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山雨欲來 雲州城大大小小的成衣鋪有上……

雲州城大大小小的成衣鋪有上百間,巧手的繡娘多不勝數,但俞家現階段在勒緊褲腰帶攢銀錢,不能破費。

同樣的事,俞靜宜已經經歷過一次,兩次的心态截然不同。

上輩子她想的是一輩子就嫁這一次,要做就做最好,加之她一直抱着腿不能行,手就要比別人更巧的念頭,選的是最繁複的樣式,再繡上茂密精致的寓意着子孫滿堂、人丁興旺的石榴花。

也确實是一輩子一次,只是命太短,花尚未結果。

這輩子只是假夫妻,走個過場就行了,全都反着來,石榴花換成寓意着長壽的仙鶴。

她想活下去,長命百歲的那種。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夢見前世身死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只仙鶴救了她,她覺得是好兆頭,醒來後,把那只仙鶴的模樣畫下來,繡在了婚服上。

為了不委屈那只仙鶴,剪裁也不能馬虎,就這樣過起了關起門來昏天暗地繡嫁衣的日子。

七日後,虎骨酒釀成。

打開酒封,攪拌了一下,藥與酒混合的香氣撲鼻而來。

俞靜宜雙眼熠熠生輝,就是這個味道。

她盛進杯子裏抿了一小口,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順着喉嚨湧向四肢百骸,熱血沸騰,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丢掉輪椅跑起來。

門外傳來又急又重的腳步聲,俞靜宜知道,青荟這是又生氣了。

“太氣人了!”青荟走到門口,憤憤地跺腳:“姑娘,好端端的,不知道是誰又在使幺蛾子,說咱們家脅迫衛公子入贅,這條街上住着的人看上去都有模有樣,不像那等亂嚼舌根的,怎麽總出這樣的事。”

前面還說衛衡是知恩圖報,俞家人好人有好報,轉頭就變成俞家人對衛衡挾恩圖報,真真是好壞全憑一張嘴。

青荟将帕子擰成一卷,冷不丁想起前面那一條的下場,吓得趕緊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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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又出招了,而且這一次有點麻煩,俞靜宜面色凝重了幾分。

前一次的謠言定親就破了,現在又因為定親出現新的謠言,青荟憋了半晌,突然道:“要不把親事取消?”

男女雙方婚前不宜見面,俞靜宜又是在繡嫁衣,衛衡好些日子都沒見到她了,明明同在一間院子裏,心中溢滿了思念之情。

他打算趁着青荟開門的功夫,遠遠地往裏面瞧上一眼,聽到青荟的話,身子猛地打了個擺。

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怎麽能別人說什麽就聽什麽!

那個……上輩子都沒受影響,這輩子肯定也沒事。

不對,如果又發生變故了呢?

衛衡往前挪了一步,又一步,距離太遠聽不清,那就再靠近一點。

“這個法子不錯。”

有了心理準備,俞靜宜就不似上輩子初聞時那麽緊張了,還惡趣味地調侃了一下。

哪裏不錯了!衛衡差點忍不住跳出來,又怕弄巧成拙,生生憋住了。

聽到俞靜宜拐着彎的語調,青荟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慌忙道:“呸呸呸,奴婢亂說的,姑娘可千萬別跟老爺和夫人說起這事,不然非把奴婢趕出去不可。”

俞家夫婦對這門親事十分滿意,看向衛衡的眼睛都是冒着星星的,絕不會反悔。

算你識相,衛衡将青荟從心裏的小黑帳上劃掉,擡眼就撞進少女彎成月牙的水眸,心跳驟然漏掉了一拍。

不好,被發現了。

“衛衡哥哥?”俞靜宜微微一怔,疑惑地看着站在玉蘭樹後的衛衡。

那株玉蘭樹年份不高,樹幹筆直,枝條纖細,潔白的花苞零星地點綴着,擋不住衛衡寬闊挺拔的身板。

“我見青荟走的很急,有些放心不下,就跟過來看看,是我唐突了。”

芝蘭玉樹的年輕男子嗓音幹澀,透出幾分窘迫和失落的意味。

沒錯,他就是跟着青荟來的!

天吶,剛才的胡話被未來姑爺聽去了,青荟一瞬間內心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她的出發點是為了俞家,但也并非是把衛衡當成應付流言的工具來看待。

主仆兩人打趣沒走心,被當事人聽去了就尴尬了,俞靜宜索性讓青荟推着她來到院子裏,和衛衡面對面商量對策。

“我會去向大家澄清,是我自己提出要入贅的。”衛衡認真而又深情地看着俞靜宜,就差沒直接說出口,我是為你而入贅的。

微風拂過,樹枝打顫,發出“飒飒”的聲響。

青荟毛眨眨眼,抿緊唇瓣,屏住呼吸,紋絲不動,假裝自己是一棵樹。

年輕有為的公子喜歡一個姑娘喜歡到自願入贅,話本子裏都沒有這樣寫的。

她反複蜷起腳趾,宣洩着內心的激動。

俞靜宜避開兩道灼熱的視線,故作深沉,聊起正事:“這件事恐怕沒這麽簡單,應是有人故意為之。”

衛衡順水推舟點點頭。

他還知道,這些流言蜚語在此後每次有人攻擊俞家二房的時候都會被提起。

連他本人的解釋都被當成是委曲求全。

他道:“既然對方兩次都是用我們的關系做文章,只要我們把親事定下來,就能一勞永逸。”

俞靜宜詫異地看向衛衡。

用眼神發問,親事不是已經定下了嗎?

