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保持着生前最後一刻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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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霁撿起掉下的鐵盤，随手扔在手術臺上，“安靜點。”
說完他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他伸手推開門。
空蕩的走廊上映着室內斜斜透出去的光線，黑暗的角落更加陰暗。
淺靈被按着嘴，帶到拐角。
他整個人沒骨頭似的靠在白璟的身上，雙腿直打擺子，如果不是白璟箍在他腰上的手足夠緊。
淺靈這會兒應該吓得站都站不穩。
時不時傳來的聲響落在淺靈的耳朵裏，每一次的聲音，他都可以想象到那名男子在手術臺上掙紮的樣子。
沒記錯的話，那兒原本就是醫生的辦公室。
只不過已經廢棄了。
陸霁對此很熟悉，所以才會挑在這種地方來做這種常人無法理解的事。
陸霁沒有走出來。
淺靈剛松了一口氣，就聽到陸霁的聲音，“你知道嗎？人體看似很堅固，但只用這一把3號手術刀，就可以把整個肋骨卸下來。”
“想知道為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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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唔！！”
陸霁自顧自地說着：“從肋軟骨下刀，沿着胸骨，剖開十二對軟骨，會看到不斷收縮舒張的心髒，和呼吸的肺部。每一種器官受傷帶來的痛苦都是不一樣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沒有任何的情感起伏，仿佛在他面前的，已經不過是一具屍體了。
淺靈感覺周身的溫度更低了，手指比剛從室外進來時還要冰涼。
“走吧。”
白璟壓低聲音，靠在他耳邊，“趁他現在沒發現，我們先回去。”
淺靈神情渙然，完全沒有注意聽白璟說了什麽，只是下意識的點點頭。
白璟拉着他，原路返回。
瓷磚地板上殘留着淩亂的木屑和雜物。
“哐當——”
清脆的聲響在黑暗中格外突出。
淺靈完全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麽，借着月光才看清那是一個大容量的輸液玻璃瓶，撞在牆角直晃蕩。
接着他感覺手腕一緊。
白璟扯着他的手，将他按在角落的桌子後面，“不要出聲，我去把人引走，你趁機回病房。”
白璟起身想走。
淺靈拉住他的手，漂亮的眼睛裏茫然又無措。
令人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
白璟拍拍他的手背安撫，身影朝着淺靈藏身相反的方向離開。
緊接着，走廊響起靠近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慢慢靠近。
視線被黑暗吞噬掉一部分，其他的感官變得更加的敏感。
空氣裏飄散着淡淡的血腥味，随着腳步的靠近，變得更加清晰。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附近。”
淺靈心裏一顫。
因為陸霁的位置就在他的正前面，只需要微微俯下身，就可以看到他。
“想和我玩捉迷藏嗎？輸了的懲罰可是……成為我的标本哦。”
話中的內容讓人不寒而栗。
白璟記住白璟的話，緊緊地捂住嘴蹲在角落裏，腿蹲麻了，也絲毫不敢再亂動半分。
陸霁長得很冷。
仔細想來那股子從骨頭縫裏鑽出來的藐視生命，就不該是一名普通的心理醫生所擁有的。
他比起這病院裏的大多數，更像是極端的變态、神經病和殺人犯之流。
在快要凝滞住的氣氛裏，另一道聲響從不遠處傳來。
陸霁輕笑了聲。
提起腳步，慢慢走遠。
直到再也聽不到腳步聲後，淺靈重重松了一口氣，渾身的力氣在這個時刻被一次抽幹。
他跪坐在地板上。
在緩了好一會兒之後，淺靈撐着身子緩緩站起身。
在影視劇裏這種時刻才是最不安全的。
陸霁随時都可能會回來，他必須要快點走。
淺靈遠遠看了眼那間房間透出來的光亮，那臺以死亡為終結的手術。
即使知道那是NPC。
那個人曾經還挾持過他，但是就算如此，第一次見到這種血淋淋的真實，淺靈依舊渾身冰涼。
【你該不會想回去救人吧？】
——嗚嗚嗚寶貝你別幹傻事啊！
——游戲裏面的NPC而已，都是數據，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啊！！
——寶貝快跑吧，陸霁殺瘋了，你現在跑回去也只能是送人頭。
……
“他身上可能會有線索。”
淺靈腳步一轉，朝着那間房靠近。
他站在房間門口的陰影裏，卻覺得屋子裏明堂的光亮更加的陰沉。
淺靈推門進去。
更加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只聽見噠噠噠的聲音，他垂下眼，是血滴到地板發出的聲音。
