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的疊放在內,上面擱着的是用布包好的饅頭,蕭子涼狠狠的将其扔在地上,怒聲問:“人呢?”
“兄弟們仔細查探過,似乎有滑下去的……”話未說完,堂下之人已然是被蕭子涼勃然放出的氣焰給吓回去了,半晌都不敢再接,直到風茗軒涼涼的說道:“你先下去吧。”
那人一聽,趕忙拱手,先行退下。
風茗軒自言自語着;“好奇怪……為什麽都這時候了,洛景寒還未出現?”
蕭子涼起身,在堂中踱來踱去,而後轉身朝外走去。
風茗軒跟在後頭,亦步亦趨的說:“不過就是個小小侍婢,門主你何苦如此執着?死了也罷跑了也行,終究沒什麽大礙吧!”
大礙怎麽會沒有,恐怕只有蕭子涼與洛景寒知曉此刻問題麻煩。就在今夜,他問鼎江湖的一個砝碼,消失不見,甚至很有可能已經死去。這讓蕭子涼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無法自抑。
為什麽!往日她如何乖巧,如何柔順,卻為何要跑?蕭子涼着實想不通,以至于拿起那張她畫的潦草至極的東西,恨不能當。
“在哪裏找的包裹,帶我過去。”蕭子涼沉聲說,他必須親自确認,才能接受伊人已去的現實。
而他也在奇怪,這般時刻,為何洛景寒遲遲不出現。
林若惜坐在洞中已有一段時間了,她頗為無趣的托腮,呆滞的看着洞外,好似這洞中處處是積灰,也就只有自己所在的這個角落略微幹淨些。
開辟了此洞府的人一定不是個大神仙便是位武功極高的前輩。這等天地不接的地方,也能讓其開出如此格局,其人真是了不起。
她忽然興致勃勃的起身,在這方寸之地開始搜羅起來,層層落灰及蛛網爬滿了整個山洞,好在林若惜是做侍女慣了的,幹活也最是利落,不一會兒,便将此地搜羅出一半,只是累了便在那石床腳上坐下,擦了擦汗。
其實不應該幹活的,眼下沒有口糧,應該結餘些力氣的。
管它髒不髒,先回複些力氣比較好吧。林若惜索『性』不去管身下的灰,直直躺下,略感一路風塵後的舒适,居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夢裏忽上忽下,如墜雲端。時而飄搖之上,時而被扯的身子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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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趔趄又醒了過來,只覺頭頂處的那石枕硬的可怕,頗為洩氣的拍了拍,随即坐起身,半晌沒有動靜,忽然她覺着那石枕似乎有些問題,般般石塊拍了的聲響,與這明顯空心的感覺,泾渭分明。
好奇心頓起,她知曉山崖中的一個洞,定是會留下些什麽,難道便是在這枕頭裏。
暗用內力,一擊砸向石枕,只看見一條細微裂紋出現在中央,而後便是摧枯拉朽的碎在眼前。
林若惜拍了拍手,很是欣慰,自己的功力好似見長。
不過若是什麽發現都沒有,恐怕只能對此石洞的主人表示點歉意。希望不會是自己想錯。她撥開碎片,見內中有一個木匣,紅檀木香,上面還雕着細密的寶蝠花紋,她欣喜若狂的抱起盒子,直呼天不亡我,說不定裏面就有逃生的東西。
小心翼翼的撬開盒子,撣去外面灰塵,就見內裏放的又是一張帛書。頓時傻眼。
她忘記了一個很大的問題:不識字。
一見君子誤終身 044 情深意長
即便是記載了武功心法亦或者是逃生方法,甚至是洞主遺言,她……都看不了。這一刻心如刀割,也只盼對方能畫些畫,聊以自/慰。
若這番她能出了山,定要先尋個機緣學會認字脫去文盲身份,否則諸事不順吶。
揭開帛書,但見上面有圖有字,倒像極了一本武功秘籍,只是那些字讓林若惜看着幹瞪眼,大抵也就看明白了一個“心”字。
翻來覆去的看,最終也是不明就裏,若是舍棄了吧,自然是非常不舍得;若是就這麽看,也看不出什麽真章。
手順着圖上所畫小人的脈絡,緩緩走了一圈,突然微微一震,只覺與當初在寒泉中所泡時候念着清心咒的感覺有些像,好奇的皺眉,學着那經脈走勢,內力循徊了一番,頓感舒适,一股清涼之意達自內心,原本焦躁的情緒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她喃喃着,“即便是武功秘籍又怎麽樣,出都出不去,要餓死在這裏了。嗚嗚嗚……”
一想到這件很苦的事情,她瞬間躺倒在石床上,将那秘籍蓋在臉上,一股酸臭入鼻,随即只好塞進自己的懷中。往日脾氣最好的林若惜,實在不如意,連身側那木盒都瞧着十分不順眼,一腳踢開,入了那灰堆當中,撲啦啦融為一體。
“噠、噠、噠”三聲輕微的物品落地,讓她警覺起來,直到瞧見一顆『奶』白『色』的小丸從眼底滑過,朝着洞口彈去。
“不要啊!”口中喊了聲,她下意識的就朝着那小丸子撲去,心裏直說自己是個傻瓜,居然不仔細檢查,便扔去那木盒。
身子順着地面朝外滑去,眼看着那丸子便要落入谷底,她一個焦急便飛躍而出,牢牢将那小丸握于掌心,卻整個人有半邊身子都探在其外,玄之又玄。
下方是無底空谷,只将她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時又是一聲輕微的響聲落于身旁,她暗暗叫苦,再來一次她是鐵定拿不回來了。卻聽那聲響半晌未挪到自己前方,只覺奇怪。
努力側目,卻看一雙白『色』步履立于一旁,不覺眼眶一熱。
這桃花香便是聞聞也知道是誰。然則自己将将逃脫地獄門便是不想嫁于他,這要如何是好。
嗫嚅了半晌,也是只字未吐,就聽洛景寒卻是一聲輕笑,“你這是要自絕還是要玩耍?把半個身子都給送了出去?”
