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戲子攻重生以後(完)

汴城的前夜落了一場雨, 原本悶熱無比的天氣就仿佛在一夜之間入了秋,特別是早晨起來,空氣中都帶着幾分沁人的寒意。

葉憐舟本就一直在關注着, 所以在瘟疫初現端倪的時候, 立刻就察覺了。

其他人可能以為那幾個人只是吃壞了肚子痛, 畢竟一開始的症狀的确就只是普通的上吐下瀉而已,并沒有引起太大的注意和重視。

葉憐舟卻仔仔細細的問清楚了得病的幾位具體去過哪些地方以後,特意囑咐劉嬸以後也不要再去, 不止人不要去,包括那邊的東西,食物也好衣物也罷,通通都不要買。

假如已經買了,也要做立馬處理掉。

葉憐舟對醫學并無鑽研, 他所知道的那些防控也是他上輩子從別處看到的, 包括如何消毒,包括前期中期後期的症狀如何之類的。

劉嬸也覺得葉憐舟小題大做,她和其他人一樣都覺得不過是幾個從外邊來的商人水土不服吃壞了肚子,就是不吃藥說不定過兩天就活碰亂跳了。

記憶中是這場瘟疫引發的饑荒, 甚至在汴城之外的地方情況還要更加嚴重些。

葉憐舟并沒有過多解釋什麽,很快沒幾天之前還絮叨說沒必要的劉嬸也開始挂心起來。

傳播的速度極快, 一開始只有幾個,因為很多人沒放在心上,再到後面湧現出越來越多同症狀的患者,到這時候其他人才開始慌了。

汴城本就是一個小地方, 人口也好經濟也罷, 都是不上不下的,一時之間藥鋪裏治療此類症狀的藥物價格直線上升, 以至于還到了供不應求的地步。

随着藥物的緊缺,再加上每天還有新感染的病人陸續出現,一直到最開始感染的那一批中有人陸續死去,這也讓原本就恐慌的人群更加慌亂。

人的恐慌比疾病的傳染速度還要驚人,再後面不僅哄搶藥品,食物特別是大米油豆面這樣的也被哄擡上去。

葉憐舟之前囤糧食的時候就預見到了這一幕,這類型的藥材他也購入了許多。

就算按照比當下市場價還要貴上幾成的價格賣出去也肯定會有人掙着搶着買,如果要是全部賣出去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可葉憐舟放出自己過往有庫存的消息時,售賣的價格卻還是按照往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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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稱贊他高風亮節,誇他是個大善人,和其他那些乘機漲價的奸商形成鮮明對比,一時之間葉憐舟的名字在汴城變得名聲大噪起來。

而他過往的那些事也被再度提起,連帶着吉祥戲班的門票價格也跟着水漲船高,這樣的場面以及事态的發展本應該是好的。

可葉憐舟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你覺得我真是他們說的那樣嗎?”

葉憐舟問向焱。

“為什麽會這麽問呢?”

向焱反問。

“我其實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好,我自己當時囤那些東西的時候一開始想的本來就是等這個時候脫手大賺一筆的……”

這是葉憐舟第一次吐露自己內心的不堪,同時這也是一個小小的試探,他想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向焱其實他也有缺點。

他的心也沒有那麽幹淨。

世人都喜向外人展示自己的完美無瑕,而竭力粉飾自己內心的那些糟糕醜陋。

葉憐舟卻反其道而行之,他開始講過去他曾經有過多少次惡毒的念頭,講他小時候撒的謊,講他犯過的錯,講他本就是這樣自私又狹隘、滿身缺陷的,根本不值得被愛的人。

一般被父母或者親戚送進戲班的孩子是不會有所謂的賣身契的,準确的說葉憐舟并不是被父母賣入戲班,而是被賣給人牙子,後面又轉手才被老班主買下的。

期間還被轉過一次,買主掐着他的臉迫使他張開嘴,像是檢查牲口一樣把他上上下下都打量一番又對他評頭論足,那黏糊糊的目光在葉憐舟的感覺到極大的不适。

說要把他培養成娈童,年幼的葉憐舟根本不知道何為娈童,但是他從心底裏厭惡那些人的視線和觸碰。

他為了不讓自己被買走,故意裝得了傳染病,那會兒他就會騙人了,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怎麽用精湛的演技騙人了。

畢竟大人都覺得小孩子肯定不會撒謊。

不過老班主還是一眼看穿了他的小伎倆,所以葉憐舟才會在被吉祥戲班買入後為了不被趕走,很聽話很努力的學戲,哪怕他自己那個時候并不喜歡。

他一直都記得那個掰着他下巴打量他的男人,“這個年紀就有這樣的姿色,好好調養個幾年,以後肯定更……到時候送給那些”

抛開那層皮囊之下葉憐舟也并不是一塵不染的,連他自己都不喜歡他自己,

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被愛呢?

