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喜歡
在深邃寂靜的黑夜中沉默了好一陣, 顧從決急忙起來收拾自己。
該擦的擦,該換的換。
他第一次遭遇這樣的事情,也第一次知道情窦初開是這般悸動而又……而又尴尬的感覺。怕白日一早被榮媽察覺到不對, 顧從決睡意全無, 換了褲子後偷摸鑽進洗手間, 簡單清洗換下的褲子。
他本想編個“撒到果汁了”的理由, 但又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索性将整條褲子都弄濕洗了一次。洗完泡在洗手池裏,他再轉念一想,還是覺得欲蓋彌彰。
算了, 愛怎麽樣怎麽樣吧。實在不行,他離家出走好了。
顧從決自暴自棄地想着。車禍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産生過離家出走的想法了;前幾次或許還有賭氣和開玩笑的成分在,這一次卻是真·想離家出走。
想換個星球生活。
疲憊感湧上心頭, 顧從決精力耗盡,不得已地抛下亂七八糟的念頭和想法,回到房間反鎖了房門,倒頭就睡。
一覺睡到正午十二點,才混混沌沌的, 被楊翠榮的敲門聲吵醒:“孫少爺,孫少爺?這都睡了多久了,起床吃午飯了。
“雖說是假期第一天, 但也不該是這個睡法啊!”
顧從決這才掙紮着起床, 開門表示自己已起:“知道了……”
他揉着異常困倦的眼睛, 打着哈欠要去洗手間洗漱。剛走了沒兩步, 又被楊翠榮揪住了衣服下擺:“孫少爺。”
顧從決停住腳步回頭, 給榮媽一個疑惑的眼神。
楊翠榮靠近崽子的耳邊, 聲音輕輕:“你怎麽把昨天穿的睡褲給洗了?”
顧從決才想起淩晨時發生的尴尬事,耳根肉眼可見地變紅。
“我、不小心把果汁灑褲子上了,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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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善言語的遲鈍小少爺,笨拙地扯着謊解釋。
顧向二人的主卧房裏另有洗手間,沈言星則住在三樓,二樓的這個洗手間只有顧從決使用。昨晚睡前,楊翠榮剛收拾過二樓洗浴間的髒衣簍,今早過去一看,發現多了條泡水的褲子。
橫豎一琢磨,保姆媽媽立馬就懂了。
“哎呀,沒事兒。”榮媽拍拍崽子的背,“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沒什麽好害羞的。我已經幫你重新手洗過一次,送到洗衣房裏烘幹了。”
“……”顧從決沉默了一會,努力不去回憶褲子的事,反問,“你會告訴爸媽嗎?”
“不會。”楊翠榮毫不猶豫,“你不想我說,我就肯定不會告訴少爺和少夫人。”
顧從決盯着保姆媽媽的臉看了一會兒,輕嘆了一口氣,轉身進了洗手間。
答應得這麽痛快,她肯定轉頭就告訴那對沙雕夫夫。
洗漱完下到飯廳,顧平躍吃飽要到後院消食,顧從決路過和親爹打了聲招呼。
向于延和沈言星也吃完了午餐,正在吃甜點杏仁豆腐。顧從決動作僵硬地坐到沈言星身邊,拿起筷子,邊吃邊聽向于延和沈言星對話。
“電子琴比較容易上手一些,對着書本就能學,而且可以模拟出不同的音色,方便譜曲。
“等你上手了之後,我再帶你去琴房學鋼琴。學熟練了,争取明年換臺大的三角琴。”
“我現在不敢想得太遠,能将電子琴彈好我就很開心啦。”沈言星笑笑,往嘴裏送了一口杏仁豆腐,“有了電子琴确實方便很多,一些随口哼出覺得還不錯的旋律,可以用琴聲記錄下來!”
