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是最後

沈言星抱着小梅阿姨的腰,詫異又震驚:“姨姨……?”

和所有這個年齡段的小孩一樣,他分不清大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他們聽不出謊言的成分和含量,無法判定是走心還是玩笑。

但沈言星和其他小孩不同的地方在于,其他小孩是真的害怕離開父母,因為父母就是他們最溫暖的的港灣;而他,他卻有那麽一些希望能跟小梅阿姨走。

小梅阿姨對他好,照顧他、關愛他。

可他好像又……不能離開媽媽。因為媽媽是媽媽,是他唯一的“媽媽”。

“喲,你終于暴露出你的真實意圖了啊?”

張越寒是個奇葩,親生孩子被牽走了一點都不慌忙,氣定神閑之餘,還透出幾分漫不經心。

“我們做了三年多的鄰居,你就替我照看了三年多的孩子。你為我兒子付出這麽多心血,我還沒和你說聲謝謝呢。”

張越寒虛僞的笑臉,惹高秋梅湧起作嘔的感覺:“不必道謝,我只是做了一個正常人該做的事情。”

“是嗎?當‘正常人’可真了不起。”張越寒陰陽怪氣,“知道你不能生,所以饞我家孩子。你坦然一點嘛,我都理解的。”

“這跟我能否生育之間沒有半分關系。”高秋梅雙拳緊握,努力抑制怒火,“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要帶星星走。”

高秋梅重申強調。

沈言星被擋在身後,害怕得不敢說話。

他先擡頭看了看小梅阿姨,再去看媽媽。他的心情很糾結,既想要跟小梅姨姨一起搬家遠走,又不是很想離開媽媽。

他只有這一個媽媽呀……從小到大沒有爸爸已經很可憐了,他怎麽能還失去媽媽呢?

可在他望向張越寒的一刻,他的小心髒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因為小娃娃猛地驚覺:媽媽并沒有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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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越寒完全不在意沈言星的去向,對這個親生但也拖油瓶的兒子沒有半分不舍。張越寒只是玩味地打量着高秋梅,輕蔑一笑。

“好啊。”

打量之後,張越寒爽快地答應了高秋梅的要求。

“你這麽喜歡小孩子,那就給你吧。”他并不在乎沈言星的感受,只是為了給自己臉上添光,裝模作樣地又補充了幾句,“我把兒子生得這麽漂亮的給你,你可要替我好好照顧啊。”

這番話說得高秋梅很想冷笑。

她什麽時候沒照顧好星星了?

這世界上最沒資格叮囑她的人,不正是張越寒這個親生男媽嗎!?

“你就這麽簡單地把兒子交給我了?”

“嗯。”張越寒點頭,“給你了。你不是正好要搬家?順便把他帶走吧。”

“行。”過分順利的交涉,讓高秋梅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雖然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還是難免地替沈言星感到悲哀。

這個惡心的男人,居然連樣子都不裝一下,直接就讓她把孩子領走!

“走吧星星。”怕孩子受到太多沖擊和影響,短暫的哀傷之後,高秋梅牽起沈言星往樓梯口走,“從今天起,你跟小梅阿姨生活。”

沈言星還沒搞懂情況,呆呆愣愣地被高秋梅牽着走,一步三回頭,滿臉疑惑和震驚:“去、去哪裏呀?”

他回頭要看媽媽時,發現媽媽已經轉過身了。

“姨姨,媽媽他……”

沈言星後知後覺地感到鼻子發酸,鬥大的兩顆淚珠從圓圓大大的眼眶裏滾落出來。

“他不要我了嗎?”

小家夥不死心地又回頭看,死死地盯着張越寒的背影直到消失。

他也發現了,他的媽媽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他的媽媽自始至終都沒有心疼和對他感到不舍!

“媽媽不要我了……”過分清晰的事實擺在眼前,沈言星遏制不住地開始了嚎啕大哭,“嗚嗚嗚媽、媽媽不要我了!”

高秋梅彎腰将小家夥抱起,圈抱在懷裏安撫地拍背。

她也想說點安慰哄騙的話,好讓這個僅才三歲半小家夥少點傷心難過。可當她顫抖着嘴唇要說話時,又發現自己一句都說不出。

張越寒比她想象中的更無情、更幹脆、更沒有不舍關愛之心。過分幹脆利落的點頭同意,讓她都覺得很不可思議。

哪怕是……哪怕是借着給孩子的名義,和她要點錢也好啊?那樣至少能讓場面“好看”一些——至少能讓小家夥覺得自己是“有價值”的、有存在意義的!

