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算命
“找臨時工?”
将小男孩打量過一遍後,工作人員那到了嘴邊的拒絕,莫名其妙地就變成了詢問。
“多大了,還在上學吧?”
男孩不高,也就比一米六三的女工作人員高那麽一些。容貌清秀靓麗之中,又帶着幾分稚氣未脫的感覺;臉頰看着肉乎乎的,是嬰兒肥和滿滿的膠原蛋白。
綜合各項特征,工作人員猜小少年大概十五歲左右。
“嗯,我還在讀初三。”
“初三就出來找臨時工當群演啊?”工作人員将少年拉到一旁的樹蔭下,開啓勸學模式,“兒童節剛過幾天吶,距離中考也沒剩多少時間了,你還是回去好好學習吧,争取考個好高中。”
“我、我不行的……”沈言星慚愧地低下頭,“我成績不好,肯定考不上高中。”
作為學校裏為數不多會認真學習的學生,沈言星的成績在育才中學裏算是不錯的,一直都是班級第一、年級前五。可問題是矮子裏面拔高個沒用,他的成績不夠拔尖,注定考不上公辦高中。
工作人員叉着腰,繼續勸:“那也不行,不努力不拼搏一把,怎麽就敢篤定自己不行?
“這種節骨眼上出來,肯定是背着父母的吧?回去吧回去吧。不滿十六歲的初中生,我們可不敢背着家長雇用。”
“我滿十六了!”沈言星急得掏身份證,“我讀書晚,雖然我才初三,但我已經滿周歲十六了——不算雇用童工!”
工作人員面露難色:“那也……”
“姐姐,你行行好吧?”
見工作人員猶豫,沈言星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雙手揪住工作人員的馬甲制服下擺,撒嬌賣慘。
“我急需用錢!聽說當群演掙得多、來錢快,所以我才來的。你不讓我嘗試正兒八經的工作,萬一我、我誤入歧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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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組內工作多年,怎麽也算是“見多識廣”的工作人員,愣是被這番話給說得一愣。
不是因為話語的內容,而是因為眼前的小男孩撒嬌求情時,身上會不自覺流露出的“媚态”。
用“媚态”來形容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孩子,或許有些過分不嚴謹了,但她很肯定的是:這個小男孩,恐怕比實際歲數要來得更早熟。
“行吧,我和你換個微信,回頭你給我發點視頻作品,我替你拿給導演看。
“這可是顧影帝主擔的大制作,就算是群演也得演技好。”
“孫少爺,您看什麽呢?”顧從決一停,牽着他要往裏走的楊翠榮也跟着一停
“沒什麽,就是——”
顧從決眉頭微皺,在慢慢散開的人群中急切地尋找着什麽。
“總覺得有人在看我。”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最終将視線落在一個樹叢的下方,那裏站着一個穿熒光橙色工作馬甲的工作人員。因為衣服顏色太顯眼了,顧從決說不準自己是憑意識鎖定的方向,還是被顏色吸引的目光。
他與樹叢之間,相隔了約三個籃球場的距離,大概有六七十米。憑借着他5.1的視力,他隐隐看見工作人員在對着粗大的老樹說話?
從視覺盲區推測,那樹下應該還站着一個人,只是被寬大的樹幹遮擋了纖細的身軀。
顧從決心口一沉:“那裏!”
那裏有很熟悉的氣息!
不等他邁步走去,向于延就揪住了他的衣領:“過去幹嘛?那邊都是娛記和狗仔。香燭味好嗆鼻啊,快跟媽媽到室內去吧。”
“可是……”顧從決确實有點難受,香燭燃燒後形成的煙霧,快迷得他睜不開眼。
他不死心,回頭又看了一眼樹蔭。只是轉頭沒一會兒的功夫,那樹蔭底下竟就沒了人,連穿熒光色馬甲的工作人員都不見了蹤影?
诶?
顧從決心中湧起奇異的恍惚感,和如夢初醒後的迷茫感。
他搞不懂了,自己剛才為什麽要去查看樹叢?是因為熒光色的馬甲制服嗎,還是因為察覺到了樹幹後邊“藏”了個人?
沒有把握住一瞬閃過的直覺,顧從決只覺得剛才的自己很奇怪。
他用指腹刮了刮鼻子,被親媽和保姆帶離了開機儀式現場。
室內的取景點,就在空地邊上的三座居民樓裏。舊式居民樓都沒有電梯,采用一層兩戶的設計,兩戶鄰居的房門對開,中間隔着樓梯間。
拍攝布景在二樓,但劇組的人為了方便和不擾民,索性将一二層的四戶房子都租了下來。二層拍攝、一層用做大本營;左邊這戶放拍攝器材和服裝道具,右邊這戶拿來當會議室和茶水間。
向于延領着崽子進茶水間時,已經有演員在裏面坐着休息了。向于延扯出招牌營業笑容,主動打招呼。
“磊叔,好久不見!”
一個雙鬓發白、面相慈和睿智的男人應聲擡頭,看清來人的容貌後,也笑了。
“喲,于延啊?不用多說了,肯定是來探班平躍的吧?”
“是來探望平躍的,也是來看您的。”向于延不客氣地拉過椅子坐下,對小崽子招招手,示意過來過來,“我沒想到您也來開機現場了?稀客呀!
“磊叔快看,這是小從。您有好久沒見小從了吧?”
顧從決脫了外套和口罩,向男人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向于延打哈哈:“這孩子話少,是個悶油瓶子,您別太在意哈。
“小從,叫叔公。這是爺爺以前的圈內好友,成國磊成叔公,輩分大着呢。”
顧從決不太想喊——他真的很讨厭認親戚打招呼的環節。
“沒事,平躍小時候也是個悶的。孩子嘛,有個逆反期,過了就好了。”
成國磊心态好,擺了擺手沒讓勉強。
“我記得全名是叫顧從決是吧?哎喲,剛出生丁點兒大的時候,我還抱過的,轉眼就這麽高了。
“還在讀書吧,成績怎麽樣啊?”
