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我審訊

“我确定。”高秋梅強撐笑意,“管家都替我辦好離職手續了,哪還有臨時反悔的道理?”

向于延輕嘆:“你比我小一歲,沒了從屬雇傭關系後,我只當你是妹妹,很擔心你的未來。我希望你做好對未來的規劃,不要頭腦發熱。”

“少夫人放心,我做了非常詳細周全的計劃。

“我的辭職也并不是心血來潮,而是兩個月前就下定了決心。”

高秋梅所住出租房的漲價不斷,生活壓力越來越大。雖然顧家給予她的薪酬不低,但只要還在北都城區內生活,她就注定攢不下太多積蓄。

她還年輕,如今不過才二十二歲,就職業長遠規劃而言,她不願在顧家當一輩子的家仆——哪怕待遇與北相對真的很好,她也想再出去闖一闖。

半年前,她自學考到了注冊會計師證。帶着手頭九萬多塊的積蓄,她完全可以大膽一搏,闖出自己的一片天!

“我的計劃中,唯一的不定因素是星星。但星星的家長已經同意我撫養星星了,所以我的顧慮也沒有了。”

向于延詫異:“靠譜嗎,會不會被反悔?”

高秋梅搖頭:“不會。因為星星的家長,很可能要組建新家庭了。”

這也是高秋梅硬生生拖了兩個月才辭職的原因:那惡心的男慣三,幾經周折和“磨難”之後,終于攀上了夢寐以求的富貴人家。

為了和富豪戀人修成正果,張越寒必須孑然一身,也必然——會把礙事的私生兒子處理送人。

所以張越寒是一定不會反悔的。不僅不會反悔,還會希望她帶着沈言星有多遠走多遠。

“這樣啊……”向于延語塞。

他是怎麽也想不到,這世上居然能有這麽不負責、這麽不愛惜孩子的家長。

“你等我一下,我給你拿個東西。”越琢磨越不舒服,向于延從兜裏摸出一串鑰匙,轉而往典藏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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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的書房分裏外兩層,外層是裝修古典、有壁爐沙發茶幾的書房——又可以說是閱讀室。這裏收納着各種各樣的圖書,日常由家傭們打掃整理;也是某崽子的臨時游樂場,堆放着了好些拼圖和積木玩具。

裏層則是典藏室,是只有顧平躍和向于延才能進入的地方。典藏室內收納着更具隐私性的東西,如不常用的檔案資料,或是本就用于收藏留念的家庭相冊。

還有,藏着真金白銀的保險箱。

向于延小心翼翼地打開保險櫃,裏面放着一沓又一沓的紅色鈔票,是顧平躍的影酬,和向于延的歌曲版權費。前幾天剛從銀行裏取出來放進去的,都還熱乎着。

向于延閉着眼睛用手一抓,抓了五沓。他将錢和從相冊裏翻出來的合影照一塊,塞進一個黑色的舊手袋裏。

“小梅,”顧不上鎖門,向于延将手袋往前一遞,“給你拿着。”

高秋梅猶豫了一下:“該不會是很貴重的東西吧?”

顧不上禮貌,她當面拉開手袋,被滿片的紅彤吓了一跳。

“少夫人,我不能收!”高秋梅驚恐,急忙要歸還手袋,“我怎能白拿您和少爺的錢?”

“不是給你的,是給小家夥的。”

向于延态度強硬,推阻着不讓還。

“你要真替我考慮,你就收下,把錢好好地給那小家夥花。

“我和平躍去公益晚會時,我們一人就捐七八十萬。和七八十萬相比,這才多少啊?”

“可是……”高秋梅心氣高,還是不願收,“您和少爺去晚會,捐錢好歹能多換幾個鏡頭;把錢給我,卻得不到任何回報和反饋。”

“這話說得,難道我做公益做慈善是為了回報和反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

“不許推脫。”向于延打斷解釋,“你可以當是跟我借的嘛,只是沒有歸還期限而已。”

高秋梅糾結不已:“哪有這樣的借款……借錢不得算利息、算通貨膨脹嗎?這五萬塊錢,再過二十年我也不定能還上。”

“誰說的?”

向于延堅決不認可高秋梅的話,假兇地啧了啧聲,迫使高秋梅一定要将錢收下。

“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現在是現在,未來是未來;反正都是琢磨不透的,為什麽不索性多給一些自信、多加一點期盼呢?

“聽我的,把錢收下、保持聯系。”

一牆之隔的主卧房內,顧從決正昏昏欲睡。

好,好無聊啊……

小崽子張大嘴巴,打了個瞌睡的哈欠。顧平躍感覺到了動作,父愛十足地摸摸崽子的腦袋。

“小從困了就睡吧,爸爸還得再看一會兒。”

顧從決用小手揉揉眼睛,無語地心想我會犯困,還不都是因為劇本?

他不背臺詞,但顧平躍要背臺詞,閱讀速度注定比不過他。看劇本是挺好的,比看卡通片連環畫強,就是進度慢;顧平躍背一頁詞兒的功夫,他能看三頁。

作為一個兩歲半小崽崽,他不能暴露太多自己認字的事實,所以也不能催促顧平躍快點。他只能跳轉到最上,将同一頁的內容再看第二次、第三次。

重複內容看多了,可不就得犯困了。

顧從決拍掉摸他腦袋的手,笨拙地鑽進被窩裏,像毛毛蟲一樣裹好被子,準備睡覺。

明明睜眼的時候是困倦的,閉眼後腦袋又變得無比清醒。有個住在他腦子裏的人——或許是他潛意識的投影,以審訊的姿态問他:你在幹嘛?

