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縱馬行兇 街頭陷入騷亂
街頭陷入騷亂。
離得近的慌忙躲避, 離得遠的駐足觀望。
馬車的車夫拉不住缰繩,用鞭子狠狠地抽打馬背,抽得皮開肉綻, 嘴裏大聲嚷嚷:“你這畜生快點停下來!”
拉不住,就打服它。
“啊,大家快閃開, 要出人命啦!”有路人失聲大喊。
馬車傷人偶有發生,但只要車夫小心點,不至于傷得太重,一蹄子踏中要害算倒黴。
可這匹馬失控了, 看這架勢,馬先過去,馬車再碾一下,人還不得變成血餅子。
衛衡眼底湧出一片血光, 這輩子, 沒人再能從他手裏奪走俞靜宜的命。
他本能地一拍腰側, 沒有摸到佩刀,旋即擡頭看向屋檐上插着的招旗, 縱身一躍,腳蹬門頭柱, 拔出旗杆。
雙眼似雄鷹般銳利,手握旗杆, 手臂收緊, 狠狠地一抛,細細的竹竿便如昔日陪伴他征戰沙場的長/槍一般,破空而出,電光火石之間沒入瘋馬的頭顱, 一擊斃命。
彌留之際,瘋馬身體直立,收不住的力道順着招旗的方向,牽動着馬車的車身一同翻倒。
俞靜宜護着頭,閉上雙眼,瑟瑟發抖,聽着周圍的驚呼聲,馬蹄聲,慘叫聲,馬車破碎的聲音,整個人被死亡的恐懼充斥着,滿心想着我會死嗎,我又要死了嗎,我不想死啊,那只仙鶴為什麽不來救她……直至落入一個溫暖而緊實的懷抱。
“娘子,沒事了。”衛衡将小妻子緊緊地嵌入懷中,仿佛要融入骨血裏。
他的恐慌不比她少幾分。
重活一世,她就是他的命。
俞靜宜睫毛顫動,掀開眼皮,入目是一面插在馬頭上随風搖曳的招旗,上面寫着龍飛鳳舞的“客來香”三個大字,橫濺了一道溫熱的鮮血,血色蔓延,在旗面上暈開,沿着旗杆滾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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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喧鬧之地,竟還能聽見風吹動旗面呼呼的聲響,說不出的滲人,吓得又是一抖。
她雙眼睜得大大的,滿臉驚懼之色,唇色泛白,落入衛衡眼中與上輩子她的死狀重疊,心髒狠狠地一抽。
他擡手捂住她的雙眼,将她的頭轉過來面向自己,額頭相抵,嗓音溫和:“宜兒,你看着我,沒事了。”
我也在看着你,你告訴我,你沒事了。
“衛衡,你終于來了。”恍惚間,俞靜宜覺得自己回到了上輩,心裏極度盼望着他出現的那一刻,然後撲進他懷裏失聲哭了起來。
有他在,她就安心了,在他身邊,她不曾受到過半點傷害。
衛衡渾身一僵,伸出大掌,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背。
“快救人啊!”
騷亂平息了,路人沖上前,七手八腳地從翻倒的馬車下将重傷的車夫擡出來,準備送去救治。
所幸,支離破碎的車身中沒有人,不然也是非死即傷。
“慢着!”衛衡打橫抱起小妻子,走上前,看着血肉模糊,哼唧哼唧的車夫,冷厲道:“是哪家養了你這個不會駕馬的車夫?”
吃了鞭子的馬兒會越跑越快,他剛剛的舉動無疑于火上澆油,不過這個方法也不是不可行,若是單抽一側,馬兒吃痛,出于本能,會往另一個方向躲避,從而達到調轉方向的目的。
若是瘋馬感知不到痛苦,可以從單側拉緊缰繩,馬兒歪着脖子,想跑直線都難。
退步一講,無論能不能起到作用,總該嘗試一下,可從瘋馬身上的痕跡來看,這車夫竟是在推波助瀾。
“宋……宋家……”車夫年歲不大,已經吓傻了,眼淚橫流:“救我……快給我找大夫。”
宋暖姝的想法很簡單,這一次由車夫動手,她人不在馬車上,怎麽也算不到她頭上。
事後,身為車主,她會出于情分,慷慨地給俞家請大夫,支付藥費。
這是意外,俞家就算心裏有怨,也只能自認倒黴,亦如上一次那般。
俞靜宜再次成為殘廢,俞宋兩家再次搭上關系,一箭雙雕。
因而,并未對車夫封口。
宋家?
衛衡眸光幽暗,他記下了。
……
宋暖姝藏身暗處,目睹了整個經過。
計劃失敗,她并沒有感到多少遺憾,左右只賠上一輛馬車而已,再來一次就是了。
牽動她心神的是另外一件事,或者說是一個人。
先前在胭脂鋪裏,見到衛衡竟如女子一般對擇選胭脂說得頭頭是道,令她頗感不齒。
虧他人高馬大,還自帶一股陽剛之氣,原是一個混在女人堆裏的軟骨頭,和小倌有什麽分別。
可剛剛那一幕再次颠覆了她對衛衡的看法。
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很多,事發時,無一例外都在抱頭鼠竄或是等待結果,只衛衡果斷地采取了行動。
他怎麽跳得那麽高?
