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戲子攻重生以後6
在知道向焱也會記得上輩子的記憶以後, 葉憐舟第一個從腦海中冒出來的想法:
他不會……要報複我吧!
當然,這也不能怪葉憐舟以己推人,他會這樣想也很正常, 因為換位思考下, 他估計也會這樣做。
葉憐舟實在拿捏不準向焱的意思, 通過推測,他明明應該是前一天晚上就想起來了,但是第二天他看上去又沒什麽異常。
如果說一定有什麽異樣, 一定非要找出點和平時不一樣的地方的話,向焱那天眼裏有點黯淡…像什麽呢。
就像一個原本身體康健的人,突然提前知道自己未來會身患重病一樣。
有垂頭喪氣有愁眉不展,甚至可能還有點心如死灰那意思,但就是從他臉上, 從他眼裏, 居然找不到一絲絲的對葉憐舟的怨恨或者後悔。
葉憐舟自己覺得很不可思議,在還沒重生的上輩子,他就完全搞不懂向焱的腦回路。
曾有一次向焱送過他一件女士旗袍。
紅色真絲,小立領, 側邊開叉,領口蝴蝶型盤扣的工藝做的極精致, 因為是女款,較為男款更小一點,腰部也更修身。
那會兒他剛還沒和向焱相處幾天,就收到這樣一份禮物, 他自然會想着裏頭是有什麽深意嗎?
難不成……想以此讓他難堪?
還是敲打他的意思?
和旗袍一起的還有一雙差不多的高跟鞋, 鞋款很獨特,雖然款式是當下很新穎時髦的西洋鞋款, 但是鞋面上卻繡着傳統繡花。
有一種別致的美,也恰好和本身就帶重工刺繡的旗袍互相互相,相得益彰。
不管怎麽樣,那會兒的葉憐舟穿上了那件旗袍,晚間向焱來陪他吃飯的時候,果不其然一眼就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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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和旗袍呼應,他用發簪挽了一個低發髻,還上面點綴了一些簡單的飾品,淡淡的抹了一點脂粉。
在做那些事的時候,葉憐舟恍惚以為自己還真成了向焱的什麽得寵的姨太太,還自嘲的笑了笑。
那會兒葉憐舟主要就是想看看向焱的反應,再從他的反應中猜測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結果他東想西想了那麽久,又是幾次斟酌的用句問他怎麽樣。
向焱:“真好看。”
葉憐舟不死心,又問了幾遍他好像還是沒懂,最後他也懶得兜圈子了,便直接了當的問他怎麽會想起給他送這個。
向焱想也沒想:“我看着好看就買了。
那時候的向焱應該也品出點味兒來了。
他又解釋,“我真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歡,我下次不送了。”
看着他的眼睛,葉憐舟确定他沒說謊。
當時還穿着那叫女款旗袍的葉憐舟突然就愣住了,大概那是第一次他覺得無法理解他的想法。
“我有時候覺得你很蠢,但有時候又覺得你其實很聰明。”
如果不是蠢,又怎麽會什麽都寫眼睛裏,但如果不是聰明,又怎麽一句話就讓葉憐舟啞口無言。
如果向焱能稍微迂回一點和他打太極,那麽葉憐舟也知道該怎麽回應他。
畢竟他很擅長揣摩別人的心思,擅長隐藏自己的心思,更加擅長從別人的語氣表情中揣測對方的言外之意。
可是他在向焱面前幾乎毫無用武之地,向焱只會打直球,在葉憐舟還在再三推敲仔細斟酌的時候,在葉憐舟糾結一句話裏面到底還有沒有另外一層含義的時候。
他卻直接了當的說我喜歡你。
不加修飾,毫不遮掩,哪有這樣的人。
葉憐舟根本不知道怎麽應對。
“你真的只是單純覺得好看,才送我的?沒別的意思?”
向焱回答得坦蕩極了:“是真的很好看啊。”
某種程度上他沒說錯,葉憐舟本就是小骨骼的人,體型纖細,穿女款旗袍竟然也沒一點違和,還挺……适合的。
向焱的目光停留在葉憐舟紅色旗袍開叉處的半露出的腿,以及一段雪白的臂膀,這件衣服比他想象中還要适合舟舟。
他之前是看過別的人穿過,如果以前估計都不會多停留一眼,但現在看到什麽好看的東西,卻會想着葉憐舟會不會喜歡,看到什麽都想要送給他。
旗袍側邊的叉開得并不是很高,也就到腿彎的位置,葉憐舟坐下時候剛好半遮半露。
他可是專門練習過坐姿和形态的,就算看着只是很是随意坐在那裏,卻依舊有種說不出的好看,甚至那已經是葉憐舟的肌肉記憶,并不是刻意為之。
旗袍下擺處的花朵刺繡用的是立體的手法,就是湊近了看,都看不出有什麽破綻,更別說遠處看,遠處看簡直就是栩栩如生。
腰部又做了收腰處理,充分勾勒腰身。
唇上大概抹了點什麽東西,很潤。
是那種看上去就像上去親兩口的潤。
“舟舟以後就不要穿出去了,就在屋裏穿穿好了。”
葉憐舟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我是沒事幹嗎,我為什麽要穿女裝出去?”