“我……我……”林若惜臉紅難耐,也知曉無顏以對,不知該說些什麽,被洛景寒輕輕一提,二人總算是對上了面。
如今那月『色』『迷』蒙,正是深夜時分,她想要說句什麽,卻始終覺得對不住他,想着想着便止也止不住的流着眼淚。
“對不起……對不起……”或許除卻這三個字,她也不知要說些什麽。
洛景寒忽然比了個禁言手勢,将她往裏一拉,二人往洞的深處去了,藏在最裏面的位置。此時他與她緊緊相依,只留下深幽洞中看不清的一抹美好側顏,擡頭看着洞外未明世界。
難道……
心頭疑問剛起,只聽見崖上再度傳來幾聲熟悉的對話,當先一人自然便是她心心念念着的男人,不覺攥緊了拳頭,險些将手裏緊握着的丸子捏碎。
一見君子誤終身 045 恩重如山
蕭子涼問:“是從這裏滑下去的麽?”
“是,屬下已經探查過,的确有滑下去的痕跡。”
蕭子涼探頭,就見谷深萬丈,幽深月光之下,即便是他也難以看清下方态勢。唯有樹影搖動,确實聲息全無。若當真從這裏掉下去,确實将是萬劫不複。
心如火燎,氣斷肝腸。
痛恨那個莫名其妙,本已歡喜接受卻怎麽又突然逃離的那女子。
痛恨連只字片語不說,卻留了個莫名畫卷的那女子。
“林若惜!”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的名字,讓猶在山洞中忽然被捂住嘴巴的林若惜,吓了一個激靈,險些就大聲回答了出來。
蕭子涼真有股沖動下得谷底,将她揪出來暴打一頓,好歹是強忍下這股沖動,聽了一旁風茗軒的勸。
那人在涼風徐徐的日子裏也要扇把扇子附庸風雅,更不會因為一個小小林若惜的死影響自己的心情,拍着蕭子涼肩頭說:“門主,不是我說,即便是你想找不如也等明日白天吧,眼下夜黑風高的,如何都看不清這下頭的态勢。”
林若惜聽見風茗軒此話時候心情委實複雜,按說她與風茗軒感情也算不錯,但這話的涼薄程度當真是教人心寒。她瑟縮了下,但只覺手背一暖,已是被洛景寒輕輕拿住,似是鼓勵般的緊了緊。
心中感激,她垂下眼簾,聽着上面的動靜逐漸從有至無,直到萬籁俱靜,耳旁便是洛景寒低沉的呼吸聲,綿長良久。
終于,他緩緩松開手,輕聲說:“已經走了。”
他……他這是在幫自己?原本還以為他是來抓自己回去的,至少自己算是未過門的娘子,生生逃脫了魔爪,怎麽也應該是夫家及未婚夫想盡辦法,抓回這個壞女人,然後嚴刑拷打一番後再生生送入洞房。
戲碼應該如是演,只是似乎偏離了方向。她悶悶的垂頭,欠他的越來越多,如何能還。
此時洛景寒『揉』了『揉』她的發,笑說:“想什麽呢?”
