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阿芙洛狄忒咬字特別清晰,“有夫之婦”“有婦之夫”兩個詞在同盟軍駐地裏脆生生地回蕩。
“……”之前還驚叫連連的人們呆若木雞。
這信息量有點過于大了,他們有點反應不過來,就連正在押解戰敗的波斯士兵的同盟軍都齊齊傻眼,杵在原地呆呆張嘴吃冷風。
“你不要胡說!”火神一張臉都漲成了紅色。
理智告訴他,這時候應該保持義正言辭,但來自朋友的擁抱真是太難得了,更難得的是,雅辛托斯還當衆直接繞過了哈迪斯和阿芙洛狄忒,選擇了他。
打出生以來未曾經歷過的虛榮心蒙蔽了火神的頭腦,他嘴上說着不要胡說,手已經給了雅辛托斯一個有力的回抱,嘴角翹得老高。
啊,這就是被偏愛的感覺嗎?赫菲斯托斯感覺渾身輕飄飄的,有點頭暈目眩。
“——你這個騙子!”阿芙洛狄忒愣了幾秒,猛撲過來,拽住赫菲斯托斯的手臂大罵:“騙子!演員!你還裝!要不要拿把鏡子給你照照,看你都笑成什麽樣了!”
笑咋了,他神生頭一次被偏愛,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有人願意選擇他而不是最美的阿芙洛狄忒或者強大的哈迪斯,他現在不僅想笑,他還想狠狠親雅辛托斯一下嘞!
這才是親生朋友啊,火神虎目含淚,在感動中激情發聲:“別鬧了!阿芙洛狄忒!我是不會允許你碰雅辛的,誰都不許!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這話說的,像極了默認,阿芙洛狄忒頓時罵得更大聲,罵着罵着忍不住動起手來,夫妻倆當場表演了個夫妻反目的經典橋段。
火神拽着雅辛托斯的肩膀不放,阿芙洛狄忒也拉着雅辛托斯不撒手,眼看着這對夫妻将雅辛托斯拽飛起來,哈迪斯忍不住輕敲了一下馬車的前欄。
四匹黑色的駿馬打了個響鼻,噴出森寒的鼻息,拉動馬車上前,哈迪斯擡手有力地抓住雅辛托斯的另一條胳膊:“阿芙洛狄忒,放手。”
“憑什麽!我先找到他的!”阿芙洛狄忒瓷白的面孔因為憤怒浮上紅暈,“你放手才對!哈迪斯!他是我的!”
哈迪斯:“我——”
“你們可以再用力點,”雅辛托斯打斷兩神的争執,“到時候可以一人保留我的一條斷胳膊做收藏。”
他說着重口的話,還煞有介事地點頭:“不過記得保存,畢竟斷肢總是要爛的。”
三位有點吵上頭的神明:“……”
太下頭了,誰能受得了這個,三位神明幾乎同時收手,阿芙洛狄忒還反胃地哕了一下。
雅辛托斯輕巧落地,卻沒有趁熱打鐵,繼續說點什麽,而是立即轉過頭,望向和呆若木雞的村民們擠在一處的家畜群。
即便現實已經和預示夢相差甚遠,夢裏綠色的平原變成了冬日的軍營,争搶的冥王與美神之間又橫插.進了一個火神,但家畜群中,仍然有一頭黑色的公豬不知何時離衆而出。
它焦躁地哼哧着,蹬了蹬後蹄,緊接着沒頭沒腦地直沖雅辛托斯撞來。
如果雅辛托斯沒用一句話惡心得三位神明都收手,或許這頭公豬真能像夢境裏那般,用未截斷的獠牙刺穿雅辛托斯的腹部。
但在這會兒,雅辛托斯已經好整以暇地調整好了姿勢,甚至從營帳外的武器架上挑好了斧頭,沖撞來的公豬就不像是死亡的使者,而是自送上門的晚餐。
“唰!”斧頭劈開冬日冷冽的空氣。
公豬死不瞑目的腦袋啪嗒一聲落在三位神明的面前。
赫菲斯托斯:“……”
阿芙洛狄忒:“……”
哈迪斯:“……”
這豬死的慘得很,除了屍首分家,腦殼還被一柄長矛貫穿,釘在地上。
雅辛托斯順着長矛來處望去,就見他兄長驚愕地擡着手,看姿勢顯然這長矛原本是屬于他的,只是半途被阿卡“借用”了,給予豬頭二重暴擊。
場面靜止片刻,奧斯的眼神緩緩往下挪了挪,望望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力氣挺大。”
阿卡僵着臉:“……謝謝誇獎。”
“……”
場面一時僵滞得可怕。
凝固的氛圍中,只有雅辛托斯還能若無其事,擡腳踩住豬頭,将長矛拔了出來,又撥了撥公豬和腦袋脫節的身體:“死都死了,煮了吧,不吃多浪費?”