像飛一樣。
他怎麽能把旗杆丢得那麽遠?
準頭還特別好。
她好似看到了說書人口中,馳騁沙場,金戈鐵馬,保家衛國的大英雄。
對了,衛衡不就是從戰場上下來的嗎,又豈會是軟骨頭。
可恨,俞靜宜當不成狀元夫人,官娘子,卻又得了這麽一位威猛而體貼的贅婿,怎麽好事都被她占去了!
轉念,她露出了笑容。
陸解元她搶不到,一個贅婿還不簡單嗎。
那般英武偉岸的男人豈會心甘情願成為贅婿?
她正缺個男人,正經八百的夫婿,并非是招贅。
俞家鹹魚翻身,全靠這位贅婿,待失了贅婿,看他們還能嚣張到幾時,不想滾回靈溪縣就只能哭求到宋家。
……
客來香的掌櫃遠遠看到自家染血的招旗豎在正門外,頭都大了。
這往後誰見了他們家的招旗還不得浮想聯翩,哪還有吃飯的胃口。
他硬着頭皮沖上前想要取下,被衛衡喝止:“我要報官,告那車夫縱馬行兇,如今這招旗與案件相關,不能動。”
掌櫃臉色難看:“衛公子,若是本店因此影響了生意,酒賣不出去,可是要退單的。”
簽單的事夥計不知,總不會越過掌櫃。
“那就退吧。”衛衡雙眼射出寒芒:“若非你們後廚的失誤,絆住我的腳步,我娘子也不會遇險。”
若是他一直守在俞靜宜身邊,便能第一時間護住她,不會讓她受到驚吓。
“我會把此事告訴東家的。”掌櫃甩袖,憤然轉身。
巡街的捕快聞訊趕到,巧的是,關捕頭也在其中。
衛衡已将驚魂未定的俞靜宜送進軟轎,此時的他一身煞氣:“勞煩關捕頭請仵作為這匹馬驗屍,我要狀告那車夫,縱馬謀害我娘子。”
關捕頭見他與平日謙遜和氣截然相反的面目,微微一怔,目光看向那面迎風招展的血色招旗又是一驚。
這殺馬的“利器”太過特別,角度也很刁鑽,是誰幹的?
衛衡?
可能嗎?
捕快上前收拾殘局,衛衡語氣緩和了幾分,對關捕頭拱手:“內子受驚,我要先帶她回去,遲一些再到衙門說明情況。”
關捕頭打一見到衛衡,就想起自己把他一巴掌拍暈的事,有幾分心虛,這種小事兒自是應允。
他道:“等我調查清楚,會派人去尋你。”
至少也是驗完屍,審過車夫之後。
待衛衡離去,掌櫃再次出現,他笑盈盈地問候關捕頭,讨招旗。
都是做生意的,哪家還沒打點過巡街的官爺。
關捕頭眉頭一挑:“等案子結束後,我定會安排人送還。”
末了,他特意提醒部下:“都悠着點,別碰到旗杆,旗子也別掉了。”
他要好好揣摩一番,這到底是怎麽插上去的。
掌櫃扶額。
宋暖姝離得遠,看到捕快上前擡馬屍突然就有些慌了。
按道理,這種情況會派人告知宋家來解決,捕快可不會給旁人家充當勞力。
她帶着綠翡走上前,仔細看過馬車上的标志,驚道:“哎呀,這不是我們家的馬車嗎,車夫呢,發生什麽事了?”
一番表演之後,對捕快道:“不勞煩各位官爺了,我會安排人來清理。”
聞言,關捕頭眯起眼睛打量宋暖姝:“這是你家的馬車?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是來接我的。”宋暖姝黛眉輕蹙:“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那來得正好。”捕頭對手下的捕快道:“把她一起帶回去。”
一個車夫為啥要駕着馬車謀害酒肆家的小娘子,受人指使的可能性很高。
就算與宋暖姝無關,但車夫是借着這個由頭出現的,她許是會知道一些線索。
“車翻了就翻了,為什麽還要抓人!”宋暖姝雙眼一瞪,拿出氣勢:“你知道我是誰嗎!我與陳小姐可是手帕交。”
宋家行事招搖,關捕頭認得宋暖姝的面孔,可這是秉公辦事,說情也要去知府那裏,知府想不想賺這個人情,自有考量,他私自放水,出了事,還指望知府給他兜底嗎?
他斟酌了一下,冷峻的臉上浮出笑意:“請宋小姐到府裏走一趟,吃口茶。”
反正是問話嘛,态度好一點就是了。
宋暖姝氣了個仰倒,想要掙紮,關捕頭卻不給她機會了。
她扭頭對綠翡道:“去,快去找我爹!”
憑她爹的本事,這點小事,很容易抹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