但張越寒沒有。

換個角度看,帶星星出走這件事确實刻不容緩。稍微晚那麽一天、一刻,小家夥都可能被張越寒用其他方式處理掉。

“星星別怕。”

高秋梅沒做安慰,也沒正面回答小家夥的疑問。她只是嚴肅着臉,認真地告訴沈言星。

“姨姨要你。”

夜晚八點多,顧家的獨棟大別墅內安靜祥和,裏外充斥着一股晚飯後特有的閑适氣息。

在這個時間段裏,忙碌了一天的家傭們會放慢幹活的速度,悠哉游哉地進行收尾工作。也正是有悠閑惬意的氛圍襯托,砰砰的拍門聲才會顯得格外刺耳。

“……”

看着緊閉不開的書房門,顧從決滿心無語。

不知是誰大晚上的霸占着書房,反鎖就算了,還遲遲不搭理他的拍門。

他的樂高和拼圖都在書房裏。沒有了樂高和拼圖,他要靠什麽來打發無聊又漫長的夜晚?

要靠卡通片、連環畫、玩具小車和奧特曼玩具嗎?饒了他吧。

怕好不容易歸完類的拼圖和樂高積木被弄亂,顧從決又砰砰拍了兩下門。不料此舉不僅沒将門拍開,反倒招來了腳步匆忙的保姆榮媽。

“哎喲我的小祖宗,您這是在幹嘛?”

不過是熱了個毛巾的功夫,孫少爺就溜得沒影了。楊翠榮吓得心肝亂顫,小跑着到顧從決身邊,就地跪坐摟過小崽子。

“手拍門多疼呀?”

顧從決搭住榮媽的肩,踮起腳指指門把手。

“鎖、鎖。”

顧從決努力地發出拗口的前舌音,指完又用兩只小手比劃比劃。

“圖,拼圖。”

“少夫人正在書房裏工作呢,咱們不要打擾媽媽工作啊。”榮媽溫言細語,摁住小崽子的身子給輕輕擦臉,“榮媽先給擦擦臉。多俊俏的小帥哥呀,怎麽能讓牙膏白沫沾嘴角呢?”

顧從決站定閉眼,乖乖讓擦臉。他順勢舔了舔嘴角,發現确實有點甜——是兒童牙膏的味道。

“大晚上的,是哪個小家夥在拍門?”

主卧房裏的顧平躍也被驚動了,循着聲出門找兒子。

“拍門做什麽,找媽媽嗎?”

“孫少爺想拿拼圖和積木。”楊翠榮解釋道,“他每天晚上都要玩一會的。我剛才熱擦臉毛巾去了,忘記替他拿出來。”

“那今天就少玩一天吧。”顧平躍伸手要拉兒子,“媽媽正在書房裏談正事,來,今晚陪爸爸吧?爸爸講故事給你聽。”

顧從決嫌棄地瞥了他那爸一眼,繼續比劃比劃:“亂,會亂。”

“不會的,媽媽肯定會小心避開。”

顧平躍不脫線時是沉穩儒雅的形象,見崽子不配合,爹力十足的顧影帝愣是直接将崽拎了起來。

“洗好臉了?走,跟爸爸回房看劇本。”

顧從決如小雞崽一般被提溜起來,本來他還想反抗反抗,表示一下內心的不滿,但腿蹬了沒兩下,他又放棄了掙紮。

愛怎麽拎怎麽拎吧,他的內心已經不會再起波瀾了。

“砰”的關門聲之後,顧從決被抓進了主卧房裏。

顧氏父子前腳進房,向于延後腳讓人打開了書房門。高秋梅替少夫人探頭詢問:“剛才來拍門的,是孫少爺嗎?”

“是的。孫少爺想拿書房裏的拼圖和積木,剛才讓少爺抱回卧室睡覺了。”

“好的,辛苦榮姐。”

高秋梅對楊翠榮笑笑,本就濕潤的眼眶中多了幾分不舍。

“榮姐晚安,我們……我們有緣再見。”

都是在顧家做事的,楊翠榮自然也知道高秋梅要離工了,今天是最後一天——這一見,也可能是她們這輩子的最後一面。

人生路漫漫,走着走着就散了的人很多。再要好的朋友都不能保證不會漸行漸遠,又何況是兩個年齡不相近、來往也并不多的“同事”呢?

“嗯,晚安。”楊翠榮對高秋梅慈和笑笑,“我相信我們一定會再見的,祝你好運,小梅。”

楊翠榮沒說什麽安慰的、挽留的話,只是一如既往地和高秋梅打招呼,好似明天一早她們又會在顧家別墅相見。

這樣輕飄的,沒有給予任何心理壓力的道別,反倒最讓高秋梅覺得暖心感動:“嗯,承你吉言!”

她忍不住揮手,又和楊翠榮說了好幾聲拜拜,扒着門目送楊翠榮在廊道上走遠後,才順勢抹了抹眼睛,合上書房門。

“少夫人,榮姐說孫少爺已經讓少爺抱、抱回房了。”

向于延無奈,扶着椅子叉着腰,看了高秋梅好一會兒,還是抽了兩張面巾紙,給離職的小家傭送去。

“勸你別走吧,你非要走;放你走吧,你又難過得掉眼淚。

“唉,小梅啊,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确定你要辭工,帶着小朋友去郊外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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