擡起頭,雅辛托斯看向默默無言盯着豬頭的神明們,半截面具下露出的唇瓣勾出熱情的弧度:“來都來了,留下吧,不吃點再走?”
哈迪斯等:“……”
過于雷同的句式讓他們忍不住又看了死不瞑目的公豬一眼。
雅辛托斯倒是無比坦然,這三尊大神都找到他帳篷前來了,躲是躲不掉、逃也是逃不開的,不如大大方方的直面麻煩。
索性他之前已經埋了後手,現在還能神定氣閑地沖哈迪斯招呼:“進營帳聊?剛好我也有事要找赫菲斯托斯。”
“嗬……”村民和同盟軍處傳來稀稀拉拉的倒吸氣聲。
居然能當着冥王的面說出這麽不給面子的話!
不遠處,福基斯和科林斯的兩位執政官站在一起,姿勢跟倆湊在一起的祈禱小天使似的,雅辛托斯看着他倆亮得交相輝映的眼神,懷疑來年讓他們參加那群狂熱的斯巴達子民辦的雅辛托斯節他們都樂意。
雅辛托斯頗覺辣眼睛地移開視線,抱起豬頭:“怎麽樣?我們可以邊聊邊吃。”
“……”哈迪斯的臉色頓時鐵青,這描述很難不讓他想起有關冥石榴的慘痛記憶。
他瞥了眼拉車的駿馬:“換個沒人的地方。”
有幾個還不到懂事年齡的幼童,膽大包天地沖着駿馬伸手,想摸摸這來自冥界的使者,被駿馬不屑地沖着臉打了個響鼻,冰得滋兒哇亂叫着跑開。
來自冥界的亡靈對生者來說并不是什麽友好伴侶,死亡的氣息會在接觸中沾染到生者身上,讓生者虛弱多病,或者倒黴透頂。
作為冥界的主宰,撇除掉對待雅辛托斯的态度,哈迪斯還是相當盡責的,簡短地說完後,他便一甩袍袖坐回車內:“上車。”
赫菲斯托斯靈活得不像個瘸子,老大的塊頭一下怼開了雅辛托斯,腰一彎呲溜就鑽進車廂:“我也去,你可別想就這麽把雅辛帶回冥界啊!”
雅辛托斯還沒開口,阿芙洛狄忒也跟着呲溜一下鑽進車廂:“別想抛下我!”
“……”阿卡默不作聲地走過來,長腿一邁,也橫插到雅辛托斯前面,踩上馬車,上到一半,又轉身回來,“豬要帶嗎?”
“……”雅辛托斯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車廂裏還坐得下我嗎?”
阿芙洛狄忒在車廂裏發出被擠到喘不過氣、但兩個人類我都想要的急迫聲音:“擠一擠,擠一擠都可以的,豬就別帶了。”
…………
哈迪斯的馬車重新飛起時,是個人都能看出拉車的馬有多麽艱難。
嚴重超載的車廂墜在駿馬身後,看起來随時可能壽終正寝。
人們目送冥王的馬車離去,久久不能回神,駐地裏寂靜了半晌,猛然爆發出激烈的驚呼:
“宙斯啊!剛剛那真的是冥王嗎?”
“還有美神夫婦,天哪,那位陛下是怎麽做到的?之前我聽科林斯有人吹噓美神曾帶走斯巴達的國王,還以為都是無稽之談。仔細想想,如果美神真這麽做,那火神不得跳腳?結果——結果現實竟然比傳聞還要離奇!!火神不但不介意,還和美神争那位陛下!”
“那可是冥王啊!嘶……”
議論聲中,也不知誰吼了一聲:“卧槽!那位陛下簡直就是行走在人間的宙斯吧!”
駐地再次詭異地寂靜了幾秒,幾乎所有人都在想:
雖然這麽想可能有點不敬神明,但——可不就是麽?
