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越臨:“哎。”

他往院子裏過去:“走,幫你捉蛐蛐。”

楚童跟在他背後:“現在的蛐蛐個頭不大,玩着沒意思。我本來想去春宴,但因薛無涯的事春宴不辦了,倒黴。”

越臨嗤笑了聲。

楚童一臉崇拜地看他:“天葬坑你也下了吧?裏面怎麽樣?兇險惡地排行榜上,天葬坑從來沒掉出過前五!裏面是不是很刺激?”

越臨沒說話。

“我聽說是魔族的人幹的?”楚童八卦道,“是嗎?”

越臨看他:“什麽都是魔族的人幹的,你應試初階過不了,也是魔族的人害的。”

“……”楚童在他身旁竄來竄去,“我是這個意思嗎?”

越臨撥開糾纏的草叢和藤蔓,往更深的地方走。月照離宮占地大,但楚寒今并不精于打理,任由草木肆意瘋長,枝葉掩映,別有一番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幽靜,與他清冷的氣質相得益彰。

楚童又道:“你難道不擔心?魔族現在人丁壯大,尤其是這一任魔君,勵精圖治,總是幹損人利己的事,侵占正道,氣焰嚣張,萬一真打起來,不一定打的過。”

越臨蹲下身,在草叢中撥弄。

“哎,可惜了,要是每一任魔君都像上一任那麽短命就好了。”

“……”

越臨手停下,看了他一眼。

楚童:“就上一任那個短命鬼啊?你不知道?繼位不到三個月,殘暴昏聩,日夜淫樂,欺男霸女,魔族的人都看不下去,親自動手将他碎屍萬段。據說骨頭全抽出來了,肉也一片一片地割,扔在地上,狗都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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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臨笑了一下,心裏盤算。

那個短命鬼——

說的不正是本君?

不過什麽殘暴昏聩,日夜淫樂,欺男霸女,沒有的事,倒沒想到事情被流傳成了這樣。

不過他也懶得搭理,從草堆裏拔出了一根野菜葉。

楚童:“這是什麽?”

“金花菜。”越臨說,“春天最後一茬了,味道甘甜清新,入油爆炒最好。”

楚童歪着下巴:“你不是給我找蛐蛐嗎?怎麽找上野菜了。”

越臨說:“當然是給月照君找的童年味道。你回去熬藥,別跟着我了。”

“哦。”楚童應聲。

越臨在草叢裏閑晃,到處掐野菜,翻出個小竹簍裝着,順便将院子裏長的野花也摘了一紮,紅的黃的藍的紫的,五顏六色,懶洋洋拿在手裏。

楚寒今下榻,走到殿門口時,就看見他手裏拿了一把花,站在春光大盛的庭院裏,眉眼染了斑駁的陽光。

楚寒今微微斂眉。

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一幕分外熟悉。

越臨把手裏的花舉起來:“你要不要?”

或許曾經有個人,點頭說過好。

但楚寒今眸子随着他轉動,目光冷徹:“不要。”

說完,又道:“進來。”

越臨:“進來?”

楚寒今話只說一次,拂袖回了殿宇內。經過了一下午的思考,光生氣下去也沒辦法,還是要處理此事。

越臨端着飯菜往茶幾上一坐。揭開蓋子,一碟莴苣炒蝦仁,一碗雜骨菌菇湯,并着一盤碧綠清新的金花菜。

越臨:“邊吃邊說。”

楚寒今一天幾乎沒吃東西,見吃的犯惡心,雖然有饑餓感,但完全沒有食欲。

他正要拂袖,無意看見這碟金花菜,怔了一怔:“哪找的?”

越臨:“你院子的荒地。”

楚寒今幼年時每年春天,母親都到河邊掐野菜,跟幾個漂亮姨娘一起,煙雨江南,歡聲笑語。金花菜就是當時家裏的必備菜品,他倒是一直想着,但不會說出口,這麽好幾年,第一次有人給他送上桌。

越臨夾了一筷子送到他碗裏:“沒用黃酒熏香,你懷了孕,不能碰酒。”

“……”

楚寒今剛動容的神色又變得凝重。

片刻,他掩唇道:“孩子。”

越臨:“孩子怎麽了?”

楚寒今語氣像在議論道法大事:“孩子,我可以給你生下來。”

越臨擡眸看他。

楚寒今神色堪稱麻木:“修道之人,僥幸得了天數,用來濫殺無辜那就是暴戾。我想了一下午,哪怕我不記得你,也跟你并非夫妻,但孩子并沒有錯。”

越臨神色玩味起來。

楚寒今心如止水,面色平靜:“我生下來,你帶孩子走,我們兩清。另外——”

果然。

每當感覺楚寒今在讓步,其實他早想好了另一個交換的條件。

越臨嗯了聲,問:“還有什麽?”

楚寒今悶悶的:“懷胎十月,我一個人能應付,你不用出現我面前。等孩子生下來,我自然會給你。”

越臨拖長尾調應了一聲。

楚寒今立刻冷冷瞪他:“你有意見嗎?”