你是誰,你在幹嘛?

如從天降的審問,打散了顧從決身邊的瞌睡蟲,讓本該陷入睡眠的他睜開了眼睛。

可能是半睜開的,因為他看不大清東西,只大概知道向于延回房了,過來扒拉了他一下,被他迷迷糊糊地拍開。

簡單掙紮後,他又閉上了眼睛——真的睡過去了。

與其說是睡去,倒不如說是進入了靈魂出竅般的狀态?他不知道那能不能被算作為“夢”,只知道他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你是誰,你在幹嘛?

你是無憂無慮的顧家孫少爺嗎?你在衣食不愁、悠閑惬意地安度每一日嗎?

不是的吧。你明明就是被車撞死的悲劇轉生者,你明明要在轉生世界裏尋找“那個人”。

可你現在又在幹什麽呢?

可你現在又把自己當成誰了呢?

誰呢……

“臭崽子,睡着覺還不讓抱!”

顧從決剛才那一拍,徹底“惹惱”了向于延。向于延本只是想扒拉一下的,現在改變主意了,他要——

“不讓抱我非要抱!”

摁住熟睡崽子的小身子,向于延在那肉嘟嘟的臉上啵了一口,又抱住蹭蹭,吸一口小家夥身上的香香味道。

“生兒子不拿來玩,還能拿來幹什麽?抱都不讓抱,真成小廢物了!”

顧平躍被逗樂,放下劇本幫腔地問了句:“什麽味道的,有奶香味嗎?”

“沒有。他早就不喝奶了,哪來的奶香味?”向于延說着又湊前嗅嗅,“淨是嬰兒油的味道。”

顧平躍輕笑,看老婆翻身上床,摟着兒子躺到一旁:“小梅的事處理好了?”

“嗯。”向于延掖好被角,将兒子的臉翻出來,“她考了會計師,準備去找份會計相關的工作。”

“噢?這倒挺好。她還年輕,想到外闖闖很正常。”

“是啊,我也能理解。我就告訴她想回來随時都能回來,咱家一直歡迎她。”向于延眼神閃躲,猶豫着說了實話,“我從保險櫃裏給她拿了五萬塊錢,讓她帶着小孩好好生活。”

顧平躍沒有責問沒有怪怨,反倒還問:“怎麽不多給她拿些?”

“怕她不收呀。就那五萬塊,還是我廢了三寸不爛之舌,才說服她收下的。”

向于延說完頓了頓,再小聲地開口。

“她那孩子長得是真漂亮、真可愛啊,我還一度萌生過收養的念頭,只是……”

“已經有小從了,所以不敢細想?”顧平躍補充完全,“巧了,我也是。我也有過收養想法,也同樣因為小從而打消。”

“真的?好巧噢老公。”向于延笑笑,摟着熟睡的兒子靠過去,和顧平躍親了一口,“唉,可能就是緣分差點吧。現在孩子讓小梅收養帶走了,也挺好。”

顧平躍:“嗯。”

房間裏忽然安靜了下來,顧向二人在被窩裏牽着手,思索着不同的事情,直到顧平躍再次開口。

“對了,小梅收養的那孩子,叫什麽的來着?”

“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向于延苦惱地撥了撥劉海,“我就記得小梅喊那孩子‘星星’的來着,沒聽她說起過全名;奇了怪了,我送她走的時候,居然也沒記起來要問?”

向于延後悔地嘆了一聲。

“唉,應該要問一句的。”

……

……

時光飛逝來到十三年後。

十三年時間荏苒,人們生活的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經歷過奧運年的春運之痛、雪災之傷和地震國災後,國家的建設速度就像是開了二倍速、三倍速……多倍速!

一棟棟現代化的寫字高樓建起,一條條四通八達的高鐵鐵路建成;移動支付的興起帶動了互聯網經濟,傳統的現金支付模式漸漸成為少數。

多數人在回頭看時,總會感慨一句天翻地覆、世界大變樣。但對于顧從決來說,這僅僅只是“回歸”而已。

世界終于“回歸”成了他熟悉的模樣。

只是相比于他熟悉的前世,這一世仍存在着許多不同:許多讓他不能适應、無力招架的不同。比如——

“從決。”

溫柔的女聲将顧從決喚回現實。他從窗外的綠茵景色中回神,和笑眼彎彎的監考老師對上視線。

“開始答題了,專心一些好嗎?”

不善言辭又寡言少語的顧從決點了下頭,認命地拿起塗卡筆,準備填寫信息。

将問卷和答題卡翻至首頁,頂頭醒目的粗體标題還是讓顧從決感到非常破防:

2020年北都市中考語文模拟試卷(三)

顧從決再度放下了筆,心想毀滅吧世界。這個初中生,他真是一秒都不想再當了。

他那不靠譜的爸媽,無論如何都不同意他跳級。可如果不能跳級,他要怎麽才能快速進入社會,去更遠更廣闊的地方、搜尋沈言星的身影?

作者有話要說:

曾經的崽:十五歲當高考狀元,十七歲修完大學在校課程

現在的崽:爸媽不讓跳級,還在考三模語文

從崽: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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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喵喵喵月的成長快樂水 *1瓶嗷~時間挪移大法這就先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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