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宮,太極殿。
“陛下,北戎來勢洶洶。臣接到戰報,遼州城關已破,北戎軍一路南下便要攻至上陵!”兵部尚書跪在太極殿中間,向龍椅上的李柯說道。
大康幅員遼闊,地廣物博,因此發展起來很快。可同時,大康邊境綿延數千萬裏,讓其防備異族來攻難上加難。康朝鼎盛時期,外族尚不敢來犯,但現在今非昔比,外族便蠢蠢欲動。大康衰落之際,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第一個采取行動的就是北戎。因其以游牧為生,物資缺乏卻兵強馬壯,所以攻勢迅猛,不多時便破北邊幾座城池。
朝廷一開始并不太重視,以為遲早會奪回被攻的城池,便只多運些糧草就罷了。但現在遼州一破,事情便不簡單了。
遼州一破,南下就是上陵,上陵離雁北不遠,雁北之南兩千多裏就是建康。建康雖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若真讓北戎攻至門前,大康也氣數盡了。朝中官員聽得兵部尚書的奏報,多憂心忡忡。
“臣以為,陛下應當在朝中選一人,率軍速去上陵鎮守,方可還有轉敗為勝的可能。”蘇鶴山上前奏議。
李柯斜倚在龍椅上,像被人抽空了力氣一般,渾濁的眼睛望着下面的臣子,腦中卻空空如也,想不出什麽話來。
半晌,太極殿中響起皇帝有氣無力的聲音:“便照愛卿所說。”
“臣以為,還是早将鎮守之人定下來。”
“是如此,臣舉薦鎮國将軍白思啓,白家滿門忠烈,白将軍少時便立赫赫戰功,由他去,此戰應可反敗為勝。”
“臣以為不可,當選李都督……”
太極殿上吵作一團。國難當頭,真心出謀劃策以度難關的人并不少,但也有許多仍在考慮自己的私利。這些人說着說着,聲音愈高愈雜,李柯只覺得腦中轟轟作響,頭痛欲裂。
“諸位大臣如此吵鬧,莫不是當太極殿是市井之地。”陸安賢話一出口,大臣們便都各自收斂,太極殿安靜下來。
“陛下,臣以為确實需要派一人前去鎮守,只這人不該從朝堂上出,而該在陛下的兩位皇子中選一人。”
“陸丞相這是何意,皇子金貴,也未曾帶兵,怎麽能如此便去前線,我大康又不是沒人了。”
“李大人莫急。臣以為,一來,我大康儲君未定,這次領兵可以試煉皇子資質;二來,皇子親征有助于鼓舞士氣,士氣高漲,必然易勝。不知,陛下以為如何?”陸安賢不急不緩,聲音平靜,說完一番話後,擡頭直視李柯。
“就照陸相說的辦。”李柯被陸安賢一看,下意識答道。
“陛下不可啊……”
“臣以為不妥……”
一句話如水濺熱油,太極殿上又開始鬧哄哄起來。
“諸位大臣,陛下已做決定,你們還在這裏吵作一團,是不将陛下放在眼裏嗎?”陸安賢一句話便将此事定了音。
之後自然又是幾番争論,最後決定鎮守的人是大皇子李梓榮。
齊正站在文官那裏,并沒有發表什麽言論,他知道,這朝堂現在還是由陸相說了算。他若是直言激辯,不僅達不到效果,還會平白招惹陸安賢的注意。
其實每位大臣心裏都清楚,陸安賢的一番話根本站不住腳。李柯的兩位皇子李梓榮和李梓蒼都是草包,治國方略都不大懂,哪裏知道如何帶兵打仗。更何況,說起鼓舞士氣,就算是李柯禦駕親征,也比不上白思啓的一呼百應。
沒人來得及把這些說出口,就被陸安賢一句話打斷了。不過,就算給機會,敢說的人也不多,就算真的說了這些,皇帝也不會聽。所以,陸安賢才能一次又一次的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朝堂才會漸漸變成他的一言堂。
不管怎麽說,大皇子李梓榮要親征上陵的事情,便板上釘釘了。
樂景殿
“父皇同意了?”李梓榮本來在禮部挂了個閑職,沒有做多久就被陸安賢三兩句罷了職。因此,他并不能上朝議政,讓他去親征的事情,還是過了半天才知道。
“回殿下,皇上确實同意了,封你為龍虎将軍,還點了李都督做副将。”李梓榮不能上朝,巴結他的一些人中自然會回來告訴他朝上的事。今日便是一個小言官将事情一一禀告。
“如此甚好,待我去上陵取得軍功,父皇說不定就會封我為太子。到時,你便是我的詹事。”
“謝殿下,微臣祝殿下馬到成功。”
“北戎蠻子,空有武力,拿下他們還不是輕而易舉。”李梓榮胸有成竹,已是在幻想自己成為太子之後的無限風光了。
陸府,聽雨軒。
“可都清楚了?”