沈言星聊的很起勁,全然沒注意到下唇蹭到了一點杏仁豆腐的屑。
白白的一點,沾在沈言星紅潤嫩滑的唇上。
換作平時,顧從決大概不會覺得不對勁,甚至會很“好心”地提醒一句,讓沈言星擦嘴。可經歷過昨晚的夢後,顧從決看沈言星的眼神變了。
像是麻瓜一夜之間學會了魔法,顧從決越看沈言星越覺得新奇,仿佛沈言星的一舉一動有着魔力。
那粉嫩的唇不再是唇,而是會念出致命魔咒、善于魅惑人心的魔具。
「“從決……”」
泛着水光的易碎眼瞳又出現在眼前,顧從決恍惚了一下,竟對着沈言星的唇發起了呆。
沈言星很漂亮這件事,顧從決是一直都知道的。
他喜歡沈言星的杏眼,圓圓的很有親切感,日常可愛,笑起來彎彎時又妩媚性感。他也喜歡沈言星右眼角下的淚痣、小巧而又俏挺的鼻子,都生得剛剛好,讓沈言星本就精致的容顏更加耐看。
可他的喜歡,本只是一種和欣賞類似的情感。他是那麽正直、那麽單純,從不會在打量沈言星的過程中夾雜私|欲,每次都是欣賞和憧憬。
昨夜之後,他對沈言星的喜歡發生了微妙的改變。他會想到那個暧|昧的夢,會對粉嫩的唇産生親吻的沖動,還會……
想起他十五歲、沈言星十六歲的夏天,他們在五星級酒店的雙人房裏,補了大半個月的中考知識點。
顧從決:……
右手攥緊筷子,左手克制不住地在餐桌上輕捶。顧從決咬牙切齒,暗罵了自己一句:媽的,傻逼。
“你怎麽了?”
捶桌的力度不重,卻還是吸引了向于延和沈言星的關注。沈言星不解地歪頭看顧從決,漂亮的眼睛中透露出濃濃的不解。
“從決,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向于延同樣奇怪:“就是啊,你的生物鐘不一向規律的嗎?今天又睡懶覺,又不好好吃飯,廢物小豬你到底想幹嘛?”
“我……”顧從決語塞,看看媽媽再看看沈言星,端起飯碗随口找了個理由,“身體有點不舒服,我想回房慢慢吃。”
“哪不舒服?”向于延頓時有些緊張,“不舒服跟榮媽說,該請醫生就請醫生,別自己扛着,聽見沒?”
顧從決端着碗就走:“噢。”
“……瞧他那樣。”向于延不放心,示意楊翠榮,“榮姐去盯一下吧?”
“哎呀,倒也不用這麽擔心。”
楊翠榮慈和笑笑,拿了個幹淨的盤子給多夾了些菜,別有所指地道。
“孫少爺可能就是青春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了還要接着夢。
“單純的心躁而已,沒事沒事。”
楊翠榮還沒來得及将昨晚的事告訴向于延,向于延聽得莫名其妙,切聲吐槽:“青春期?都快十八成年了,還青春期呢。”
吐槽到一半,被手機震動打斷,向于延看了一眼驚呼出聲,說是忘了一會兒有個小會要開。
他急忙将剩下的兩口甜點吃了,叮囑沈言星回去練習一下指法,他開完會了就上課,教彈一些簡單的曲子。
沈言星笑笑,乖巧地點頭說好,目送向于延和楊翠榮上樓。
他們一個去書房,一個端着菜碟去顧從決的房間。
沈言星的視線始終跟随榮媽,巴不得在榮媽開門進顧從決房間的瞬間,也跟着鑽進去,好偷聽一下那兩人在聊什麽他沒聽懂的秘密。
他好在意榮媽剛才的話啊。什麽躁不躁的,到底指的是什麽?
看顧從決剛才捶的那一下,好像心情很煩躁、很不爽的樣子。難道是他喜歡上了什麽人,愛而不得所以一直在苦惱?
才放假第一天,顧從決就痛苦成這樣。由此可見這個人,多半是學校裏的同學吧?