再說了,衣服不是他自己送的嗎。
向焱也不知道去了哪裏,破天荒穿了正裝,他走到葉憐舟身後,脫下身上的外套把葉憐舟罩得嚴嚴實實的。
“……”
向焱不在家的日子,對于葉憐舟來說好像也沒什麽不同。
葉憐舟也沒有想過他,反正他忙着呢,不僅要忙着給戲班子裏排練新劇,還要忙着每天盯着市場上的糧價的起伏波動。
他自己已經囤挺多了,為了不引起注意,還都是分批次買的,并且每次用的不同的地址和名字定的。
不為了別的,就為了以防萬一。
葉憐舟每天在在三處奔波,不知道出于什麽樣的心思,以前向焱還在的時候,他有空都是他開車接送他。
而現在他不在了,葉憐舟也不讓向焱留下的人開車送他,路程短他就自己走路過去,路程遠一點他就自己做人力車過去。
劉嬸看他早出晚歸的,也是心疼他,念叨着說他完全可以不用那麽累,世道再艱險,老爺也會護着葉憐舟。
并且老爺還給他們留了挺多錢的,完全足夠他揮霍無度了,不止這樣,如果有什麽事還可以拿着他的東西去哪裏找誰,一切都給安排得妥妥的。
葉憐舟卻搖搖頭,他不是因為這個。
靠山山倒,靠水水流,還是得靠自己。
為了戲班子的轉型,他不僅去學習了許多以前完全沒接觸的,還要注意當下時興的趣事,留意大家都喜歡看什麽。
包括在同門在臺上表演的時候,他則喬裝打扮混入人群中,刻意壓了聲調裝成路人問其他人的看法意見之類的。
然後又再從中吸引下次需要改進的點。
雖然已經和錦心樓有了固定的時間,可葉憐舟并不打算止步于此,因為以前師傅只教過他怎麽唱戲,這樣的事他自己也是摸着石頭過河。
很多時候只是憑着直覺,他覺得自己應當除了錦心樓外還要多看幾處…覺得自己應該在報紙上刊登廣告以做宣傳,以前講究酒香不怕巷子深,可現在時代不同。
他如一塊海綿,快速的吸收知識。
其實之前向焱說過的那句話也并不是毫無根據的,他說葉憐舟很快就不再會需要他了。
這話并不是毫無由來的。
畢竟萬事開頭難,一開始他們和錦心樓的合作還需要向焱牽線搭橋,畢竟葉憐舟沒什麽名氣,錦心樓卻早已有固定的客源。
誰更需要誰,一目了然。
這時候才需要向焱,起碼他在汴城有那麽點地位,由他出面,事情就會好辦許多,然而事實也的确如此。
但只要後面他們吉祥戲班能夠證明他們本身的價值,以及他們能給錦心樓帶來可觀的收益和人氣,那麽情況就會不一樣了。
他們之間的合作就不再需要向焱這個中間人,而是葉憐舟直接和錦心樓對接,哪怕錦心樓有固定的名氣,可誰會嫌賺的錢多呢。
這是兩方的互惠互利。
做生意嘛,只有利益才是永遠的朋友。
葉憐舟就這樣從一個演員、一個藝人成為了一名商人。
而向焱又怎麽會不知道葉憐舟在拿他當跳板呢,雖然葉憐舟在臺上的演技極好,喜怒哀樂一颦一笑都極牽動人心,但臺下和臺上不同。
一個有劇本一個沒有劇本。
對于沒有劇本的戲,葉憐舟演得并不是特別好,如果他演技真的有那麽以假亂真,也不至于被外人一語道破。
外人都能看得分明,深陷其中的向焱還能不清楚嗎?他這次離開前,
離開十天,一份信都沒給葉憐舟寄。
好像到這時候葉憐舟才察覺自己好像對向焱一無所知,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只知道他來汴城來剿匪的,好像其他……他都不知道。
向焱家庭如何,家中幾口人,祖籍是哪裏的,他的過去以及他的興趣愛好是什麽?甚至于…
葉憐舟都從未認真仔細的觀察過向焱的相貌,只記得他濃眉大眼,長得挺精神的?個子比自己高一點?皮膚比自己黑一點?