顧從決站在向于延身邊,默默聽着不說話。
他心想來了來了,親朋好友唠家常時,必須要有的問候小孩成績環節!
“在讀初三呢,快中考了。”
向于延苦笑。
“成績……不怎麽好。唱歌朗誦沒一樣行的;柔韌度也不夠,跳不了舞。年前那會兒學校開元旦晚會,他們班出了個小品節目,全班都要參加,而他——
“他因為演技太差了,藝術老師愣是沒敢讓他演。一個班二十號人,就他一人在臺下當觀衆。”
成叔公慈善地拍拍向于延手背,安慰道:“看開點吧,會好的。”
顧從決:……
他不說話,他就靜靜看着。
要不怎說這幫人是娛樂圈內的大咖呢?真真是一個賽一個戲精。
“不過來都來了,順道去樓上的何仙姑那算一算吧?”成叔公突然建議道,“陳玄廢了老大功夫請來的,說是每個參加了開機做法儀式的人,都得去算,就當是去晦氣了。”
“何、何仙姑是什麽?”
向于延滿臉迷茫,看向正好進門了的顧平躍。
“老公,磊叔讓我帶兒子去找何仙姑‘算一算’?”向于延猶豫是假,抵觸是真。
為人父母的,他可不想帶孩子去沾染那些玄乎玩意兒。
“這……有必要嗎?”顧平躍滿頭熱汗,看出來是沒少在儀式現場被迫忙活,“延延和小從也沒燒香拜天神,就不必說什麽‘去晦氣’了吧?”
在涉及到原則的問題上時,顧向夫夫是非常頂天立地、非常護着崽的。
顧從決不作聲,在心裏為他這爸媽點了個贊,難得地和顧向二人站到了同一條線上。
剛才還顯得開朗慈和的成叔公,這會倒是變得固執死板了起來,不斷勸說這一家三口:“去吧,帶上保姆一起去算算吧!何仙姑算得可準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不去就是浪費!”
那個以迷信出名的陳玄導演,也加入了勸說隊列中,不斷安利何仙姑有多好、多料事如神。
幾套說辭下來,顧家三口子再要推脫,反而會顯得不給面子。
沒辦法了,看在大前輩和大導演的面上,顧平躍和向于延只能硬着頭皮上。在陳導和成叔公的“監督”下,他們領着崽進了二樓的“臨時咨詢室”中。
向于延不放心地靠到顧從決耳邊,正經叮囑:“甭管那個仙姑說什麽,你都不要信、都不要聽進心裏去。這些東西都是弄虛作假,騙人的。”
顧從決點頭,乖巧地應了聲好。
他上一世被包裝成轉世神童斂財時,也經歷和參與過不少玄學騙局。真要對比起來,那個騙子何仙姑懂的門道和話術,可能還沒他知道的一半多!
在顧向夫夫裝模作樣地咨詢問神時,顧從決站在一旁,睜着閃着銳利精光的眼睛,将“何仙姑”由頭到尾地打量了一遍。
古典盤頭、改良旗裝,再配以圓頭低跟的小皮鞋。典雅的裝扮,讓顧從決更加堅信——這是個打着神仙名義招搖撞騙的騙子。
騙子為了營造出仙風道骨的感覺,都很喜歡往古典方向裝扮。旗裝或現代改良吉服都算輕的,更不要臉的騙子還愛穿劣質道服,再貼上幾撮白鬓和白須。
“總體看來,兩位先生都是不斷上升、少災多福的命格。日後在工作上可以多加留心,盡可能避免因輿論而引發的禍端。”
何仙姑笑眼彎彎地說完,從桌下拿出新的紅紙。
“小先生的也要看一看是嗎?那跟剛才一樣,将姓名和出生的年月日時,寫在這張紅紙上。”
向于延憂心忡忡地替顧從決寫,邊寫邊問:“這個紙會怎麽處理,不會被人拿來幹壞事吧?仙姑,我只有這麽一個兒子,可千萬千萬不能出事啊。”
顧從決沒留心聽向于延的話,也沒察覺到向于延的顧慮和擔憂。
他心道這弄得還挺唬人?居然要算生辰八字。
要不再唬人一些,把星座和十六型人格都寫上?
說什麽“少災多福”……這裏坐着的,一個是二十一歲拿影帝的顧平躍,一個是二十歲刷新銷量榜的向于延,這兩人的命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好,犯得着測算嗎?
套話而已,誰不會說?
順着這個方向,顧從決已經能猜到何“仙姑”會怎麽點評他了:誇就完事了呗。作為顧影帝和向大歌手的兒子,他的命能不好?
“這個請向先生放心,我事後會統一燒毀的。這是紅紙,燒了也不會有傷害。”何仙姑接過紅紙,照着紅紙上的信息撥了撥命盤。
她又是撥命盤,又是翻易經的,一連貫的動作弄得向于延心驚膽戰:“仙姑,我家小混賬的命怎樣?”
“唔……挺好的。”何仙姑推了推金邊細框的老花鏡,“顧小先生的命格非常好,甚至可以說是有‘神格’——隐隐能看出幾分神童轉世之兆。”
顧從決挑了挑眉,心想果不其然,又是套話。
肯定是向于延剛才順口說了句“我兒子成績特好”,被這所謂的仙姑聽進心裏去了。
“但是……”
正當顧從決滿心不屑地吐着槽時,何仙姑接下來的話,讓他吓了一跳。
“這孩子的上一世過得不幸福,命盤上透出年少早逝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