不順眼了。

不過在處置那幫人之前,方大夫人詢問了一遍,琢磨着裏面會不會有人知道些什麽。

最後的結果方大夫人注定要失望,因為那些婆子仗着沒有人沒有管她們,不到時間點,不拖點時間是根本不會去巡園子,所以廖氏出事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看見,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方大夫人問不出什麽話來,心頭更是火大,無視那些婆子的求饒,直接命人将她們拖出去。有些樊良冰做不了的事,對方大夫人來說沒有一點難度,她只是單純的不想管事而已。

方大夫人問了一圈,除了問出一個丫鬟出來,處置了一群巡園子的婆子以外,都沒有問出點什麽。

樊良冰站在方大夫人身後,不禁松了口氣,幸好在這裏問的人是方大夫人,若是方大夫人将此事交到她的頭上,她什麽都沒有問出,肯定會吃方大夫人一頓排頭。

而樊良冰忘記的是,再此之前,她很想替方大夫人問問題。

一樁危機解除,樊良冰松了口氣,正巧這時廖氏醒了過來,方大夫人強撐着精神去看廖氏。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有些下人早早起來,樊良冰心中有鬼,不大願意和方大夫人一起去看廖氏,找了個管家的理由和方大夫人分開,臨走之前從方詞身邊走過去,目不轉睛的樣子,實際上眼角的餘光全都在方詞的身上。

方詞懷疑廖氏聽到他和樊良冰兩人的對話,擔心廖氏會将此事說出來,畢竟昨天晚上她在生死邊緣掙紮過一遭。

他有心攔着方大夫人進去看廖氏,結果樊良冰一個眼角掃過來,他一時失了神,忘記阻攔一下,結果方大夫人就這樣直勾勾的進去了,他攔都沒有機會。

廖氏呆的地方是産房,就算是剛剛收拾過,滿屋子的血腥味遮都遮擋不住,方詞不能進産房,在門口就被婆子給攔下來,只能站在門口聽裏面的動靜。

廖氏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是死,之前生子的時候,她滿腦子想的都是樊良冰對方詞說的那些話。

她甚至在想,她活着還有什麽意義,她的丈夫心裏面有別人也就算了,偏偏那個人不是別人,是她的嫂子,想起她平時與樊良冰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自持是個心善的人,對于樊良冰這個嫂子,她一直都是表面上的情分,平時兩人走到一起不過是點頭的交情,對于樊良冰嫁給一個病重的丈夫,婆婆又不喜歡的處境她一直都深表同情,各掃門前雪,她再怎麽同情樊良冰也不會在方大夫人面前為她說上一兩句好話。

沒有想到,表面上高冷的一本正經的樊良冰竟然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背地裏和小叔子有了一腿,就算他們成親之前有過關系,現在他們成親了,這樣的關系早就應該斷掉,而不是在成親之後兩人還在暗地裏往來。

這樣一想,廖氏心裏面更多的是惱怒的情緒,是啊,樊良冰憑什麽和她搶丈夫方詞應該是她的,就算她死了樊良冰這輩子都別想嫁給方詞,他們只能私底下私會罷了。

只是這樣,方詞心裏面會更心疼她的吧。

迷迷糊糊中,廖氏聽見張媽媽的哭聲,要她為腹中的孩子着想。存了死意的廖氏,聽到張媽媽說她腹中的孩子,她後知後覺的回神。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服輸的人,樊良冰和方詞這樣還好好的活着,她為什麽就不能活,她要活的比他們每一個人都要好,她要生下方詞的孩子,讓樊良冰這輩子都過得不舒坦。

想通這些,廖氏來了力道,在衆人的期待和焦急中,總算是将孩子給生了下來,随之而來的就是漫天的黑暗。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方大夫人站在她的床邊正一臉擔憂的看着她。方大夫人整日裏吃齋念佛,萬事不管,在廖氏看來,她根本就不會來看她這個兒媳婦。