只不過宙斯都是強取豪奪柔弱無力的人類少女,那位陛下則是讓奧林匹斯山上的神明——甚至冥王競折腰。
嘶……人們紛紛露出仿若牙疼、又摻雜着那麽一點引以為傲的表情。
這麽想起來,那位陛下可不比宙斯強多了!
宙斯真有本事,倒是睡點本事比他強的神明啊!
看看人家雅辛托斯陛下,各個挑的都是地獄級高難度情人,姐弟、夫妻、冥王……男女通吃,關鍵人家神明都是心甘情願的——不!就剛剛的狀态來看,還是上趕着自送上門,還要你争我搶的!
強,太強了,議論再次在軍營中蔓延開,人們各個春風滿面:
“聽說幫咱們扭轉戰局的那個關鍵情報,就是那位雅辛托斯陛下暗中布線,直接把釘子給埋到波斯皇帝跟前去的!”
“你們見過那位陛下戰鬥嗎?我相當榮幸,曾和那位陛下同船作戰,你們想象不到!那位陛下有多麽厲害,那銀劍唰這麽一揮!就抹了幾個敵人的脖子……”
“是是,我也看到了,他用彎刀更是娴熟,一刀出去如有神助,一排敵人都倒下了!”
人們空前熱烈地添油加醋起來,恨不能說雅辛托斯一劍捅破蒼穹,一刀劈開愛琴海,身後還跟着無數英雄或者神明的影子,擁簇在他身邊,講得活靈活現,仿佛真就親眼看到是這麽回事似的。
還有人争起打從福基斯那會兒就流傳出來的老話題:
“但不管怎麽比,我覺得還是阿波羅跟那位陛下比較配。因為他們認識的最早嘛!陪伴才是最長情的告白!”
“阿波羅能給陛下一個孩子嗎?你不覺得,像那位陛下那麽強大的存在,應該保留下他強橫的血脈嗎?我覺得在這方面,還是阿爾忒彌斯或者阿芙洛狄忒更适合那位陛下。”
“那不一定的,神明又不是人類,真想孕育生命還不有的是辦法?而且真照你們這麽說,那位陛下應該和冥王陛下在一起才對,畢竟冥王陛下才是實力最強的那個。”
“不不不,我覺得那位陛下還是應該找一個和自己一樣的人類,比如那位阿卡,想想吧!人總是會老的,像這些喜新厭舊的神明,等雅辛托斯陛下老去了,誰會願意陪伴他呢?”
“冥王吧,活着死了都能呆在一起。”
“那阿卡就更适合了!能陪那位陛下一起老去,一起下冥界——”
“歪理!歪理!強者就應該是孤獨的!”
如果不是奧斯被某種力量禁锢得無法動彈,他恨不得跟着一塊喊“歪理!”,可惜放眼望去,狂熱的人群中,只有一個人和他有着相似的憤怒情緒,就是才趕到駐地的雅典将軍迪西亞。
人潮之中,這位将軍激憤辟謠:
“胡說八道!什麽一刀出去一排人都倒了,我早問過,他最多就是一次抹了三個人的脖子,這一般人努力一點也不是不能辦到!”
“你們的敬畏呢?你們的信仰呢?在這裏亂配什麽東西!”
“這場勝利,顯然有我們雅典的一半功勞,如果沒有雅典的領導,海灣能順利被封鎖?陸地戰能那麽快結束?說什麽親眼目睹‘那位陛下一掙刀,就有無數戰死的英雄亡魂和他同行’,你們能不能講點實話!這麽多人都跟他同船戰鬥過?那船得有多大?占滿整個溫泉關?”
