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陽光下的十字架
我的日記已經塵封許久。将它們記錄下來的心情都是一樣,想要在斯人已去之時緬懷記憶,而真正接受我曾碰到的人們的死亡之時,那份屬于他們的記憶就會被我舍棄,與已經飄散在風中的靈魂一同陪葬。
畢竟一直記得的話對精神健康不好。
我會翻閱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日記純屬偶然,此時我正在和波魯那雷夫一起閱讀我曾與他經歷過的冒險。
那是一場讨伐喬魯諾生身父親的奇妙冒險。
“你加入的時候我就在隊伍裏了?诶……我可沒想過我會和美國房地産大亨有什麽聯系。”波魯那雷夫說我那時會直接燃燒自己的生命力去治療隊友,在最後時刻也因此死去了。“而且我不是那種會輕易為人獻出生命的類型吧。”
我的一條命或許沒那麽值錢啦,但是替身裏儲存的記憶還挺值錢的……如果大量燃燒了生命力的話難免會死去一部分替身。可能我身處那不勒斯時能把一切都忘得這麽幹淨,也有波魯那雷夫所說的這個行為的影響在。
波魯那雷夫提議那就翻翻之前的經歷,總之我一定是與年輕時的喬瑟夫很熟悉。在他的記憶中我與喬瑟夫的相處很是親近,甚至于與親兄弟沒什麽兩樣。
開什麽玩笑,我要是和這種大人物關系那麽密切,也不至于淪落到那不勒斯街頭端盤子啊……真是的。
“哦——你這不是從喬斯達先生十幾歲的時候就和他很熟了嗎!”波魯那雷夫從犄角旮旯裏翻出一本落滿了灰的本子,翻看了兩下就指着其中的一頁大聲道。
“有這種事?”我湊過去看,日記中确實記載了喬瑟夫·喬斯達的存在,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叫西撒的意大利人,在喬瑟夫第一次出現在日記內容中之前他就已經存在了。結合日記中我所使用的稱謂,我與西撒的關系可能更近一些。
在我清除記憶後會前往意大利,是否也有西撒的影響在呢?
波魯那雷夫繼續翻閱着,陽光透過玻璃照進存放日記的閣樓,與空氣中的灰塵産生了丁達爾效應,有形狀的陽光照在日記本上,被窗戶切割成了一個個黑色的十字架。
波魯那雷夫的聲音在狹窄的閣樓中流淌,帶我回到了已然完全陌生的記憶之中:“麗薩麗薩老師帶來了新的弟子,并為他戴上了波紋特訓的口罩……”
……
喬瑟夫·喬斯達,那個新人的名字。在第一次和他見面的時候,西撒就直白的說了自己會與他合不來。但他是天生的波紋使者,麗薩麗薩老師也願意教導他,西撒再有脾氣也沒什麽用就是了。
我了解到喬瑟夫為什麽會被送來這裏學習了……我大概也不會和他合得來。怎麽會有人不自量力到連續向兩個柱之男挑釁啊!就不怕被當成養分當場吃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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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家夥的頸動脈和心髒主動脈竟然各有一個柱之男的所謂“婚戒”,我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說他膽大包天敢誇海口一個月打敗千年修行的柱之男,還是該說他色膽包天竟敢一次性和兩個柱之男締結婚約……喬瑟夫的口味實在太重,真是令人膽寒。
托喬瑟夫的福,西撒也一起投身于了波紋的地獄訓練,而我也應老師的安排負責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以及對他們提供必要的治療。
說到底也就是拿着醫藥箱在旁邊看着他們訓練啦。絲吉·Q作為老師的貼身女仆還是很忙的,就派我去關懷一下十幾歲男孩們的身體健康狀态。比如在他們即将打起來或者快要出生命危險的時候用我的藤蔓将他們拉開。
唉,我也很想學波紋啊。這個藤蔓讓我看起來太不像人類了……明明我應該是個人的。但我無法舍棄它們,這些深綠色的東西與我的肢體沒有什麽差別,硬要說的話它們會更好用一點。唯一的缺點就是會傷害我的衣服,從脊骨伸出來實在有點廢布料。
“阿古斯丁,老師叫你。”我在陽光下曬得昏昏欲睡,西撒與喬瑟夫在另外二位波紋導師的教導下吱哇亂叫,一切都歲月靜好。絲吉的聲音打破了我陽光下的好夢,告訴我麗薩麗薩老師對我有了新的安排。
老師告訴我,接下來守護着艾哲紅石的他們很可能要與柱之男進行長期的戰鬥,希望我能夠做出選擇。
“畢竟你無法學習波紋,即使有這種奇特的能力,也沒有辦法在黑夜中與他們抗衡。”老師一針見血的對我說。
我記得我向老師問了絲吉的選擇,并最終決定留下來。因為我也無處可去了啊,能夠待在老師身邊,是我最好的選擇了。
我并不懼怕死亡。
……
波魯那雷夫看着我,大驚小怪道:“這是什麽描寫啊,你不會喜歡麗薩麗薩老師吧?這事兒布加拉提知道嗎?”