在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裏面,廖氏的內心認知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其實她的婆婆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冷漠,只是不大喜歡說話而已。

廖氏下意識的想要起來,因為失血過多,她臉色過于蒼白。

方大夫人見狀趕緊将廖氏按下去,要她不要亂動,方大夫人此舉,廖氏看着更是感動。

她弱弱的喊了一聲娘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方大夫人有很多話要問廖氏,可見廖氏産後虛弱的樣子最後還是把話全都咽進了肚子裏面,只簡單的問了一句,廖氏是因為什麽原因跌倒的。

☆、隐瞞

方詞就站在門口,他耳力好,屋中人的對話他都能聽見,方大夫人問廖氏她是因為什麽跌倒的時候,方詞的內心是緊張的,他很害怕廖氏真的聽見他和樊良冰說的話,她會因為一時的憤怒将她在花園中聽到的話全都說出來。

廖氏喘了口氣,小聲說她走路的時候正好刮過一陣風,有沙子遮住她的眼睛,她一時沒有看清楚東西摔倒的。

方詞聽着松了口氣,方大夫人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也不清楚廖氏說的到底是真還是假的,若是真的,廖氏的運氣還真是不怎麽樣,要是假的,廖氏是因為什麽隐瞞她的呢?

方大夫人之前已經問了一通什麽都沒有問出來,現在廖氏又說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依照方大夫人的性格她是不會再多管下去,直接将這件事過去,不會再多問幾句。

方大夫人聽完後點點頭說讓她下次小心一點,若不是方詞及時趕到,指不定會變成什麽樣子。

方大夫人無心的一句話直接刺進了廖氏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她倒在那裏很長時間沒有人過來,她的內心已經是失望透頂,後來方詞來了,她都不知道應該抱着一個什麽樣的想法。

害她這樣的人是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最先找到的人也是他,廖氏都不知道她對方詞應該抱有一個什麽樣的想法了。

方詞無法進入産房,廖氏一時半會兒根本見不着他。方詞和樊良冰之間的關系廖氏羞于啓齒,又為了方詞的面子,她在方大夫人面前什麽都沒說。

她知道,她說了也沒有什麽好處,第一她手上沒有證據,第二她将此事告訴方大夫人,方詞心中肯定會對她有點想法,對她的未來不利,方大夫人對她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就算這件事是方詞的錯,可是方大夫人是方詞的母親,護短是肯定的。

方大夫人現在膝下只剩下方詞這麽一個健康的兒子,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方詞有醜聞纏身,如果方大夫人再偏激一點,廖氏的生命安全就有點危險了。

更重要的一點是她不相信方詞會一輩子都和樊良冰保持這樣不清不白的關系。

她想要争一把,她比樊良冰多了一個優勢,她是方詞名正言順的妻子。

她猶記得臨出嫁前母親廖大夫人對她說過的話。

廖家的女兒一但嫁了人,斷然沒有回家的道理,就算她這個做母親的想要她回來也不可能,不管她将來怎麽樣,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方家的地盤上。

就算是死也要保住她在方家的位置。

所以她更不可能将這話說出來,她只能瞞在心裏,誰也不能說。

後來産後出了月子,方詞終于可以見到廖氏,他想要問廖氏有沒有聽見他和樊良冰的對話,最後什麽都沒有說出來,兩人之間好像在保持着一種默契,誰也沒有捅破那一層窗戶紙。

張媽媽聽完廖氏說的這些話,好長一會兒都沒了言語,她活了這麽長一輩子,見過了太多的事情,小叔子和嫂子有一腿的事她也不是沒有聽說過,大多數的下場都很慘,只要被人曝出來都是為世人所不容的,而且吃虧的大多數都是女子。

方家屬于書香門第,家中規矩森嚴,雖然沒有像其他人家那樣設下禁制納妾的規矩,對家中女子規矩卻一點都沒有少。

樊良冰是方家嫁出去的姑奶奶方氏的女兒,方氏從小就受方家教養,樊良冰又是方氏長女,作為長女,方氏肯定會好好地教導她,樊良冰怎麽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

