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心疼
“你怎麽來了?”
段州霖的出現讓許浣有片刻的愣怔——無論是對方出現的時間還是地點,都不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卻又在真正發生的一刻,合理到讓他近乎喜悅。
他竭力平靜地,在冷靜下來的那一刻便出聲詢問,卻依舊無法抑制因為驚喜而上揚的尾音。
晚風吹拂他的發絲,路燈和月光共同的眷顧,将他的臉頰籠上一層柔柔的、朦胧的光,他如畫的眉眼便被隐入這些美到讓人停住呼吸的光裏。
被風吹動的碎發,跳躍着親吻他過分紅潤的嘴唇。
段州霖站在小賣鋪前,和這樣漂亮、這樣讓他心跳加速的許浣,隔着月光和夜幕對視着。
“你不是因為看店,不能和我一起吃飯嗎?”他揚着嘴唇笑起來,舉起手中拎着的袋子,在許浣面前晃了晃,“所以我主動來找你了。”
裝着東西的塑料袋被放在前臺的玻璃面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許浣好奇地擡頭問段州霖,“這是什麽?”
“自熱火鍋,”段州霖扯開袋子的開口,将裏面的盒子取出來,“吃過嗎?”
許浣搖了搖頭。
段州霖便笑起來,愉悅地說,“那我算是讓你嘗試第一次了。”
他說完便開始動手拆自熱火鍋外包裝的塑料膜,沒有注意到在他話音落下後,身旁的許浣驟然浮紅的耳根。
像是含羞而放的,一朵藏在他耳後的玫瑰。
将食材全部放入內盒後,段州霖擰開他帶來的礦泉水,“現在需要把礦泉水倒入這裏,”他用手指了指內盒上沿,“差不多灌到這個位置。”
“噢。”許浣小聲地應道。
他這乖軟的一聲,讓段州霖不由得偏頭看了他一眼。許浣坐得端正,巴巴地看着他動手,模樣乖巧得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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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想伸手摸許浣柔軟的頭發,手指動了動,卻還是忍住了。
不要急。段州霖對自己說。不要把對方吓着了,慢慢來。
兩盒自熱火鍋咕嘟咕嘟地亂叫,不停地從透氣孔往外冒着白汽。段州霖和許浣并肩坐在一起,目光越過面前的兩盒自熱火鍋,看向遠處的夜空。
“暑假你想做些什麽?”
有自熱火鍋發出的噪聲作為背景音,本獨自一人坐着時顯得有些孤寂的夜晚,在此刻卻突然變得熱鬧起來。許浣往後一仰,盯着夜空上微小的星星發呆。
“暑假啊……”他慢慢地說,“我會去幫劉叔看店。”
“我是說,”段州霖偏頭看他,望向許浣被如洗的月光勾勒得格外幹淨而漂亮的臉龐,“你想做什麽。”
“抛去這些生活逼迫你承受的東西,你真正想做的是什麽。”
許浣的喉嚨裏好像卡住了什麽東西。他的目光有些發愣,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我好像、好像……”他艱難地、遲鈍地說了一句,“我好像沒什麽想做的。”
段州霖的話像是幫他打開了一個在生活中從未接觸過的層面,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他也可以主動地去渴望一些東西。
生活逼迫着許浣接受什麽,他就接受什麽。他活得太被動,被金錢織就的條條框框完全地束縛了自由。
段州霖瞥見許浣陡然變得茫然的神情,心髒像被突然揪緊。刺痛感傳來的同時,他在想,原來這就是心疼。
心疼原來不是形容詞,而是動詞。
“想不出就別想了。”段州霖終于忍不住,伸手摸上了許浣的頭發。對方柔軟的發絲穿梭在他指間,段州霖為這份溫馨而心神激蕩,卻不敢停留太久。
他懂得克制,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即便他不舍得。
“你以後會慢慢知道的。”他這樣安慰對方。
許浣沉默地點了點頭。
面前的自熱火鍋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咕嚕聲,也不再往外冒着白汽。段州霖把蓋子掀開,香氣便撲鼻地溢出來。
他拆了一雙筷子,遞到許浣手裏,“給。”
許浣說了聲謝謝,接了過來。
也許是因為夏日的夜晚氣氛太合适,也許是因為投進小賣鋪的月光實在太溫柔,也許是因為身旁坐着的,恰好是許浣藏在心尖上的喜歡着的人。
他明明是第一次吃自熱火鍋,卻覺得味道不錯。
在放假的第三天,班群裏有人開始嚷嚷,說要搞點暑假活動。
在激烈的讨論後,他們最終投票決定,集體去一處鄉下的山上搭帳篷住三天。
明明是挺無聊的活動,不知為什麽,卻得到了最多的票數。
許浣也看到了群消息。但他本就像個透明人,從來不在群裏說話,即便看到了,也當做沒看見。
他還要幫劉叔看店,哪裏有時間去什麽山上住,而且還是連着住三天。
即便這是幾乎整個班都參加的活動,許浣也不打算參加——反正他不合群也不止一天。
段州霖卻來找他了。不是給他發消息,而是親自來小賣鋪找他。
他過來的時候正是大中午,極巧的是,劉叔恰好也在小賣鋪裏。遠遠地,段州霖笑着跟在門口搬箱子的許浣打了聲招呼,劉叔聽到聲音,便從裏面好奇地探出頭來。
“小許,這是你的同學嗎?”
被劉叔碰見段州霖來找他,許浣下意識地感到有些慌張,卻又很快鎮定下來。他揚起嘴唇,跟走近的段州霖打了聲招呼,又不好意思地看向劉叔,小聲地說了句,“……是的。”
聽了他的話,劉叔自然地招呼段州霖進來,“小許這孩子怕生,”他眼角眉梢都帶着極為真切的喜悅,“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交到朋友。”
“如果沒有你,我還擔心小許在學校一個人孤零零的呢。”
“劉叔!”許浣忍不住地喚了他一聲,臉頰都因羞意而浮上一層薄粉,“別說了……”
“好,我不說了。”劉叔樂呵呵地閉上嘴。段州霖也忍不住地笑起來,伸手到劉叔的面前,主動地說,“叔叔您好,我叫段州霖。”
跟劉叔進行了片刻的交談後,段州霖才想起他來找許浣的最初原因——“浣……許浣,我看到群裏報名的表格,整個班就只有你沒填,你為什麽不報名?”
“啊,”聽到段州霖的話,許浣有些愣怔,下意識地瞥了劉叔一眼,“我……”
“報什麽名?”一直安靜地聽着他們說話的劉叔突然地問了一句。段州霖跟他解釋了一下,他立刻說,“小許,這怎麽能不報名?你們這些年輕人,假期就是應該聚在一起好好玩一玩。”
“不是,”許浣咬着嘴唇,反駁道,“我要來幫您看店呀劉叔。”
“就三天,”劉叔皺起眉,故作嚴肅地說,“我又不是沒胳膊沒腿,連三天店都看不了了?你還是小孩,該玩的時間就去玩,劉叔給你放三天假,嗯?”
許浣還想說什麽,劉叔立刻堵住他的話,“我把話都說到這裏了,你再拒絕,我可就翻臉了。”
“劉叔。”許浣忍不住地喚了他一聲。
劉叔故意板着臉,裝作生氣的樣子,笑意卻止不住地從眼裏跑出來,“聽話。”
許浣望着劉叔浮着皺紋的臉龐,眼眶一熱,終于應了下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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