我學着福葛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對波魯那雷夫的腦回路表示了擔憂:“麗薩麗薩老師是上個世紀初的人了,那會兒就連布加拉提的父親都沒出生呢,我還不能有仰慕的人了嗎。”
被說了之後,波魯那雷夫撓了撓頭,我們重新将視線集中在了已經有些殘破的日記本上。
……
西撒與喬瑟夫吵了很大一架。
我們已經找到了柱之男們所在的建築,此刻正是白天,他們對于是否現在就要攻入産生了巨大的分歧。西撒對害死了他父親的柱之男恨之入骨,此刻恨不得直接進去生啖其肉,而喬瑟夫則認為他們大白天的敢如此嚣張,此行必然有詐,應當小心謹慎。
麗薩麗薩老師也希望可以謹慎一些,但一向聽話的西撒此時卻變得叛逆了起來。齊貝林一族的世仇在青年的眼中燃起了烈火,燃盡了他全部的理智,只剩下熱血于胸中沸騰。
西撒最終向着黑暗的城堡前進了,喬瑟夫則賭氣留在了原地。我不知所措,見老師也沒明确反對,便跟着西撒一同進入了建築。雖然我不會使用波紋,但那藤蔓還是挺有力氣和殺傷力的。不論如何,不要讓他單槍匹馬的戰鬥。
……
波魯那雷夫的表情變得嚴肅了,他沉浸在過去的故事裏。我隐約看到了他眼中的淚花,波魯那雷夫是會因為別人的故事而流淚的人嗎?感覺有點反差的可愛。
看到這裏我大概有點印象了,這場戰鬥的結局很是殘忍,我也因此被老師從戰鬥的隊伍裏踢出去養傷了。還是吃了無法學習波紋的虧啊。
……
“西撒小心啊!”我自不量力的參與戰鬥讓西撒的情緒更加不穩定了,名叫瓦烏姆的柱之男掌握着風的力量,我的藤蔓根本無法穿過他的拳風傷害到他本身,反倒是我自己受了不輕的傷。
給西撒拖後腿了,我很抱歉。
我叫劈了嗓子的提醒仍然是有些晚了,在與瓦烏姆的戰鬥中西撒一度占據了上風,以至于在當烏姆露出破綻的時候他幾乎想都沒想地騰空躍起,想要用波紋泡沫陣對瓦烏姆完成最後一擊。
他跳起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哪裏不太對,當西撒軀體的陰影打在瓦烏姆身上時,我的腦海如同被巨石砸中,當即只能喊出一句小心,便看到瓦烏姆的雙臂再次做出了神砂岚的起手式——身處半空中的西撒避無可避,我能做的也只是将殘破的藤蔓盡可能的甩出去纏住他的腳腕,猛地向後拉扯,希望能夠将西撒拉出神砂岚的攻擊範圍。
終究是慢了一步,我甩出去的藤蔓并不能趕上風的速度,只來得及将西撒的要害扯出攻擊範圍,青年的雙手仍因此幾乎完全報廢。失去雙臂則失去了攻擊手段,西撒的泡沫陣再怎麽厲害也得用到手啊。
瓦烏姆這時才正眼看向了我。
他應該挺疑惑的,我剛才的傷勢并不允許我做出更多的動作,作為不會使用波紋的人類來說我早就該因為傷勢過重而死掉了。但總歸我也有點微不足道的本事在身上,剛剛使用過神砂岚,瓦烏姆同樣受傷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再次使用這個消耗并不算小的武技。
這是我唯一的機會,即使可能會死在這裏,起碼要把喬瑟夫身上的毒戒指解決掉吧!