珏哥兒今年不過三歲,這件事發生在三年前,這三年來三人之間一直保持着不尴不尬的關系,廖氏什麽都沒有說,将此事藏在心裏面。

自從廖氏莫名摔倒一事以後,她身邊原來的大丫鬟被發賣出去,就算廖氏沒有身孕,張媽媽也不敢随便離開廖氏,這幾年她一直跟在廖氏身邊看着廖氏,幾乎到了寸步不離的地步,怕的就是廖氏會再出問題。

兢兢戰戰了好幾年,廖氏還是出事了,只是出事的原因廖氏還沒有說到,準确的說張媽媽連廖氏是什麽時候出事的都不知道,廖氏的身體是忽然就敗壞了。

然而,聽了廖氏之前那麽長的一段話後,張媽媽明白,廖氏的身體忽然敗壞,和那兩個人絕對有脫不開的關系。

室內的藥味濃郁,廖氏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說了這麽長一段時間的話,身上都沒了什麽力氣,她強打着精神說話,雙眼迷迷糊糊的半睜半閉,蓋在被子下的胸口一起一伏,顯得十分微弱。

廖氏這樣,張媽媽看着眼睛都有點紅了,她拉着廖氏瘦的只剩下骨頭的手,好像一用力就會被折斷一樣,她壓抑心頭酸澀的感覺還是問了。

“那奶奶這次忽然病重也是因為他們對嗎。”

廖氏本來就覺得委屈,這份委屈壓在心裏面那麽多年她都沒有說出來過,早就成了她的心病。今日她察覺出自己快要不好了才将這件她視為羞恥的事情說出來,卻更覺得自己悲哀,她怎麽會把自己弄成現在這樣的境地。

當年她出嫁之前,廖大夫人教她的那些東西難道她都忘記了嗎。

廖大夫人教的再多,廖氏也沒有過實際經驗,而且廖氏遇見的事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世上女子但凡遇見,第一個想法都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就連身邊的人都不會說出來。

廖氏就是這樣做的。

廖氏生了珏哥兒,為了珏哥兒她挺了三年,這三年裏方詞還是和原來一樣不怎麽回家,廖氏漸漸心灰意冷,不願意再多管方詞的事,也不打算等着方詞浪子回頭,她只想着如廖大夫人對她說的那樣,丈夫不喜歡她,她大可以守着自己的孩子過完這輩子,橫豎不論如何,她的未來都是在自己的孩子身上,至于丈夫不過是她人生的一個過渡。

廖氏心冷以後,一心守着珏哥兒,珏哥兒早産,又在母親腹中悶了那麽長時間,一生下來身體就不怎麽好,這幾年珏哥兒大病小病不斷,操碎了廖氏的心,好在也平平安安的長到了三歲,這對廖氏來說也是一種欣慰。

若是珏哥兒長不到這麽大,廖氏也沒有了撐下去的希望了。

她以為她這輩子也就這樣過了,守着自己的孩子,無視自己的丈夫,可是當她再次看見方詞和樊良冰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廖氏才發現,她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放得開,她心裏面依舊在嫉妒他們。

她恨樊良冰搶走了她的丈夫,恨方詞娶了她和她有了孩子以後還和樊良冰藕斷絲連,更恨樊良冰不守婦道,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她的丈夫,使得這麽多年來方詞的心始終都沒有回到她的身邊。

廖氏就這樣再次病重,這次一病她就感覺到自己将會命不長久。

方詞滿心裏面全部都是樊良冰,樊良冰甚至要逼迫方詞這輩子除了珏哥兒不要再有其他的孩子,光想想廖氏就覺得恨得發荒。

她自知自己命不長久,可是她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牽挂珏哥兒。方詞年輕,就算他想為樊良冰一輩子不娶,方大夫人也絕對不會同意,到時候方大夫人勢必要為方詞找一個妻室回來,後娘哪裏比得上親娘。