沒人理他,就連雅典的執政官尼刻都撐着下巴聽得津津有味,聽到有人說到天花亂墜、精彩之處,還會鼓着掌叫好。
迪西亞:“……”
·
如果車上沒擠進那麽多不知所謂的家夥,哈迪斯還真有點想直接帶雅辛托斯回冥界。
可惜整個車廂打從赫菲斯托斯上來以後,就變得擁擠不堪,哈迪斯的期望頓時從“拐一個合格的下屬回冥界”更換為“快點找個地方停車”。
所有人都在車廂裏蔫了吧唧,只有赫菲斯托斯還在用鴻如雷鳴的聲音嚷嚷:“這車往哪飛?別往前了!我看山頂這塊就不錯,沒人又安靜。”
阿芙洛狄忒被震得腦瓜仁子疼,有氣無力道:“你少說幾句,哪兒都安靜了。”
哈迪斯很想表示贊同,但下一秒赫菲斯托斯就氣憤地和阿芙洛狄忒大聲吵起來,哈迪斯臉色發青地敲了下廂壁,馬車立即在山頂降落。
就連雅辛托斯下車時都帶着幾分迫不及待,阿卡和哈迪斯這兩位絕對不愛和人接觸的人,臉色就更難看了。
阿芙洛狄忒和赫菲斯托斯爬下車後,這倆還鐵青着臉坐在車裏半晌沒動,俨然還沒從剛剛的痛苦之旅中緩過神來,臉色黑得像兩個并排挂着的鐵鍋。
雅辛托斯站在車旁環臂抱胸,偏頭欣賞了一會,心情愉悅道:“兩位,準備什麽時候下車?山頂還怪冷的,我們在等你們雪中送炭呢。”
兩個臉黑如炭的社交不良患者:“……”
雅辛托斯頂着哈迪斯深深投來的視線,若無其事地繼續在雷區蹦跶:“再慢一點,赫菲斯托斯都快幫你們把閨房蓋好了。”
他并不擔心哈迪斯會發怒。
事實上,經過前後幾次短暫的相處,外加從赫拉克勒斯那裏整合來的只言片語,足夠雅辛托斯摸清這位陛下的脾性。
誠如赫拉克勒斯所說,這位陛下确實不是個小雞肚腸的人——只要你擁有足以讓他認可、尊重,平等以待的實力。
好比赫拉克勒斯,雖然曾經重傷過哈迪斯,但哈迪斯承認并尊重赫拉克勒斯的實力,默許并将他納入自己的羽翼下提供庇護。
再比如赫菲斯托斯,這已經是火神第二次當面和哈迪斯對着幹,但哈迪斯除了敲敲車廂,讓駿馬拉着馬車停在山頂,并沒有對火神出手,甚至連帶着對阿芙洛狄忒也多有容忍。
雅辛托斯睨了一眼将哈迪斯嚴實籠罩住的黑袍,雖然看不到這位陛下的兵刃,但也不難推測,哈迪斯多半是因為赫菲斯托斯替他鍛造了二叉戟,而對這位鑄造之神比較尊重。
而很“湊巧”的是,上一次逃離冥界時,雅辛托斯“恰好”展現了這種實力。
所以這一次見面,這位陛下并沒有像上次那樣二話不說抓了人就走,反而頗有耐心地留了下來,耐着性子跟赫菲斯托斯等人耗時間。
足以證明雅辛托斯從上一回逃離冥府時就布下陽謀,已經成功了一半。
陽謀這個東西,之所以比陰謀還難防,就是因為它把盤算都擺在明面上,偏偏踩中了每一個人性的弱點,叫人難以拒絕。
就像當初的奧斯和阿蘭,明明看清了老克桑陛下和那些元老貴族為他們準備的陽謀,卻偏偏拒絕不了,只能眼睜睜地自送上門,一步步踩入敵人放在明面上的陷阱。
雅辛托斯的陽謀也很簡單,第一步,展示自己擁有和對方談判的實力,第二步,和對方談判。
——說起來似乎容易,其實但凡換個人,哪一步都做不起來。
怎麽展示自己擁有和冥王談判的實力?怎麽和冥王談判?
幸而雅辛托斯做到了,而現在他只要走完第二步,就能結束這場無妄之災。
哈迪斯瞥了雅辛托斯一眼,果然對于“閨房”這種看似有些冒犯,實則更傾向于親近的玩笑并沒什麽太大反應,最多就是不鹹不淡地刺了雅辛托斯一句:“衆所周知,你才是冥後。”
雅辛托斯不僅沒生氣,甚至沖着哈迪斯意味深長地一笑,挑起眉頭。
“……”哈迪斯頓時莫名産生一種自己是不是說錯話的不祥預感。
赫菲斯托斯還在雪地裏忙活,他從腰帶裏不停地掏出各種各樣的工具,迅速清出一片空地,兩層高的宮殿眨眼間就搭了起來,連篝火都生好了。
他甚至還從腰帶裏摸出一只雙耳壺:“要來點酒嗎?這可是我從酒神狄俄尼索斯那兒得來的好東西,如果不是打賭輸給我,狄俄尼索斯都不願意給。”
雅辛托斯剛想婉拒,感覺到旁邊的阿卡投來的目光,話到嘴邊一轉:“——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喝少點,同盟軍掃尾的事務我還要安排。”
能和好友一塊喝酒就夠了,不在乎多少,赫菲斯托斯高興地立馬又掏出好幾個酒盞,慷慨地和在場的人一塊分享。
雅辛托斯也是頭一次——至少在他現存的記憶裏,是第一次喝酒,出于謹慎,他摻了不少水,即便被赫菲斯托斯和阿芙洛狄忒指着大笑,也沒有逞能的打算。
哈迪斯在旁邊發出一聲輕輕的嗤笑:“怕喝醉了,被我帶回冥界?”