我用我最快的速度接近了瓦烏姆,并完全無視了他對我的傷害。只要不把我釘在他的胳膊上,只要我還可以動,我就能夠摘掉他嘴唇上的那個唇環!
我被甩到了滿是灰塵的地板上,這個建築經過這麽一通折騰,也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陽光自天花板的縫隙中照射下來,柱之男看了一眼已經基本失去了行動能力的我和西撒,似乎說了一句什麽,就轉身離去了。
我将唇環交給了西撒,徹底放松地躺在了地板上,任由血液不斷流失。我心底裏覺得自己并不會死,也完全沒有什麽恐懼的感覺。這棟建築已經成危房了,西撒最好能快點離開。他的腿沒受太重的傷,希望他能把唇環交給喬瑟夫。
……
波魯那雷夫的嘴唇抿成一線,連我叫他名字都沒理我。好吧,如果他喜歡過去的故事就讓他接着看,我得去廚房找點零食吃。
今天我好像烤了蛋撻來着。
……
我恢複意識時面對着一片黑暗,西撒健碩的胸肌就在我的鼻子前面。他的發帶垂了下來,弄得我臉頰有點癢。
我應該沒有昏過去多久,因為很快我就聽到了嘈雜的聲音,加上喬瑟夫的大喊,我很快就意識到了我身處何地。
我剛剛就說了,這棟建築已經是危房了。應該在我将唇環交給西撒後沒多久,天花板就落下了一大塊建築垃圾,正正好好就要砸在動彈不得的我身上。由于手臂重傷,西撒也沒法将我帶走,最終他選了個最不理智的做法,将我護在身下,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抗下了那巨大的掉落物。
很快,喬瑟夫與麗薩麗薩老師拉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将我向外拽。
“老師,西撒還活着。”我感受了一下我的下半截軀體,總覺得要不然已經不成人形了,要不然就已經可以直接撒在意大利面上面,反正應該也不太好看,救我倒是不太急。我的鼻尖感受到了西撒胸膛的微弱起伏,他并沒有死,如果可以的話,先救他出去吧。“能移開這個東西嗎?”
拽着我的手怔愣了一下,然後就聽到了喬瑟夫的大喊大叫。最終在兩個波紋戰士的全力施為下,巨大的建築垃圾被移開,我也終于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能夠被當做肢體使用的藤蔓密密麻麻的占據了整個建築垃圾與地面的空間,甚至連西撒的身體都被深綠的藤蔓纏滿了。足以麻痹他所有末梢神經的毒素被動的注入了西撒體內,以至于他現在雙目緊閉,呼吸極慢,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樣子。
至于我,看到那些藤蔓了嗎?它們是我的雙腿和整個下半身。我幾乎失去了人類的形态,胸口以下的部分全部化為了填滿縫隙的藤蔓。在西撒被救出去之後,我才緩慢的整合起了我四散的肢體。它們已經幾乎不能動了,只能大概變成人類的樣子。
被擡出建築物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塊建築垃圾的樣子,就像一個巨大的十字架。而那個被我們從瓦烏姆嘴唇上扯下來的唇環,正在一個血色的波紋泡泡裏,安靜地飄在喬瑟夫的身邊。
……
“波魯那雷夫,吃蛋撻嗎?”我端着剛剛出爐的甜點走上閣樓,由窗戶投下的黑色十字架已經随着太陽的落山而變得愈發深黑纖長,銀發的劍士仍在閱讀。我不得不打開了閣樓的燈,黃昏的光線實在是不好,我最讨厭這要黑不黑的時候了。
……
陽光從它掉落的地方直射下來,此時正是正午。巨大的十字架躺在我和西撒剛剛所在的地方,在陽光底下,接受着世間最溫暖的恩賜。
……
随着燈光亮起,窗戶的影子從室內被驅趕到了室外。波魯那雷夫合上那本日記,終于舍得擡頭看我了。
“你曾經也那麽的英雄過……”他感嘆了一句,看向正在嘬蛋撻芯的我,“現在怎麽這麽狗啊!為什麽只給我留了蛋撻皮啊!”
我将最後的蛋撻芯解決完畢,對波魯那雷夫的話就當耳旁風。
布加拉提的聲音從樓下傳了上來,說晚餐已經做好,讓我們下來吃東西。
“來啦——”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能夠閱讀到這裏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