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來者不善 酒肆裏,郭芳蕊剛剛收完一桌……

酒肆裏,郭芳蕊剛剛收完一桌酒錢,擡眼看到俞家祖孫三人,心裏“咯噔”一下。

婆母繃着臉,眼中有戾氣,大嫂慢了半步,似笑非笑,侄女比大嫂慢了半步,微低着頭。

來者不善。

可知道又如何,身為兒媳只能受着,這會兒客人多,希望老太太別在這裏發難,會影響生意的。

她浮起一抹笑容,快步迎上前:“娘,大嫂,萱兒,你們來了,這裏亂哄哄的,随我到後院吧……”

事與願違,老太太就是想鬧到生意經營不下去,她使出渾身的力氣甩下一巴掌。

郭芳蕊本能地閉上眼,卻沒有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青荟抓住老太太的手腕,用同樣的力道推回去,擋在郭芳蕊身前,橫眉冷對。

心道,這就叫母女連心嗎?

早間,俞靜宜對她說,夜裏夢見夫人,起床後眼皮一直跳,心裏有些不安,讓她留在店裏護着夫人,不然還真趕不上。

衛衡見青荟出手,默默地退了回去。

老太太“出師不利”,撞在蘇翠蓮身上,穩住身形後,尖聲怒罵:“賤婢,你是反了不成,竟敢對我動手,你信不信我讓老二把你發賣了!”

青荟雙手叉腰,揚起下巴,用鼻孔對着老太太,頭上的雙螺髻被她趁得像一對随時能頂人的牛角,理直氣壯地解釋道:“這不叫反了,這叫護主!你信不信,你再對夫人出手,我還敢打你呢!”

俞家二房小門小戶,哪裏需要人伺候,直到俞靜宜腿斷了,起居不便,這才托人買了一個力氣大的丫鬟照顧着。

不曾立規矩,也不曾打罵,犯錯就像自家小輩一樣訓斥一下。

青荟自小生活在山裏的獵戶家,也是第一次給人當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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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不會當主,仆不會當仆。

這就導致青荟很多行為都是模仿別人家的丫鬟,還特意看了幾本忠仆不畏強權舍身護主的話本子,在她心裏,那就是下人的典範。

“好!”一位看上去吊兒郎當的食客大喝一聲,誇贊道:“好一個忠心護主的丫頭,內掌櫃這丫頭選的不錯。”

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內掌櫃笑臉相迎,老太太一句話不說,直接上手打人。

坐在他旁邊的男子吐出嘴裏的瓜子皮,嗓音慵懶:“真不錯。”

他們天天坐在這裏嗑瓜子等下注的結果,看熱鬧不怕事大。

老太太氣了個仰倒,不好對外人發作,扭頭看到從後院取酒回來的俞景山,一手往他胸口上錘,一手指着青荟:“老二,這個賤婢敢打你娘,你還不快收拾她!”

俞景山眉頭擰成麻花:“娘,有什麽事到後院再說吧。”

青荟要是真打人,他娘就不可能站在這裏告狀了。

老太太下意識地覺得,俞景山是想到後院再收拾青荟,正要順着他的話往後院走,蘇翠蓮陰陽怪氣道:“二弟、二弟妹開了酒肆,連娘都不放在眼裏了。”

經她一提醒,老太太才想起“正事”,她撇了一眼仍被青荟護在身後的郭芳蕊,打不着,只能對俞景山發作了:“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華霖死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想要兒子,郭芳蕊生不出來,就再找人給你生個一個,你倒好,把官府給華霖的補償全都用在衛衡身上,原來你從一開始就打算讓他入贅,你自己女兒什麽德行你不知道嗎,那就是個廢物,咱們老俞家的人怎麽能幹出這種缺德事,你是不是想把我氣死!”

