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笙傻眼了,她面前是一片黑暗虛無。這不是新家園,而是錯誤未知的其他時空場。

直到她冷靜下來,在一片黑暗中徒步走了許久,才發現背景音雖是同一首曲子的旋律,但偏偏比她的要多上幾小節。

失去了時間計量,蘇笙漫無目的走在這個陌生黑暗的時空場中,每一秒都度日如年,這讓她想起一句話:“死亡無法擺脫,凡人皆有一死。”

難道她蘇笙的埋骨之地,就是這裏了嗎?

心中縱使有再多的不平,也随着力竭暈倒而沒了聲響。

當蘇笙醒過來,先是在心裏祈禱着奇跡發生,然後才睜開眼,但眼前的黑暗像在無聲嘲笑。

“喂!有人嗎?”

蘇笙知道,如果再不出去,最可怕的不是死亡,就怕她被這個靜默黑暗的時空場逼瘋,進而崩潰成沒有理智、人格不存的‘不可言說’。

雖然她有具備攻擊性的能力,但它針對的都是活的,而不是眼下這個啥都沒有的時空場。

一股難言的絕望和不甘攥緊了她的心,她見過許多人格崩潰變成的不可言說,喪失了一切記憶情感,不死不滅,吞噬一切。沒有存在看不見的倒還好,就怕變成一團爛肉泥,長出各種奇形怪狀的觸角,太醜了!

蘇笙短暫歇了下,繼續随便選了個方向向前走。如果不做點什麽,只是坐以待斃的話,蘇笙只會更快崩潰,喪失作為人的意識,進而人格消亡。

但無聲無光的空間,哪怕你知道四周寬闊到永遠走不到盡頭,但黑暗的壓迫也會讓你覺得身處一個不透光的鐵匣子內。

說不上這是蘇笙第幾次昏厥後再醒過來了,每一次蘇醒都消耗着她的理智,如果人類有靈魂的話,那恐怕此刻她的靈魂重量,撐死了也就一盎司吧。

現在的蘇笙理智接近于零,比理智還要先失去的是動力。她已經停止向前走,然後躺在了地上,跟死物的區別也就只是她還在喘氣。

比絕望更絕望的,是你自己放棄了你自己。

如果這裏有光,那蘇笙就會發現,一直支撐她走路的腿和腳,此刻已然是一片黑霧。

人格崩潰已經開始了,僅僅靠着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保護着她的意識,不被污染吞噬。但這一絲理智又會堅持多久呢?總會有撐不住的時候,到那時屬于‘蘇笙’的意識泯滅,蛻變成的不可言說像一個孤獨的犯人,鎖在一無所有的黑暗時空場中。

“砰!”

“嘩啦!”

這是久違的聲音!

蘇笙即将消散的那一絲理智瞬間壯大了不少,發生在蘇笙身上的污染崩潰暫停了。

她緩慢睜開雙眼,漫天點點星光照亮了她,也照亮了這個空間。

但蘇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這個被打破不斷碎裂的時空場,也不是呼嘯而來的狂風,也不是突然嗅到的血的味道。

而是‘神明救世’。祂周身無數螢火,腳踩着白骨坐騎,伴着萬萬千千厲鬼哭嚎聲,帶着人間香火氣息落在了她的身前。

奇跡就此發生。

蘇笙身上的崩潰發生了逆變,消失異變的部位再次恢複成原樣,她使出全力掙紮着,死死地抓住了神明的袍子,目光帶着瘋狂和孤注一擲:

“神啊,救救我!救救我吧!”

神明冷漠地看着地上掙紮的人,問蘇笙:“一切皆有代價。”

蘇笙上身挺起,雙手死死抓着神的黑袍,仰着頭,像是被命運逼到末路的賭徒,奉上自己所有的籌碼,與魔鬼做了交易。

“我!我的代價就是我,只要是我有的,我都獻給您!神啊,求求你救救我!”

把眼前一身黑袍的男人當成神明祈求救贖的蘇笙,殊不知這是不是在與魔鬼簽下契約,從此無論身心還是靈魂都打上了魔鬼的記號。

“呵。”

神冷笑一聲,俯下身,掐住蘇笙臉頰兩側,細細地打量着她。

離得近了,視線模糊的蘇笙才看清了神明的臉。那是怎樣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眸啊,仿佛萬物湮滅,天道傾覆,人間禍亂,也無法讓那目光有一絲觸動。

還沒等蘇笙再仔細觀察時,神明松開了冰冷的手指,她隐約看到了神明在笑。

“好啊,我可以救你。但從此以後你歸屬于我,無論生前死後。你同意嗎?我的...呵...信徒。”

“我同意!”

腦子還不甚清楚,理智連三分之一都沒有的蘇笙,迫不及待地做了決定,以自己為代價,去換一個活命的機會,哪管以後洪水滔天。

蘇笙學着看過的宣誓,大膽地亵渎着她的神明——抓過祂的手,輕輕一吻落在了手背上。然後磕磕巴巴地複述着誓言:“神啊,我以後就是你的了!”

“無論生前死後?”

“無論生前死後!”