雅辛托斯晃了晃杯盞:“不,我怕醉的太快,漏看了某些人的反應。”
他的目光滑向旁邊的阿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也在喝酒,阿卡顯得有些激動,雖然從沒什麽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來,但倒酒喝酒的頻率,看得雅辛托斯都怕自己話還沒談完,阿卡就頭一個醉了。
雅辛托斯忍不住伸手拉住阿卡的手:“你是喝了這次沒下次了?”
“……”阿卡停下動作,眼角似乎有些微紅,語調依然淡淡的,透着一股乖順,“那我喝慢點。”
雅辛托斯費了大勁才克制下翻騰起的惡趣味,強迫自己應完聲後,扭頭看向哈迪斯:“接着之前的話題,我們講到哪了?”
哈迪斯:“……回冥界。”
“對,就是這個事。”雅辛托斯道,“你在來駐地的時候,看到了什麽?”
哈迪斯面無表情:“滞留在人間,到現在還沒下冥界的亡魂。”
雅辛托斯:“……你積極一點。”
哈迪斯頓了頓:“打勝仗的士兵,送來慰問的村民。”
雅辛托斯搖搖手中的杯盞,更正:“是成功擊退侵略者、保衛了家園的士兵,和終于能夠高高興興回家,不必日夜擔心侵略者的鐵蹄會踏破他們家園的村民。”
哈迪斯這次停頓的時間更長了些:“……你現在是在幹什麽?”
“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服你別帶我下冥界。”雅辛托斯聳聳肩,“不過你既然這麽問,應該已經看清我的意圖,那我就省去那些客套和彎彎繞繞,和你分析一下局面。”
哈迪斯:“……”
把算計放到明面上來談,這倒是新鮮。
這麽多年,他在冥界見到不少狡猾的人類,三不五時還要應付宙斯、波塞冬之流拙劣到蹩腳的謀算,誰都想給自己的目的遮一層遮羞布,即便被他揭穿了,也非要把有等于無的布死死蓋在真相上——雅辛托斯這布揭得倒是幹脆。
雅辛托斯還能揭得更幹淨,張嘴就是預告:“首先是曉之以情。”
哈迪斯:“…………”
雅辛托斯撥着柴火跟他算:“我現在下冥界,能幫忙幹什麽?我給你們的那些圖紙,完成了多少?即便有什麽新的提案,冥界還能分出多餘的人手?現在讓我下去是不是浪費時間?”
雅辛托斯又虛指了一下來時的方向:“而你知道,這些時間足夠我留在人間做很多事。”
他死裏逃生,奪來的第二條命确實做了很多。
比如将黑勞士、邊民和斯巴達平民從泥潭中拽出來,将斯巴達重組為如今嶄新的模樣;比如參與了和波斯的戰争,将波斯人引以為傲的艦隊葬送在溫泉關,波斯陸軍得不到艦隊運送來的物資補給,不久後,占據在馬其頓的波斯陸軍也将被迫撤退。
雅辛托斯坦然和哈迪斯對視:“您也是冥界的國王,應該懂得我的心情。假使有人想請你離開你的冥界,去為他做事呢?哪怕這可能算是一次升遷,就好比深淵請你幫忙——”
“咳!”阿卡在旁邊狠狠地嗆咳了一下。
雅辛托斯的注意力立即被拉走了一瞬:“這酒是有什麽奇效嗎?比如說返老還童?”
“嗯?”哈迪斯都忍不住低頭看了眼杯盞。
雅辛托斯繼續慢吞吞地把話說完:“讓你連喝水都不會?”
“……”阿卡緩緩放下酒杯。
哈迪斯也面無表情看了眼杯盞裏摻了蜂蜜的葡萄酒。
人類都說“嘴像吃了蜜一樣甜”,為什麽有人吃了蜜嘴還像淬了九頭蛇的血一樣毒?
作者有話要說: 是蜂蜜的錯還是人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