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被沈澈軟禁的兩個月後,我迎來了轉機。
沈澈是當今聖上面前炙手可熱的大紅人,自然有許多想巴結他的人,每日他都有做不完的公務、應不完的酬,近來更是忙得腳不沾地,總等我睡下後他才歸家。
我以為他忙起來就沒心思做那檔子事,但我顯然小瞧了他的精力。
好幾回我都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被他幹醒,起初還以為是跟他厮混多了竟也做起了春夢,但沈澈的欲色的眼睛告訴我這并不是夢。
我罵他,有這麽多的力氣,不如辭去他大理寺少卿的職務,到碼頭當個搬運工更能發揮他的作用。
可我越是罵他他就越是起勁,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受虐的怪癖,到頭來那些力氣都使我身上了,我也就讪讪住嘴。
就在我拿他全無辦法,以為自己就要這麽稀裏糊塗跟沈澈如此過一生時,之前我嘗試拉攏的性格較為文靜的婢女小桃神秘兮兮地找到了我。
她竟是嫡母安插在我身邊的人。
沈澈真是笨蛋,用人不慧。
嫡母對我恨之入骨,她的婢女又能是什麽好東西,我本想直接把這事告訴沈澈,可小桃說她能助我離開沈家。
這對我而言本該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可不知道怎麽的我卻沒有太高興的感覺。
難道被沈澈關久了,我人也被關傻了嗎?
小桃的話更是讓我無地自容。
“難不成公子也容許兄弟亂倫嗎?”
被她這樣一激,我怒火中燒,“胡說八道,我,我只是怕被沈澈知曉罷了。”
“不會的,大公子近來公務纏身,分身乏術,如若你現在不走,往後就再也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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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的不錯,可我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是禮法道德,一時是沈澈那張絕塵的臉,竟無法做出決定。
“公子莫不是也喜歡上......”
我厲聲打斷她的話,聲音微顫,“我沒有!”
“既是沒有,為何不走?”
我不想被她看不起我,咬牙道,“走就走。”
小桃與我約定後日卯時中期離開,那時府內大多數人正在吃飯,守衛松懈,最緊要的是沈澈不在府中。
因着要離開,我心神不寧,連飯都吃不下,沈澈晚上回來還以為我又在鬧脾氣,抱着我輕聲哄了好久。
我能瞧見他眉心揮之不去的疲倦,縱他累得能倒床就睡,仍是耐心地拍着我的背和我說胡,“玉之若是氣了,便打我出出氣罷,不要餓壞了自己的身子。”
我抱着他不說話,頃刻間察覺熱淚盈眶。
沈澈把我的臉擡起來,深深瞧着我,“怎麽哭了?”
我哪裏知道自己哭什麽,只是眼淚自個兒控制不住往外跑,我想到往後再也見不到沈澈,心髒處隐隐生疼。
十歲那年,他把我從鄉野處接回沈家,父親與嫡母厭惡我,只有他一心一意對我好,沒讓我吃過一點兒苦,可他為什麽偏偏要喜歡我,害得我不得不遠離?
我無端地責怪起他來,哽咽道,“我讨厭你。”
如果他不喜歡我,那麽我們就是一輩子的兄弟,我也不至于再也見不到他。
沈澈摸我淚涔涔的臉,将額頭與我的抵在一起,纏綿地吻我,低聲說,“我知道。”
他不知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我狠狠推開他,一個翻身,不再理會他了。
沈澈從背後将我團團抱住,像是在呵護什麽珍寶,繼而鄭重道,“可我喜歡玉之,這世間,我最喜歡玉之。”
我的眼淚濕了枕巾,任他抱着我,不再掙紮。
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壞,又要對我這麽好?
讓我既讨厭他,又無法徹底讨厭他。
沈澈還不知道我要走呢,等他發現我離開後,會不會很生氣和難過呢?
轉眼就到了離開的日子。
小桃将我打扮成小厮,帶着我避開守衛來到後門,給了我一個包袱,裏頭有足夠我安享下半生的盤纏。
天只剩下一點殘霞,我走出幾步,回頭看我生活了九年的府邸,此去一別,再無相見之日。
這不就是我想要的嗎?
對,這便是我想要的。
我咬咬牙,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決定回我小時候生長的地方,用小桃給我的盤纏雇了輛馬車,一路倒也很是輕松。
我以為發現我不見了以後,沈澈定想方設法把我抓回去,可趕路的這些天,風平浪靜,仿佛我在不在對他都沒有區別。
我一方面慶幸着如此順利,一方面又覺得沈澈也未必就到非我不可的地步。
沒有了我,他定會有更好的歸宿罷。
第三日,我順利抵達目的地,找了戶農家安頓下來。
前兩日我在茅草屋睡醒總以為自己在做夢,睡夢中也會産生我仍在沈澈身邊的錯覺,可一摸床榻,身旁空無一人,空落落的,我的心也空落落的。
我決心不再想沈澈,過好自己的日子。
鄉野生活單調,我做什麽都提不起興趣,每日就呆在屋內發呆,餓了就喚來農家給些銅板,讓他們給我做飯。
我其實有些想不明白,嫡母怎麽會這麽好心給我這樣多的錢財,轉念一想,也許是徹底打消我再去找沈澈的後患吧。
離開沈家的第七日,我外出晃悠時竟聽見了沈澈的名字,本以為是我幻聽,可屏息凝神,卻發現他們确實在議論沈澈。
我顧不得那麽多,連忙上前詢問。
那兩個農夫見我神色慌張,将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我,“前些日子我上京,京中都在談論那沈澈沈大人殿前犯上,被聖上打了五十大板,吐了一地血,現在還卧床不起呢,而且據說事情還沒完,若是聖上再怪罪下來,是要掉腦袋的!”
我渾身冷透,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怎麽會呢,沈澈是聖上寵愛的臣子,又是太傅之子,聖上怎麽會舍得殺他呢?
定是謠傳!
我抓着農夫颠三倒四問了許多,可他們就是一口咬定沈澈大禍臨頭。
這些人懂什麽,沈澈才不可能死呢。
我決心不再與他們多說,即刻回了屋取包袱準備上京。
剛走出大門,我才驚覺自己竟是在擔心沈澈。
我都已經離開他了,這又是做什麽?
可我一想到沈澈可能會死,我就怕得渾身都在發抖,甚至腳軟得走不動道。
原來,原來......
我比自己想象中要在乎沈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