老太太恨鐵不成鋼,一邊嚎嚎大哭,一邊用眼尾的餘光留意着衛衡的一舉一動。

不管是不是逼迫的,聽到這話,衛衡肯定會惱羞成怒,取消婚事。

你掏心挖肺的恩人,其實一直在算計你,換成誰都受不了吧。

“呸。”先前誇贊青荟的男子吐出嘴裏的瓜子皮,站起身對身邊的人道:“結果出了,我先回去封盤。”

“咔嚓。”回應是嗑瓜子的聲音。

“快走,趕在他前面去下注。”相鄰的幾桌食客将飯錢往桌面上一扔,拔腿往賭坊方向跑。

看着結果下注,穩贏不輸!

等人跑光了,衛衡走上前,對着老太太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禮:“您誤會了,是晚輩主動提出想要入贅的,您孫女在晚輩眼裏不是什麽廢物,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珍寶,能娶到她是晚輩的福分。”

他彬彬有禮,神情坦然,不似作假。

“好孩子,你不用勉強自己,我會給你做主的。”老太太含着一抹慈愛之色,大義凜然道。

“呵。”嗑瓜子的男子笑了:“老太太,孫女是親的嗎?”

老太太面色一僵:“正因為是親的我才知道她是什麽貨色,可不能害了人家。”

“老夫人,我是真心想入贅,求老夫人成全。”衛衡單膝下跪,滿臉懇求之色。

老太太:“……”

這人怎麽就想不開呢,或許不只是失憶了,精神也出了問題。

蘇翠蓮道:“我知道你失去記憶,擔心自己無家可歸,你放心,嬸子會再給你介紹一個身體健康的姑娘。”

衛衡搖搖頭,堅定道:“宜兒就是我見過最好的姑娘。”

蘇翠蓮暗淬一口,那個死丫頭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到底哪裏好?

對了,皮相,那死丫頭就皮相能看。

她把女兒往前一推:“你覺得我女兒如何?”

堂姐妹是有相似之處的。

俞靜萱冷不丁被推出去,驚了一下,含羞帶怯。

衛衡是放在人堆裏一眼就能被分辨出來的那種人,玉樹臨風,儀表堂堂,二房有幾個錢,大房一清二楚,聽說買酒肆的錢也是他出的,嫁給他就能留在雲州城,她自是願意的。

這一次,衛衡沒有回答,抿唇不語。

老太太忍不住補充道:“選我們萱兒無需你入贅。”

店鋪歸長子,但逐年存儲下來的老酒是平分的,老大已經有兩個兒子了,她不想再多出一個沒有血緣的孫女婿分走長孫的東西。

“呸,說了半天,原來是想把小孫女的親事挪到大孫女的身上。”嗑瓜子的男子把瓜子皮吐在桌子上,俞家祖孫三人突然有種被吐在臉上的錯覺。

“這也太過分了吧!”

“聽老太太前面的話,還以為衛公子真的是被脅迫的,原來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幫助大孫女搶小孫女的親事,老太太也太狠心了,小孫女摔斷腿就夠可憐了,做祖母的還落井下石。”

“是啊是啊,人家衛公子已經說了,自己是自願的,還不依不饒。”

那些沒有參與賭局尚留在店裏的食客紛紛指責道。

老太太終于忍無可忍,看向數次出言譏諷導致這個局面的那名食客,厲聲道:“這是我們俞家的事,與你沒有關系!”

“當然有。”嗑瓜子的男子挺直彎曲的脊背,扭動脖子,拉伸手臂,關節發出聲聲脆響,站起身,居高臨下:“大家一邊倒下注這樁婚事結不成,如果真是如此,我們賭坊不就虧了麽。”

“好高,這人的身高超過九尺了吧。”

“哎呀,我知道他是誰了,他好像是賭坊的七爺。”

“他才是賭場的,剛剛和他說話的那位是誰?”

食客們七嘴八舌地低聲議論道。

老太太沒想到自己一嗓子吼出一頭膀大腰圓的“黑熊精”,居然還是賭坊的,聽說賭坊的人催債都是要見血的,登時氣焰就消得一幹二淨,雙腿打顫。

霍七手臂青筋暴起,氣急敗壞道:“衛衡,老子都嗑了二十斤瓜子了,你趕緊給老子個準話,你這親到底成不成?要和哪個成?”