“主上放心,我等必将事情辦妥。”
“既如此,便下去準備吧。”
待廳中衆人走幹淨,陸安賢從主坐上站起來。他走至窗邊,窗外竹林四季常青,似乎定了格,時間流逝唯有這竹林不變。
陸安賢看着竹林,眼中漸漸盛滿戾氣。
“竊鈎者誅,竊國者侯”,這都是什麽惡心人的話,偷竊者就當受萬人唾罵。李必趁虛而入取他陳朝而建大康,他們陳氏便要奪回來,還要奪得堂堂正正,讓世人都知道康朝是逆天竊賊,陳氏才是天授君權。
故而,他們陳氏一族蟄伏多年,一代一代取最優秀的子孫,改名換姓入朝中做官,一步步腐朽大康,等大康衰落之時,再出來當亂世中的英雄。待推翻大康後,再宣揚狗賊倒行逆施,才使得國家動蕩、百姓受難。而陳朝皇帝是真正的天子,擁立陳氏才能國泰民安,這便能夠将陳朝推上神壇,并将李氏一族釘在恥辱柱上。
多少年了,他們大陳等了不知道多少年,終于要在他陳項先的手上完結這李氏一族,光複大陳。想到這裏,陸安賢忍不住笑的恣意暢快。
窗外,驟然而起的疾風吹得竹林沙沙作響,那不知從何而起的風越來越大,幾只竹子受不住竟就斷了。
不一會兒,大雨傾盆而下。
蘇府,弄梅院。
這些日子,陸昀的生活中到處都充滿了齊正的影子,房內大多數的小擺件都是齊正送的,手邊看的書也是齊正送的,木匣內還裝了不少和這些東西一并送來的信件。
自那天送過衣裳,齊正還親自翻牆來弄梅院與陸昀見過幾次,甚至還在弄梅院用了幾次飯。這二人聊起來總沒個完,陸昀不常出去,齊正便将建康城內的大小見聞,雁北之地的北方風俗細細道來,間或也談一談陸昀兒時的事情。
時日越久,陸昀眼中的迷戀便藏也藏不住了。齊正自然看到了,心中得意又滿足,去弄梅院就更加頻繁。
這日下了朝,齊正又翻牆去了弄梅院。他到時,陸昀正和黃耳玩的開心,見他來,陸昀放下黃耳,高興之情溢于言表:“你來啦,這麽早,用過早膳了嗎?”
齊正看着陸昀今日正穿着那天自己送的衣裳,情難自禁,想也沒想就上前抱住了陸昀。陸昀臉一紅,就要掙開。
“別動,讓我抱一下吧,今日見你穿這身衣服,實在忍不住了。”
“你這人怎麽這樣……”陸昀害羞極了,但到底沒有再掙紮。
“我怎麽?你不喜歡嗎?”齊正忍不住就想逗他。
“我……你……登徒子!”
“哈哈哈……昀兒也知道這些了,雜書沒少看呀。”
齊正笑着放開了陸昀,欣賞他紅彤彤的臉,陸昀看他如此,氣悶地輕輕打了他一下。
“好啦,昀兒,我今日忙裏偷閑就為了來看你一眼。一會兒便要走了。”
“你這麽忙還來回跑,累得慌。我又不會走,你等閑了再來。”陸昀見他臉色确有一點憔悴,不禁有些心疼。
“來見你,我可不累。”齊正又想逗他,見陸昀又要惱,便轉過話頭,正經了神色說道:“昀兒,我想要和你同住一舍,日日見面,你若也是如此,明天晚上酉時來天外樓吧。”
說完這番話,齊正也不等回答,手撫了撫陸昀的臉就翻牆走了。
雨點驟然而落,黃耳不喜水便跑回屋內,馨兒打着傘走到陸昀身邊:“這雨也是下的突然,少爺怎麽呆站這兒,快回內室吧。”
陸昀小聲道:“這人……也不知道竹青在不在牆外,這雨這麽大,可別着涼了。”
“少爺說什麽?”
“啊,沒什麽。”
陸昀回到屋內,又想起齊正的一番話來。他長至現今少嘗溫情,只有一位母親還算愛惜他,卻也時常因為他而哭泣。陸昀不過才十七歲,心性單純,齊正這些日子各種溫言暖語,早就贏得了他的心。可是因為他的身體,陸昀不敢說出自己的心意,他不想吓到齊正,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今日齊正說了這樣一番話,陸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其實這個問題是遲早要擺上臺面的,齊正不可能日日翻牆來尋他。可是他也知道,若是真要朝夕相處,遠比想的要複雜。不說蘇府、陸相,便只談他的身體,也是難吶。
“唉……”陸昀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