越臨緩慢地放下筷子,道:“并不是有意見,只是尋常普通人家,妻子懷孕,丈夫總是要陪在身邊的,要是不陪,恐怕落下的名聲不好聽。”

楚寒今:“你不用擔心名聲,我們也不是夫妻。”

越臨想了一會兒,又道:“或許你會需要我。”

楚寒今:“我不需要。”

他一派冷靜清高的姿态,眼睫垂落,但說出的話卻含了幾分難以啓齒:“我……一個人可以生。”

他手輕輕放在腹部。

越臨皺了下眉,神色思索,認真地道:“你懷孕和尋常女子懷孕不同,是我施加的禁術。法術,則一定有漏洞和需要加持的地方,我在你身邊,會比較保險。”

楚寒今要生氣了:“我說了我能應付。”

眼看着他放下筷子,似乎又不打算吃飯。

越臨擡了下眉梢,順着他道:“好,不需要我我就走,需要的時候,随時叫我。”

他做小伏低地這麽一哄,楚寒今神色才平靜下來,唇瓣輕輕開合,将飯送到嘴裏。

越臨心說:看你能撐幾時吧。

這則禁術,其實是他那龐大天魔家族裏的□□二叔創的。此人嗜好男風,一夜禦十幾個小美人,為了盡興,滿足各種癖好,做出了很多旁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越臨用此術稍加整改,才弄出了懷孕的術,因此也多少沾點奇怪的東西。

……到時候,越臨端詳楚寒今白皙俊美的臉,想着,這張臉上的表情又會多精彩呢?

吃完飯,楚寒今難得出了一趟門。

薛無涯的變故,導致六宗提前散場,春宴變得極其冷清,百大家的修士也收到了逐客令,這一兩天便要離開遠山道。

不遠處的亭子裏,有幾人圍着說話。

“我當時跟着一起下的天葬坑,琴魔脖頸上有被操縱的符咒,驅策怨魂,見人殺人,見鬼殺鬼,好恐怖!”

“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是對的,萬一他從坑底上來,我們都得死。”

“都得死?你也不想想,這是遠山道的地盤。”

另有一人問:“不知道那道符咒長什麽樣子?”

紙包不住火,事情多少還是傳了出去。另一人在紙上畫着什麽,半晌舉起來,展示給大家看:“這樣。”

他明顯是道聽途說,圖案畫成了六角星,中間連在一起,跟琴魔頸側的符咒完全不同。

“哇,原來長這樣啊?”

“這有什麽特別的?”

方才問話的人突然道:“咦,我倒見過一道符咒,跟這個五分相似,但邊角是勾着的,宛如水滴,中間隐隐泛出深紅。”

楚寒今腳步一頓。

他站定,喚來旁人:“叫他過來。”

那人走近,是個面相羸弱清瘦的年輕男子,穿身湖青色的長袍,肩膀不太挺直,像是在酒色中銷過形,拿把故作風雅的折扇。

楚寒今:“你把你看到的圖案畫下來。”

那人點點頭,拿起筆揮毫三兩下,抖了抖放在楚寒今面前:“仙君請看。”

六勾玉,呈圓形散開,帶着深紅色。

正是琴魔身上的禁制。

楚寒今目光從圖案落到他臉上:“請問貴姓。”

“姓吳名岚。”

“何方人氏?”

“北漠人氏。”

“哪裏看到的圖案?”

吳岚用扇子敲了敲額頭:“北漠與魔界相連,時不時有互市,曾經看見有魔族的人來買東西,用鎖鏈牽着奴仆,奴仆身上便有這種禁制。”

他的同伴咦道:“你什麽時候看見的?我都沒注意過。”

吳岚笑了笑:“你走在路上,光顧着看漂亮姑娘了,當然看不到。”

他同伴嗤了聲:“喝花酒,你才是第一。”

當着楚寒今的面看這種玩笑。

周圍哄笑不斷。

楚寒今點頭,道:“謝了。”

說完,他轉身帶起雪白的衣袍,回了月照離宮。

楚寒今本打算去找慕斂春商議此事,但看了看深夜時辰,又倒回了宮殿。楚童熬的藥已經熱好,楚寒今喝了一碗準備睡覺,但剛躺下,總感覺心跳得很快。

不止心跳快,腹中有些燥熱,額頭也泛着紅色。

楚寒今脫了外袍,可只穿一件雪白的內單,依然覺得太熱,坐起來拿扇子搖了搖風。

……所有懷孕的人都會這樣嗎?

剛意識到懷孕的第一天,楚寒今已有些無奈了。

他再躺下,但那陣燥熱感實在太難熬,翻來覆去到半夜,折騰得他輾轉反側,氣得将扇子丢到地上。

不對勁。

腹內空虛,顯然是靈氣紊亂。

——至于靈氣為什麽會紊亂……

事到如今,楚寒今已經不再慌亂,唯獨生氣這一點是真的,咬牙:“越臨!”

一聲,沒有回應。

楚寒今又道:“越臨!!!”

轉瞬之間,門外踏入一條漆黑的身影,走到床榻前半蹲下身,仰頭:“在呢在呢。”

他應該也是剛睡醒,在楚寒今身上設了什麽靈符,他一叫人就能感應到。此時微微眯着眼,神色困倦。

楚寒今手把着床榻,阖攏眼皮:“我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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