衛衡渾身一僵,似是受到了驚吓,看向蘇翠蓮,窘迫而艱難道:“妻姐……自是萬般好。”

啧啧,妻姐好不好怎麽也輪不到一個妹婿來品頭論足吧,這當娘的知不知道什麽是禮義廉恥,把人逼成什麽樣了。

食客們徹底放開嗓音,就差沒指着鼻尖罵了。

不要臉,真不要臉,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

一向躲在老太太後面煽風點火見針插縫的蘇翠蓮第一次沖到了前面,疾言厲色:“誰是你妻姐,別亂攀親!”

俞靜萱羞憤欲絕,臉色蒼白,渾身微微顫抖。

衛衡從袖子裏取出一個卷軸,面向衆人攤開:“我和宜兒已經簽了婚書。”

“哈哈哈哈哈……”霍七胸腔震蕩,大步走向門外。

這下賺翻了。

……

後院,青荟繪聲繪色地還原了所有人的話。

這是她的強項,一字不漏,神态都一模一樣。

末了,俞靜宜問到:“祖母她們人呢?”

青荟眉眼彎彎,唇角上揚:“走了,落荒而逃。”

她們祖孫三人的名聲在這條街上徹底臭了。

老的偏心,大的不要臉,小的搶妹妹男人。

俞靜宜恍然。

上輩子,她和青荟都在後院,老太太一進門就把她娘掀翻在地,劈頭蓋臉地從頭罵到腳,她爹趕過去的時候被一起罵得還不了口。

店裏面亂成一團,客人聽了一半不付錢就跑了。

衛衡聽到老太太的話一時間也不知是真是假,被打擊不輕,沒有回應。

流言就是那個時候再也洗不清了。

她猜到了老太太的目的,直接言明,既然酒肆是用衛衡的玉佩買下的,成不成親都輪不到大房。

蘇翠蓮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祖孫三人借口留下來,讓俞靜萱勾引衛衡。

俞家二房到底有沒有別有用心,衛衡不得而知,但他這條命确實是俞家人救回來的,剛送過來那會兒,反複高燒了一個多月,他們一家子輪流守着,寸步不離,花光了為數不多的積蓄,才把他給救回來。

就憑着這一點,讓他當兒子也不過分。

最關鍵的是,他們兩人确實是有真情的,俞家二房也不曾給他施壓。

仔細想明白後,衛衡對她的感情反而更堅定了。

俞靜萱勾引不成,半夜爬床,被衛衡一怒之下扔進水井裏,這件事才收尾。

俞靜宜将這輩子的轉變歸功于養子的提議和假成親的協議,有這兩件事在先,衛衡才沒有因為老太太的話而産生動搖。

而她做這兩件事的時候尚未想到這一點。

正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

頓時感到渾身舒暢。

青荟離開房間以後,臉上始終挂着笑容,蹦蹦跳跳,迎面遇上偶然路過的衛衡。

衛衡微笑道:“你今天立了大功,你家姑娘有沒有誇你?”

“誇了,還賞了我一條新帕子。”青荟手腕揚了揚,頗有炫耀的意味,話鋒一轉道:“不過這也不全是我的功勞,是姑娘特意讓我去店裏的。”

衛衡進一步問道:“為何?”

這又是一個變數。

“因為最近店裏面生意太好,姑娘擔心老爺和夫人太辛苦。”青荟眼珠子轉到一邊,沒有說實話。

時下,對這類事太敏感了,一不小心就會招來官府的人。

衛衡看出她在撒謊,卻又無可奈何。

青荟不擅長說謊,但嘴巴緊,不想說,拆穿了也白搭。

逼急了只能換來一句:“就不告訴你!”

還不如就此打住。

他道:“今日招了一個跑堂的,以後會雇傭更多的夥計,不會讓俞叔俞嬸再操勞了。”

錢攢夠了。

重生後想和離(雙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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