衛衡道:“我們先去官府把婚書簽了。”

官府對贅婿的審核猶為嚴格,趁着謠言剛起,尚未發酵,用婚書堵住大家的嘴就能避免後續的事。

話音落下,兩人再次陷入詭異的沉默。

民間習慣性地認定拜堂後才算成親,實際上,從官府頒發婚書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正式生效了。

很多人家定下婚期之後還會悔婚,為了避免尚未舉辦婚宴就要經歷一次和離或是休棄,都會心照不宣地選在婚宴前一日去官府報備。

衛衡這話等同于求親,還有催促的意味。

青荟一不小心用腳拇指摳破了鞋面,風吹腳底涼。

內心有個小人在尖叫、吶喊,來回翻滾。

她居然親耳聽見了未來姑爺向姑娘求親。

她是樹,她不存在,她是樹,她不存在……

俞靜宜明知是假成親,是權宜之計,內心還是掀起了波瀾,雙頰浮出兩團淺淺的粉紅。

時下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夫妻在定下婚約之前甚至是成親之前都沒見過面。

男方親自求親的時候也是對着女方的老父親。

這種面對面求親,催婚什麽的,想都不敢想,會被人以私相授受之名用唾沫星子淹死,但兩人又不算是這種情況,至多是未婚夫妻的情話。

反觀衛衡,在攪起一池春水之後,面容淡定如斯,似是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

他只是在認真地探讨應對謠言之策。

僅此而已。

“就按你說的做吧。”

俞靜宜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兩樣,給青荟遞了個眼色。

青荟會意,麻利地調轉輪椅的方向,推回房間。

衛衡對着緊掩的房門站了許久。

站到內心的小人用足尖跳完一整支胡旋舞。

……

對于完全沒考慮過悔婚的俞家夫妻來說,什麽時候去簽婚書都不是很在意,輕易就點頭了。

婚書拿到手後,也沒有刻意張揚。

謠言越來越盛。

與前一次不同,酒肆的生意反而好了起來,大家都在關注這件事的結果。

是無中生有,還是确有其事?

俞家人是高風亮節,施恩不求回報,還是早有所圖?

衛衡選擇忍氣吞聲,還是把恩人一家告到官府?

捕頭還特意來暗示過衛衡,如果他想“奮起反抗”,可以幫他撐腰。

衙門裏正在招捕快,他對衛衡的身子骨很滿意。

前腳離開俞家,後腳就能吃上皇糧。

趕緊悔婚吧!

整個酒肆中充斥着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憋久了就要有宣洩口,有人專程在街尾的賭坊裏設下了賭局,将事情炒到了高/潮。

俞家人和衛衡從始至終沒有表态,按部就班,相處和諧,讓人覺得有種刻意掩飾的意味,但人家只是正常過日子,沒道理為一則謠言鬧得雞飛狗跳。

賭局的結果撲朔迷離。

每日都有人借着酒勁裝瘋賣傻地試探俞家人,也有人直接勸和或是勸分,都被一一化解。

一分錢不必出,一句口舌都不費就能打響名氣,賺得盆滿缽滿,為什麽要想不開去“趕客”?

關門後,青荟一邊清點當日的收益一邊感嘆:“要是生意能一直這麽好該多好。”

說到這裏,她靈機一動,看向衛衡:“公子,要不把婚期延後吧?”

賭坊賭的是這婚到底能不能成。

延一日就多一日的錢。

衛衡終于忍不住撚起一顆花生豆,彈在她的腦門上,義正言辭道:“懂不懂什麽叫過猶不及!”

他可不想為了多賺幾個錢翻船了,而且他的初衷并非是賺錢。

五日後,一輛馬車由遠至今近,停在酒肆對面。

俞家大房夫人蘇翠蓮和女兒俞靜萱一起把俞家老太太扶下車。

老太太打量着酒肆的門面,睜圓了老眼,驚道:“這就是老二家的酒肆?”

憶起老二兩口子灰頭土臉、四處借錢的情景,不太相信。

蘇翠蓮酸溜溜道:“是啊娘,千真萬确,老二以前四處哭窮,大家都覺得是我們家太刻薄,結果人家一出手就能在雲州城裏買下這麽大一間店面,到底是誰賺了大頭。”

老太太眯起雙眼,眸子裏精光閃爍。

老二越過老大,讓老大的臉往哪裏放,這間酒肆必須交給老大打理。

她跟着老大一家子過,老大過得好,她才能過得好。

她清了清嗓子,說得冠冕堂皇:“老二平日裏只知道釀酒,哪裏會經營酒肆,少不得你和老大來幫襯。”

蘇翠蓮扁起嘴:“娘忘了,他們家還白撿了一個有能耐的女婿。”

人家連正酒令都能辦下來,還不會賣酒嗎。

老太太渾身一僵,這個由頭不行啊。

蘇翠蓮一邊偷偷觀察老太太的反應一邊嘆道:“都是俞家的孫女,我的萱兒長得也不差,手腳麻利,至今還沒許出去,宜兒都成了殘廢還能招到贅婿,真是讓人羨慕啊。”

老太太一聽,登時計上心頭,怒氣沖沖地咒罵道:“天殺的絕戶,我們俞家人怎麽能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自己沒兒子,就逼着別人家的兒子給自家的殘廢女兒入贅,也不怕天打雷劈。”

只要拆了這莊親事趕走那小子,二房就得回頭仰仗大房。

俞靜萱睜大眼睛打量着自家未來的酒肆,心中歡喜。

因着俞家分家的規矩,祖母和母親滿心都是長子長孫,對她的親事都不上心。

搬到城裏,她就能在城裏找夫婿了。

重生後想和離(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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