廖氏将心中擔憂之事跟張媽媽說起,明确确的說出将來方詞的繼室。

廖氏臉上的死色太過明顯,就算不願意承認,也避不開這個事實,張媽媽明白廖氏現在最擔憂的是珏哥兒的将來,幹脆壓下心頭酸澀的感覺認真的和廖氏打算未來的事情。

廖氏和張媽媽說起她原先的想法,她真的很想知道,樊良冰看着自己的親妹妹嫁給她喜歡的人她會是一個什麽樣的表情,想來一定會很精彩。

廖氏的話讓張媽媽一陣的無語,又覺得廖氏這個想法實在是不錯,樊良瑾性子溫順,在方家住了這麽多年,她也聽過底下的人說過兩三句,樊良瑾性請老實,底下的下人故意克扣她的飯菜她都忍着不說,對誰都是和和氣氣的,誰也不敢甩臉色,這樣的人給方詞做繼室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樊良瑾不僅是樊良冰的妹妹,還是方氏的女兒,當年樊良冰嫁給方謙的過程張媽媽也知道一些,方大夫人不喜歡樊良冰這件事張媽媽也知道。

歸根究底,方大夫人不喜歡方氏的女兒,方氏一個女兒嫁給她的兒子也就罷了,若是兩個女兒都嫁給了她的兒子,她非要氣瘋不可,方大夫人是絕對不會答應樊良瑾嫁給方詞的,更何況樊良瑾的性子太弱,日後肯定撐不起來。

方老夫人疼愛樊良瑾這個外孫女,要她嫁給自己的孫子做填房,而且這個孫子還有了一個年幼的長子,更是不可能的,誰家姐妹會嫁給同一家的兄弟。

對于廖氏她們來說,樊良瑾嫁給方詞給她們帶來的好處實在是太多,多的都撒不開手。光惡心樊良冰這點就有很大的誘惑力,至于樊良瑾以後的生活,完全不在廖氏她們的思考範圍之內。

要想樊良瑾嫁給方詞做繼室,裏面的難題太多,必須要好好地想個法子才行,橫豎樊良瑾現在在她們的眼皮子底下,她父母雙亡,在出嫁之前會一直住在方家。

樊良瑾住在方家內宅倒是給廖氏她們一個方便,對她們來說,眼前有一個很好的法子可以讓樊良瑾嫁給方詞,那就是讓方詞不得不娶樊良瑾,樊良瑾不得不嫁給方詞。

☆、躲避

“我沒有害死珏哥兒,害死珏哥兒的人不是我。”

晚風清涼,烏雲遮住月光,室內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婆娑的影子。

樊良瑾躺在床上,渾身都在發抖,頭上冒出冷汗,睡不安穩,俨然是在做惡夢的樣子。

忽的,她睜開緊閉的雙眼,眼睛睜得極大,直勾勾的望着帳頂,身上衣衫盡濕,她喘着粗氣。

她夢到了前世的事情,她生下唯一的孩子琳哥兒後沒有多久,珏哥兒就死在一場傷寒裏面。

珏哥兒是早産的孩子,廖氏在世的時候身體就不怎麽好,廖氏去世以後她嫁給方詞,對于珏哥兒她一直都是悉心照顧,只要是珏哥兒需要的東西,她都二話不說直接送到珏哥兒那邊。

她看珏哥兒可憐,年紀小小的就沒了親娘,有心和他親近,當成親生的孩子一樣撫養長大,奈何廖氏的陪嫁媽媽對她有太多的敵意,不喜歡她靠近珏哥兒,每次她親自送給珏哥兒的東西都被張媽媽以各種方式推辭,久而久之她也不再親近珏哥兒,由着張媽媽照顧。