向焱的臉上有痣嗎?他平時管用哪只手?他有什麽小習慣嗎?葉憐舟都不太不記得,很多都是模模糊糊的大概,要确定的話還得拿出他們倆一起拍的相片看看。
這是顯而易見的,他從未正視過他。
葉憐舟對向焱的事并不好奇,自然也從沒問過,反而是葉憐舟自己的喜好,有關于葉憐舟的事兒,向焱都摸得很一清二楚。
他記得葉憐舟的口味,記得葉憐舟的鞋碼,記得和葉憐舟有關的事,甚至記得葉憐舟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種事根本不用去教,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了。
和向焱一起去見錦心樓老板的前兩天,他帶着葉憐舟去照相館留了幾張影,那幾張照片洗出來的,向焱寶貝得不得了。
拍照的前一天定制的洋服到了。
裁縫是半月前到家裏來給葉憐舟量的尺碼。據說那家做新潮的西式服的口碑極好,做工也佳,就是工期有點長,哪怕加急的也需半月才能拿到。
葉憐舟上身試了試,一套西服完整的三件套,外套背心以及西褲,穿上後倒真像個留洋歸來的小少爺。
因為之前沒穿過,完全出于好學的目的,向焱為他紮領帶的時候。葉憐舟看得尤其仔細。
他全神貫注的注意向焱的手是如何拿領帶,又如何翻轉,如何纏繞。
看過一遍心裏已經記下來大概。
但學東西光是心裏記下還不夠,記下來的後要上手實踐,這是葉憐舟以前的習慣,于是他自然而然對打算自己打領帶的向焱說。
“我幫你吧。”
于是就有了照片裏拍下的那麽一幕:向焱半矮下身子,為了讓葉憐舟替他打領帶,葉憐舟垂目,認真又專注。
從不知情的旁觀者的角度看,他們兩個人挨得很近,姿态親密,其中一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幾乎就快要帖在另一個人身上了。
葉憐舟有強迫症,也是出于對自己要求嚴格,第一遍打得不好看後,他拆了再來一遍,一遍一遍,一直到他滿意為止。
打完領帶還順手給捋了一下,就在葉憐舟打算再給向焱理理形狀的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向焱卻突然抓住他的手。
葉憐舟到了這時候才發現領口的位置離心髒的位置很近。
向焱把葉憐舟的手按在他胸口,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隔着布料仿佛都能感覺底下跳動的頻率。
他心跳好快,跟要蹦出來似的。
葉憐舟的手心莫名有點發熱,他掙紮了兩下,向焱的力氣大,他一時還沒掙開。
“你幹嘛?”
聽到他的聲音後,向焱才有放開他。而松開以後葉憐舟感覺自己手心有星星點點的汗。
肯定是太熱了吧,肯定是。他這樣想。
“我有時候真不知道該拿你怎麽辦。”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刺眼的閃光燈來得突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葉憐舟下意識離旁邊的向焱近了些,而向焱也正好攬住他的腰。
定格的瞬間,照片裏的葉憐舟下意識看向鏡頭,而旁邊向焱則側目注視着前者,眼裏的情意是黑白照片都掩不住的。
那是攝影師才抱歉的說剛才是失誤,因為在調試機器,他們說把那個照片删掉,再重新給他們拍。
“不用删,剛才那張也洗出來。”
說話的是向焱。
出去的時候路徑一所私立學堂,去的時候正是學生休息時分,那個年紀的正是春心萌動之際,葉憐舟不小心聽到了一場告白。
兩個人應該年紀都不大,幾句話都說的磕磕絆絆,兩個人明明都互有好感,又都不确定對方是否有意。
一個覺得另一方對他太冷淡,質疑他是否喜歡自己,另一方辯解,如果不是喜歡又怎麽願意和他在一起。
已經走遠了的葉憐舟默默在心裏反駁。
不是的,有時候在一起并不一定因為喜歡,就像他雖然如向焱所希望的那般待在他身邊,但是他本人依舊覺得他不喜歡向焱。
之所以答應他,只是他經過多方考慮,有很多方面的因素,是他權衡利弊下的最優選擇,其中有利益,但就是沒有喜歡。
他不可能喜歡向焱。
葉憐舟在心裏這樣和自己說。
“夫人,今天還是沒收到老爺寄的信。”
劉嬸只是見葉憐舟要去的方向,便自認為體貼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已經問過一遍了。”
他想問的又不是這個。
“哦。”葉憐舟生生轉了方向,“我剛只是出去散散步,現在又不想了。”
他還是希望向焱回來吧,
為什麽呢。
葉憐舟想,那是因為他現在那個攤子還沒支得特別牢固,他還需要他,
肯定……
肯定不是因為喜歡。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啦啦啦啦~下一章就兩個人就再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