“我沒有你想的那麽好。”葉憐舟并不去看向焱的眼睛,“你現在還喜歡我嗎?”

向焱的回答是把葉憐舟攔住懷裏,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肩膀上,抱得緊緊的。

有時候根本不需要多麽花裏胡哨的言語來表達愛意,一個動作足以證明一切。

他沒說,但葉憐舟已然知道了他的回複。

原本挺直的脊背在聽到這句話後莫名軟下來幾分,葉憐舟回抱住向焱,張口在向焱的肩膀處咬了一口。

而向焱也由着他咬,甚至還擡起一只手輕輕撫摸他後腦的柔順的發絲。

葉憐舟的聲音悶悶的:“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以後可不能反悔!”

向焱重複了一遍:“是我說的,不反悔。”

看不見的情愫在兩個人之間盤旋,整個後院子裏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兩個人互相注視着彼此的眼睛,

向焱第一次從葉憐舟的眼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他也知道自己的眼裏也全部都是後者。

兩個人的看着看着越挨越近越挨越近。

和向焱第一次牽手以及第一次擁抱具體是在什麽時候,葉憐舟已經不記得了,在什麽場景,他又是什麽樣的反應好像也不是特別的重要了。

他們之間的第一次接吻的确是發生得極為自然…在這之前葉憐舟以為他可能會抗拒,也有可能會生理性不适,說不定還會嘔吐…

但是結果還好?

和男性接吻也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惡心,當然可能是因為向焱吻的很慎重,很溫柔的關系。

甚至讓葉憐舟以為自己居然如此弱不禁風,不然向焱怎麽連親他都親得這樣小心翼翼。

兩只手捧着他的臉,憐愛的吻過他嘴唇,葉憐舟的唇形很好看,唇珠和唇鋒特別明顯,原本淡淡的唇色水光潋滟。

從向焱的視角看去,葉憐舟被吻時會緊緊閉着眼睛,他的睫毛都還在輕微的顫動,他的手則全程無意識抓緊向焱的手臂,葉憐舟似乎在緊張。

他的舟舟在緊張,而向焱的動作則更加小心,其中的安撫意味十足,慢慢就能感覺到他逐漸放松下來。

肢體語氣更能直觀的傳達感情。

不遠處盛開的玉蘭花清香撲鼻,明明是和往日別無二致的風景,卻因近在咫尺的心上人那一刻,就連微風都也都變得與衆不同起來,

而劉嬸早就知情識趣的離開了。

哪怕向焱之前有向上頭交過報告,但是汴城畢竟不是什麽大城市,就算派人來也得需要一段時間。

更何況這個傳染病就只是葉憐舟上輩子從別人口中知道的,幾乎好幾個城市都有波及,越是沿海的城市感染的人數也就越多。

各地一開始的防控措施不是那麽到位。

葉憐舟按照記憶中的标準提議在全城的各個區域建立一個防疫站,用來專門安置那個病人,并根據症狀的不同安排不同的救治方案。

他也并不攬功勞說這是他自己想的,很誠實的是別人告訴他的,對這種類似傳染性強的病其實只要做好了防控,也沒有那麽可怕。

一般普通人看多了生死可能會産生一定的壓抑情緒,葉憐舟怎麽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他自己深切體會死亡,又親眼目睹別人的死亡。

一開始還能心如止水,但實在是太多了。

并不單單汴城,還有外頭的,聽說有一個村子全村人無一幸免,為了不殃及無辜,已經被完全封死,裏頭的人一個也出不來。

據說裏面有個病人跑出來了,他身上已經脫水近乎一個人幹,眼窩深陷,已經是晚期了,他大喊大叫着他不想死,他吃了藥肯定就能好。

但是肯定不會有人聽的,只當他胡言亂語,說不定再過個幾年,這場疫病過去,

“如果我要是染上了怎麽辦?”