珏哥兒生病,她正在懷孕,他一直都是張媽媽在照顧,她從來都沒有沾過邊,她怎麽也不明白,為什麽到最後珏哥兒的死會落到她的頭上。

當時方家上下所有人都說珏哥兒是她害死的,珏哥兒死了正好給她的兒子讓路。

若不是她處于事件中心,幾乎她都會認為珏哥兒的死是她自己所為。

從小一直疼愛她的方老夫人看她的眼神開始不對勁,方大夫人她的婆婆看她更不順眼,幾乎想都不想的直接将這個罪名加在她的頭上,差點要将她的琳哥兒奪走。

在她心灰意冷之際,她死也不會想到,她的丈夫,居然和自己的親姐姐搞在了一起。小叔子居然和嫂子之間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想起那段黑暗的時光,樊良瑾只覺得喘不過氣來。

她緊緊抓着胸前的衣襟,只覺得心口疼的難受。

芷蘭就睡在樊良瑾的身邊,樊良瑾有一點動靜她就會清醒,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小聲的問:“姑娘怎麽了?”

樊良瑾只能看見芷蘭模糊的影子,身邊傳來熟悉的感覺,想到最後的那段時光,芷蘭對她的不離不棄,一直空蕩蕩沒有着落的內心慢慢的變得安穩,她伸手抱着芷蘭,靠在芷蘭的肩膀上。

芷蘭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擡手拍了怕樊良瑾的後背,輕聲說:“姑娘可是做惡夢了?沒事的,夢都是反的。”

那不僅是夢,那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只是這一世她無論如何都不要再面對上輩子的悲劇,她一定要離開這個充滿了噩夢的地方。

過了一會兒後,樊良瑾的情緒已經平穩下來,她放開芷蘭,估摸着外面時辰,說:“趕緊睡吧。”

樊良瑾之前舉動太過突兀,芷蘭有點不放心,就多問了一句:“姑娘你真的沒事了嗎?”

樊良瑾搖頭說:“我沒事,你都說了,夢都是反的,我何必自尋煩惱呢。”

芷蘭點點頭,等樊良瑾躺好以後,滿腹心思的躺下來,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樊良瑾,見她已經閉着眼睛睡覺,似乎沒有受到之前的夢影響,才慢慢的放下心來自己也睡了過去。

芷蘭睡下後,樊良瑾卻一直都沒有睡,昏暗中她睜着眼睛,回想起前世發生的事,從她重生以來這麽久,她一直都在努力避開回想以前的事。

今日她去看廖氏回來的路上遇見方詞的那一刻,她明白有一些事情不是她想逃避就可以逃避得了的。

起碼她嫁給方詞做填房之前發生的一切,在該發生的時候還是會發生的,就像廖氏的身體,提前一年忽然敗壞,這事雖然提前了,可他還是發生了不是。

她的手緊緊的抓着胸前的已經,有種窒息的感覺洶湧的朝她撲來,她的雙眼泛起了絲絲紅色血絲,在黑暗中看不清楚。

她之所以會嫁給方詞,完全是因為一場意外,若不是那場意外她是絕對不會嫁給方詞的,依照方老夫人對她關心的程度,肯定會為她尋找到一個好的夫家,而不是給表哥做填房。她也不會對她失望透頂,往後再也沒有管過她,任由她在方家內宅裏面自生自滅,沉浮掙紮了那麽多年。到最後用那樣的方法死去。

前世她是看廖氏的時候在廖氏的院子裏面出事,今世廖氏一生病她就去看她,以後她大概都不會再去了,亦或者在廖氏病重的這段時間裏,一直到廖氏死之前,她都不會再踏入廖氏的那座院子裏面半步。

想着想着,樊良瑾慢慢的陷入了夢鄉,沉沉的睡去,只是一只手依舊死死的抓着胸前的衣襟不肯放開,骨節都泛起了白色。

樊良瑾醒的很遲,等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芷蘭起身後一直坐在樊良瑾床邊繡花,看樊良瑾醒了趕緊放下手中活計,起身扶着樊良瑾做起來,一邊對外面喊了一聲“姑娘醒了。”