淺靈繞開一地的血跡。
手術臺上的男子清晰地暴露在他的視線下，他猛地捂住嘴，胃部劇烈翻滾，忍不住地彎下腰幹嘔。
閉着眼睛緩了好一會。
淺靈顫抖地伸出手指，放到男子的頸側，“1001、1002……1007、無自主呼吸。”
他看着滿地的血和暴露在空氣裏新舊的傷口。
眼前的人已經失去體征了。
淺靈木着臉，好一會兒才機械般轉頭，看向這個不大的“實驗室”。
整潔的手術臺上放着規格不同的手術刀和器具，而在靠牆的櫃子上排列着大小不一的玻璃缸。
那塊沒有照到光線。
淺靈只看清了玻璃缸子裏似乎有液體還有一些團裝的組織。
他走近。
看清那東西後，淺靈差點吓得叫出來。
腦袋裏嗡鳴了好幾秒，明明沒有窗，淺靈卻覺得背後陣陣的泛涼。
那裏面裝的是人體組織。
被福爾馬林浸泡着，保持着生前最後一刻的模樣。
引起淺靈注意的是這裏面最特殊的一個缸子。
和別的缸子不一樣，這個表面沒有落下任何的灰塵。
不僅如此，這裏面裝的是一顆頭。
只可惜面容已經看不清了，像是被火燒過，皮和肉呈現焦褐色。
每看一眼，淺靈都覺得頭皮發麻。
【該走了。】
系統的提醒适時地打斷了淺靈的戰栗，他收回視線，迅速離開了這個地方。
幾乎是踩着淺靈離開的後腳，陸霁邁進了自己的實驗室。
他皺着眉頭，嗅了嗅。
視線在觸及地面上的半個沾血的腳印，豁然開朗，他輕笑着，眼底沾着淡淡的笑意。
在這樣的環境下，格外瘆人。
回病房的路上，這怎麽跟出來的時候有點不一樣了呢？
淺靈忽然有點走不明白了。
沒走錯吧……
這時手腕上一緊，淺靈整個人被扯的一個踉跄，還沒有來得及喊出聲，嘴唇就被人熟練地堵上了。
一雙冰涼的眸子望着他。
“怎麽這麽慢？”
淺靈唔唔了聲，示意白璟先把手挪開。
白璟知道淺靈一向動作慢，沒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死活都不見人，要不是看到淺靈跟逛街一樣晃過來。
他急得都想直接沖回去看看了。
得到呼吸的淺靈喘了幾口，沒有重點的講述：“就、我剛才躲着、看到陸霁，然後我很怕……”
白璟觀察着左右的環境，打斷了淺靈自顧自的話，“這裏不安全，先回去再說。”
“噢噢。”
兩人蹑手蹑腳地回到病房。
淺靈拿了毛巾去給自己洗臉洗手，把自己弄得幹幹淨淨的，再仔細聞了聞領口，确認身上沒有特別的氣味。
白璟站在旁邊環手看他。
“這時候了還沒忘記講究，跟個嬌氣的少爺一樣。”
淺靈把毛巾遞給他。
“你也擦擦？”
白璟看了眼那毛巾，伸手接過，淺靈則從他身邊過去了。
他緩緩擡起手。
将濕潤的毛巾置于鼻尖，上面遺留着主人的香氣和體溫。
淺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在他想得入迷時，白璟走了回來，“毛巾我幫你洗幹淨挂好了。”
淺靈擡頭。
“啊？”
一副明顯剛才在走神的模樣。
白璟：“你在想什麽？”
“我剛才趁陸霁去追你的時候，偷偷進了他的那間房——”
“你不要命了？不是喊你快點走嗎？你想過要是被他抓到了，下一個躺在手術臺上的會是你嗎？”
“你想過這些問題嗎？”
面對白璟的厲聲質問，淺靈愣住了幾秒，後低低地道：
“我想過的。”
白璟的一腔怒氣被淺靈乖巧又無害的臉給堵了回來，只能無力地坐下來，“所以你發現什麽了？”
“沒什麽。只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
淺靈把發現标本的事全盤拖出。
“那人對他來說，一定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你覺得呢？”
“我發現你的膽子比我想的還要大。”
淺靈愣了下，眯着眼睛笑起來，“這算是在誇我啊？”
“嗯。”白璟道：“會将一個人死後斬首做成标本，這個人和陸霁之間一定存在勢不兩立的仇恨。”
但是他們現在沒法搞清楚那人的身份。
而且更加不利的是，陸霁雖然沒有直接見到他們的長相，但從鐵門上的鎖來說。
白璟道：“他已經發現鑰匙不見了，并且用備用鑰匙打開了門。”
“你要做好心理準備，他一定會懷疑你。”
“那怎麽辦？”
白璟皺眉。
咋一看是他們在暗，但實際上只要在這所病院裏，被動的永遠就會是他們。
“不要承認，無論他對你說了什麽。”
淺靈點點頭，“我會的。”
“嗯，時間不早了，先休息吧。我們會有下一次機會的。”
“好。”
淺靈躺在床上，白璟替他蓋好被子，摸摸他的頭發，“別多想，好好睡。”
一向沾床就睡的淺靈，這會兒閉上眼睛，腦海裏浮現的全是破碎晃動的聲音和畫面。
好吧。
他居然失眠了。
系統，我好怕。
【……我說過讓你別過去的。】
可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東西他都看了，在腦子裏忘不掉了。
要不你給我放首歌吧，或者講點睡前故事。
【……好吧，你想聽什麽？】
騎士救下公主之後，和龍在一起的故事吧。
【沒有這種故事，只有騎士打敗巨龍，最後和公主在一起的故事。】
好吧好吧，也可以。
【在很久很久以前，國王最小的公主被巨龍抓走了，于是國王下令，只要能從巨龍的手裏救回公主……】
故事念了沒有兩分鐘，淺靈就抱着枕頭沉沉的睡了過去。
呼吸均勻而綿長。
哪有什麽失眠的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