“真有那一天,那估計我也不遠了。”

葉憐舟看着他不似玩笑的話語,“行了啊,說的跟真的一樣。”

疫苗已經在研發階段了,汴城的主事人員也不是真吃幹飯的,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民族的凝聚力

晚上兩個人同榻而眠,肩膀抵着肩膀,葉憐舟盯着空氣中的虛無開口。

“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呢?”

葉憐舟知道向焱喜歡他,但卻不知道這種喜歡從何而來,如果是以前,葉憐舟有這樣的想法,他一定揣在心裏并不會顯露出來。

但現在他選擇直接問出這個他好奇了很久的問題,只要他問,向焱就一定會回答。

“為什麽?”

向焱自己也認認真真的想了想。

或許一開始真的就只是覺得葉憐舟好看所以才多看了兩眼,人天生對于美好的事物總會多幾分注意。

只是後面發生的事越來越不受控制,他自己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這樣喜歡另一個人,還是個和他一樣的男的。

也不知道葉憐舟自己是否知曉,他其實是個很典型的嘴硬心軟的人,所以總給向焱一種嘴上雖然拒絕他,但是眼神分明又是在挽留他的錯覺。

當然不排除向焱自己有時候也會腦補。

愛一個人并不只是為了容貌,只是因為遇見那天一切都剛剛好,剛好的風,剛好的陽光。

在葉憐舟出現之前,向焱還以為自己不會為了任何人心動,可事情沒發生之前,誰也預料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麽。

可他就是出現了,那一瞬間甚至看不見聽不見周遭的一切,其他人的聲音以及面孔都變得模糊不清,只有葉憐舟的面容和聲音清晰分明。

向焱胸膛處的心跳聲如雷貫耳,

他像個情窦初開的毛頭小子,他去打聽那人的名字,去打聽他的所有信息,他毫無準備的,或者說他自願的一腳一腳深陷其中。

就算被騙被傷害也在所不惜。

向焱好像也突然就明白了之前三姨娘和他說的,和當你遇到那個人的時候,你就會明白一切,你會為了那個人甘之如饴的變得不再像自己。

他那時候還嗤之以鼻。

向焱生母死的早,父親以前是個大地主,娶了好幾房姨太太,她們那些争寵的手段演技他是從小看到大。

父親好幾個兒子女兒,就數向焱最不聽話,十幾歲就跑出去參軍,跟老頭子吵架的時候說死外頭也不要他管。他從小運氣好,就沒遇到過什麽太大的挫折,順風順水的,他以前也沒喜歡過誰。

曾經有一次無聊找人看過掌紋,已經不記得長篇大論說了什麽,就記得說他的感情線略坎坷啊,中間還斷了一道兒。

向焱認為他空口說白話,他覺得自己肯定是不會栽倒任何一個女人手裏,結果誰成想轉頭栽倒一個男人身上,喜歡的還是那樣真情實感。

本來就一個臨時派遣硬生生因為另外一個人走不動道了,這可太丢人了,一起認識好多年的兄弟說起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的時候,向焱一言不發。

他的确真的遇到了,遇到了他那個願意為他做任何事的,無論在什麽時候,都不想放手的人。

白日裏葉憐舟忙活了一天,他那個戲班子的規模比以前大了些,他又是個責任心強的,自然要事事都看着,

白天事情多,夜裏就睡得格外沉,呼吸綿長,胸口的弧度一起一伏,明明就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向焱卻看的格外專心。

舟舟對別人的目光很敏銳的,如果是在以前,向焱要是這樣用這樣毫不掩飾的目光看着他,用不來幾秒,葉憐舟絕對會立馬驚醒。

當然,以前一靠近他都會很警惕看着他。

可是現在不僅沒醒,手還緊緊抱着他的手臂。睡着以後的葉憐舟就會變得比平時醒着的時候還要乖一些。

有時候還會無意識輕輕拿臉頰蹭他。

像……像一只撒嬌的小貓兒。

像一只原本對他又是哈氣,只要一靠近就對他兇得不得了,對他又警惕又防備,又抓又撓的小貓兒在他堅持不懈的投喂下,現在終于能夠放下戒備心在他身邊呼嚕嚕睡覺了。

四肢百骸都充斥着一種叫滿足感的情緒。

當然這種事也是絕對不可以告訴他的。

【第五單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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