是誰呢?是和顧從決同在理科班,性格開朗又長得漂亮,還和顧從決很門當戶對的成蕊嗎?——因為成蕊喜歡女生,所以顧從決愛而不得!?
思緒越飄越遠,沈言星将亂七八糟的東西腦補了一圈,卻偏偏沒将顧從決的奇怪反應,聯想到自己身上。
他想着完了,顧從決喜歡別人,不喜歡我了。
明年的生日,還有值得期待的必要嗎?
高二的暑假本就不長,對一到假期就要跟着顧向夫夫四處學習的沈言星來說,這一個半月的時間簡直轉瞬即過。
藝考來得比高考更早,通常是十一二月開始,各大高校就會組織藝術類的招生考試。慎重一點的學生和家長,還得提前抽空到考場附近看看,拉校內的學生打探一下行情:老師喜歡什麽表演風格的,更偏向于哪種長相?
沈言星的目标很明确,要麽北影要麽中戲,滬城和廣城的學校也可以考慮,但畢竟是在外地。想到小梅姨和馮叔叔,還有顧家這一家子人,沈言星私心裏還是想留在北都,陪在家人們身邊——也陪在顧從決身邊。
就是……不知顧從決到底還需不需要他的陪伴。
自那一次午飯後,顧從決像是有意疏遠他似的,很多時候明明沒外人在、可以适當親密一些了,也不和他親密。別說牽手和貼臉說小話,連單獨相處都成了稀罕難求的事。
沈言星想不明白,到底是他為備戰藝考疏忽了,還是顧從決了卻了前世執念、破除了心魔後,真就不在乎他了?
他去年成年之時,顧從決對他許下的承諾還有效嗎?
又或者說,顧從決還記得嗎?
在忙碌的備考日程,和日日都上下起伏的忐忑心情中,沈言星盼來了顧從決的十八歲生日。
之所以只說“生日”不說“成年”,是因為顧向夫夫一如既往,為了配合工作和學校安排,給顧從決提前了小半個月過生日。
日期選在十二月月末的一個周日。
寒冬之際,別墅外漫天冬雪飛揚、冷風呼嘯,別墅內倒是其樂融融。等着晚上大搞派對、蹭吃蹭喝的年輕家傭們興致沖沖,積極地布置客廳,在一樓的各個角落裏,挂上漂亮的星星彩燈。
沈言星假意看家傭們動作,實際是在觀察顧從決的一舉一動。
顧從決站在落地窗前,盯着外面的大雪看了好久好久,不知是在思考些什麽。在沈言星的角度看來,顧從決若有所思的模樣真的很像懷春的少年。
都一個學期過去了,顧從決還是很喜歡心裏的那個“他”嗎?
心中莫名有些惱火,沈言星深吸一口走過去,假裝随和,實則咬牙切齒地問。
“你在幹嘛呀?
“大家都在為你的生日派對忙活诶,你不去湊熱鬧嗎?去年是我成年,我是主角,今年該你了噢。”
顧從決還是沒從窗外的雪景中收回視線,輕嘆了一聲,說起了另外的話題。
“沒記錯的話,就是今天。”
沈言星微愣:“什麽?”
“前世出車禍身亡的日期,”顧從決轉過頭來,和沈言星四目相對,“就是今天。”
沈言星馬上變得緊張起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牽住了顧從決的手腕,想要将人拉回哪個房間裏,鎖起來、藏起來。
“那你、你——”
“不會有事的。”顧從決用另一只手覆住沈言星的手背,“什麽都不會發生。”
他的手掌暖暖的,很有溫度,也令人很安心。
“什麽都不會發生。你會陪在我身邊,陪我度過我用兩個十七年換回來的珍貴生日。”顧從決滿足地笑了,雙眼眯起,笑得露出一點門牙。
他笑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燦爛、都開朗。沈言星看得呆住,心裏湧出的第一個想法是:我好喜歡。
他好可愛,我好喜歡。
“真好,你終于陪我過了一次十八歲的生日。”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成年!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