薔花掀開簾幔從外面進來,沒有湊上前去,而是轉個彎去拿早就為樊良瑾準備好的衣服。

昨晚做完那個噩夢後樊良瑾哈長一段時間沒有睡着,睜着好長一段時間的眼睛回想以前的事情,到了下半夜不知不覺得就睡着了。

一覺睡到現在,昨晚又沒怎麽睡好,這會兒起來有點頭暈。

外面有丫鬟早早的準備好早飯,樊良瑾洗漱好以後走出去吃飯,自從上次的事情以後,樊良瑾的飯菜明顯比以前好了很多,方家的下人再怎麽不把樊良瑾放在眼裏面,有些規矩他們還是要守得,不管怎麽說樊良瑾都是主子,而他們只是下人。

吃完早飯以後,樊良瑾在院子裏面的轉了幾圈,随後坐在屋中和芷蘭兩人繡花,薔花站在旁邊看着,樊良瑾繡了一半,擡頭看見薔花站在那邊,溫聲對她說:“你也別站着,你手頭上有活計嗎?帶過來我們一起繡,橫豎也沒有什麽事。”

薔花自知自己比不上芷蘭在樊良瑾心目中的地位,只要芷蘭在樊良瑾身邊一天,她就無法超過芷蘭,薔花看的開,有些事情是她的就是她的,不是就不是,芷蘭和樊良瑾從小一起長大,之間的情分自不用說,除非芷蘭走了,不然她這輩子都別想超過芷蘭在樊良瑾心目中的地位。

這段時間她冷眼旁觀,自從上次樊良瑾被方箐推了一把摔倒醒來後,整個人都變了不少,對芷蘭是全心全意的信任,有什麽好東西都會和芷蘭一起分享,芷蘭對樊良瑾忠心一片,樊良瑾對她再好,她也還死死的守着主仆尊卑,不肯越雷池一步,不僅如此,她對樊良瑾的恭敬和忠誠更甚從前。

她回到家中和爹娘說起此事,林二家的聽完薔花說的以後,直接跟薔花說不要想着和芷蘭搶什麽,她和芷蘭搶也搶不過她。她搶不過芷蘭也就算了,萬一惹得樊良瑾對她不喜那可就不好了。

方老夫人把她給了樊良瑾,她的未來就在樊良瑾身上,将來樊良瑾嫁人薔花勢必要跟過去,現在薔花要是為了眼前的利益,在樊良瑾面前的地位搶奪芷蘭在樊良瑾面前的地位肯定會惹得樊良瑾對她不喜。

薔花自持是個聰明人,她是絕對不會做出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故而她在樊良瑾面前,一直都是落後芷蘭一步。至于芷蘭為人溫和,薔花故意落後她一步她也知道,薔花這樣待她,芷蘭自然也對她頗多尊重。

在外人看來薔花的日子過得委屈,作為林二家的女兒,居然居于人下,只有內裏的人才知道,薔花并不像表面上這樣的委屈,起碼她得到的比争取的還要多。

樊良瑾這會兒喊她過去一起做衣裳,薔花見芷蘭在這裏下意識想要拒絕,話剛到嘴邊一轉,笑着點頭說:“是。”

樊良瑾沒有漏過薔花剛到嘴邊又轉變的話風,她低頭輕輕一笑,也沒有多想,繼續做手頭上的活計。

薔花很快拿着針線簍子過來坐在芷蘭身邊,芷蘭轉頭對她輕輕笑了一下,薔花下意識回她一個,低頭繼續做手頭上的事情。

屋中一片沉默,其他丫鬟各司其職,都是默不作聲,尤其是前些日子剛剛被樊良瑾處罰過得玲花更是老實的像只貓一樣,低着頭站在瓊花身邊,沉默的徹底。

旁邊從玲花身邊走過去的丫鬟眼角撇到她身上,多數都是不屑,有那麽幾個心底善良的看玲花這樣只覺得可能,更多的覺得活該。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過去半日,樊良瑾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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