記憶停留在這一刻,視線中最後瞧見的是一只熒藍色的蝴蝶,它直直地飛入了她的眼中。之後蘇笙就失去了意識,再醒過來時就跟一個小屁孩大眼對小眼了。

“喂!你是誰?”蘇笙按摩着太陽穴,慢慢坐了起來。

一個三歲大的小孩站在床前,死白的膚色上,臉蛋塗了兩個又圓又大的紅餅,身上穿了件過于複古的馬褂——馬褂洗的都發黃了——就連褲子也是白色發黃,但卻光着一雙小腳。

蘇笙見這倒黴孩子就光瞅着自己不吭聲,硬是擠了個她自認為和善溫柔的笑容,沒想到這小屁孩反倒後退一大步。尴尬的蘇笙保持微笑,咬牙切齒地問他:“小朋友,姐姐問你哈,這裏是哪裏啊?”

小孩搖了搖腦袋。

“那小朋友知道救了姐姐的時誰嗎?”

“小朋友知道姐姐怎麽到這兒來的嗎?”

這之後蘇笙一口氣問的好幾個問題,都得到了小孩統一回複,就是光搖頭不說話。

蘇笙深吸一口,心中暗念自己這麽大個人了,跟一小孩計較什麽。既然小屁孩不老實不肯說,那她自然有辦法讓他說出來,畢竟她可是詭啊。

蘇笙心中尾巴翹起,神情得意地看向小孩,暗中運作能力,去操控小孩大腦,讓他自己主動說出來。

但兩個人大眼對小眼看了半天,小孩還是沒開口。

蘇笙感到奇怪起來,心想難道是因為自己現在比較虛弱,所以沒成功嗎?可她以前也沒出過這種情況啊,難道是那個時空場遺留的影響?

這之後無論是蘇笙試圖去讓小孩原地蹦跳,或者幹預小孩情緒讓他大哭大笑,都統統失敗了。然後蘇笙又試了其餘的能力,都統統失效了。

她完蛋了,蘇笙心想。一個失去力量的詭,下場必然很慘。活是活下來了,可但凡有人知道她是詭,那她就是中世紀被燒的女巫,結局就是一個死。

“小白,主人的客人醒了沒?”一只鹦鹉從外面飛了進來,落在了小孩的腦袋上。

剛剛還陷入消極的蘇笙,思緒全部歸零,一眼不眨地看着那只吐人語的鹦鹉。

這只鹦鹉察覺到蘇笙的視線,歪了歪腦袋,兩頰點綴着與小孩同款的圓形紅斑,一開口是個稚嫩的少年音:“喂!主人的客人,你叫什麽名字?你怎麽認識主人的?主人為什麽救你?你是不是跟我們家主人有不可見人的關系......”

跟膚色死白的小孩比起來,這只吐人語的玄鳳鹦鹉簡直過于話痨了。

蘇笙只是稍微愣了下,連忙反過來追問它:“你家主人是誰?”

鹦鹉扭了扭身子,歪了歪腦袋,圓滾滾的眼睛裏寫着大大的不解:“你不認識我家主人,那主人為什麽救你?”

好問題,可惜她也不知道:“我先問你的!”

淡黃色的鹦鹉拍了拍翅膀,吐出的聲音像十三四歲的少年,氣惱道:“是我先問的!”

“我先的!”

“是我先!”

“是我!”

這場幼稚且毫無營養的對話,最終終止于門外來客。

“是你!”蘇笙激動地站了起來,看向來人,猶豫地問:“你......是人吧?”

男人嗤笑一聲,坐在了屋內的交椅上,手裏盤着一對碧玉核桃,挑着半邊狹長劍眉,玩味地看着蘇笙說:“你把我當神仙,也不是不可以。”

蘇笙感覺自己臉都綠了,腦中自動回放着她之前是如何輕薄眼前這個男人,她是如何口口聲聲喊着‘神啊,救救我’。她感覺現在正是需要諸天神明救命的時候,此生就沒這麽尬過,丢臉丢出獨一份。

“怎麽?想反悔。”

蘇笙擡眼偷瞄着錯認成神的男人,吭哧地說:“這個...我确實......之前腦子不清醒,說的話太過冒犯,要不咱們......”

“哦,對了。”男人打斷她,笑眯眯地說:“我之所以能救出你,是因為你成為了我的魂仆,我才能把你從‘詭·域’中救出來,所以你現在後悔也晚了。”

“......不是,我、我怎麽就成為你的那個魂仆了?”蘇笙大聲問他。

“欸?不是你親口發誓,說願意付出代價,把自己獻給我,無論生前死後,都歸屬于我嗎?”男人彎着一雙眉眼,眸中不帶任何情感,但嘴角卻微笑着,看上去還多了幾分親和力,說出的話卻又那麽的霸道冷漠。

蘇笙瞪圓了眼,半晌開始耍賴:“你有證據嗎?”

男人只是笑看着她,不說話。

見狀,蘇笙心中底氣更盛,面向男人,向門口挪步,邊說:“文明社會可得拿證據說話,除非你拿出證據,否則......恕我告辭!”

說完,蘇笙轉過身走到門口。

“證據...嗎?”身後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

正當蘇笙推開門,剛要擡腿跨過門檻時,一股劇痛來襲,像從骨頭裏迸發的疼痛,卻又比其更加深邃,仿佛靈魂被撕裂的痛楚。

“啊!!”蘇笙疼痛難忍下,伏在地上,剛挨過劇痛,卻又感到靈魂陷入炙烤。

“這就是證據。”

蘇笙幾乎要咬碎了牙,順着手掌沿着手臂看向男人,心想這哪裏是神明,分明是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

男人來到蘇笙身前,伸出手,深不可測的眼底夾雜着一縷幽暗:“你願意嗎?”

“......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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