“我在想……怎麽上去……”
“我既然下的來,自然也上的去。”洛景寒毫不掩飾其的自信,只是這句話讓林若惜多想了想,緣何洛景寒能尋到這裏,而蕭子涼不能。她想起被自己一腳踢到角落裏的木匣,忍不住瞥了眼,洞內有些暗,它靜靜的躺在那裏,與積灰為伍,
然則她只是随意一想,怎能懷疑洛景寒。若要說區別,大概就是洛景寒能,只是因為用了情。
“得抓緊時間上去。”洛景寒也不遑多說,拉着她朝外走,“若是趕上天亮,門主還會再來。”
林若惜跟着他,二人來到洞口邊,看向上方。只見穿過樹冠,壁立千仞無依倚,她打了個冷戰,只道不太好上。洛景寒挑眉,也不多話,他要争取時間,上前便摟住林若惜的腰,一個縱躍便攀在了岩壁之上。
既然已經承情如此,又為何要拒絕,林若惜默默嘆了口氣,順着洛景寒雙足輕點,在空中再度轉身,借着最後岩壁上的一點力,攀到了崖邊。然後她與他四目相對,身體相依,不覺憋紅了臉,那股淡淡桃花香沁入心脾,也仿佛讓她入了江南的雨季,好不舒适。
對自己難于天邊的一件事,在他這裏居然如斯簡單。雖覺這等輕功怕是蕭子涼風茗軒這些地獄門內的高手都不敢稱大,一輪勾月,映出那額角點點細汗,教林若惜心軟不已。索『性』,就與他回去又有何妨……
一生相守,長相惜。
一見君子誤終身 046 江南沈娘
鼻子微微一酸,她牽過洛景寒的軟白長衫的一角,輕聲說:“這次是我不對,我與你回去吧。我錯了。”
洛景寒微微一笑,低下身子,與其對望,“都走到這裏了。你就不怕回去被門主責罰?”
林若惜的淚,滴滴滑落,若『揉』碎了一湖漣漪,教人心疼。
洛景寒交代着,“下山之後,去青陽鎮林福客棧旁緊挨着的南邊宅邸,尋個叫沈娘的,在她家藏兩日,便說是我的朋友,明日我與你送些着緊用的東西。”
林若惜兩眼一熱,就又想哭了。洛景寒狠狠心,将她推了出去,故作冷淡的說:“好了別哭了,再哭我就真的要帶你回去了。既然決心要走,我也不會強留。再不走,天可就亮了。”
林若惜又看了眼洛景寒,感謝也不知如何說出口,要躲要走的本就是自己,她也不再多說,掉頭就走。
月若紗,籠着地上越行越遠的二人。
一波寒水,萬裏天涯,這回放手,誰知曉自己還會不會後悔?洛景寒輕咳了聲,手掌心還留着方才山崖上蹭破的劃痕,血跡斑斑。
其實,下去尋找之時,洛景寒當真是焦急過的,他也以為她下去了,再不會回來。所以當瞧見她懸空在山洞階前,洛景寒終于放了心,安慰自己道,就放她去吧,總算知曉,她是活着的。
林若惜乘着夜『色』,一路疾奔,青陽鎮她自然是知道如何走的,當年也曾随着門主下山辦過事,對路還是有些熟悉的。
只不過孤身女子在夜裏行走,的确是過于引人注目。好在此時除了更夫,也沒有其餘人。
青陽鎮是一座水中小鎮,彰顯着江南小鎮的柔美多情,水波煙寒,回環曲折。一座青陽小鎮坐落着近百個深宅大院。樓在橋邊,窗在水上,粉牆黛瓦,飛檐翼然,牆垣斑駁。深褐『色』窗棱,雕花隔屏,玲珑幽暗。每座宅院外都鋪着齊整的青石板小路,月華之下,折『射』着幽冷的光。
林福客棧外挂着兩串紅燈籠,殷紅照眼,打老遠就能瞧見那不一般的二層小樓。微微放下心,她快走兩步,就到了洛景寒所說的南邊小宅。
輕輕的扣了下門環。心裏還在思忖着,這夜裏來此,會不會打擾了人家,亦或者說完全不會有人應門,若當真如此,身無分文便只好流落到湖邊坐一夜倒也無妨。
大約過沒多久,便聽見內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行路聲,一顆心才緩緩放回原位。朱紅木門輕輕打開一條縫,內裏傳出個與自己同樣『操』着點江南軟語的女子聲音,“誰啊?”
“是沈娘麽?我是洛景寒水公子的朋友,來此借宿兩宿。”
那女子好奇的“咦”了聲,倒是打開門來。穿着件白裘,燭火之下襯得一身出塵雪白,只是借光卻也不能窺見全部美貌,但覺幽香滿鼻,頓生好感。
沈娘輕聲說:“姑娘你先進來,外面太涼。”
跟着沈娘踏入宅院當中。不大不小的院落,種着數顆看不清模樣的樹,花瓣飄落,月下芬芳。踏着眼前的青石板路,跟随着似水搖擺的女子,只覺入了舒适的幻境,美不勝收。
經過廊下美人靠,便是主宅。很明顯,沈娘不似小鎮中大戶人家,主宅分四間房,就再無其他。光線明暗不均,也的确不太能欣賞,林若惜站在門外對沈娘說:“謝謝您。”
“姑娘如何稱呼?”
“沈娘就喚我林若惜好了。”林若惜安安靜靜的說,大約在這寧和之地,連心情也平複了下來。
沈娘分外親切的牽過林若惜一手,柔聲道:“蘇姑娘是累了吧,今夜就先歇息,有什麽話明日再說。”
“謝謝沈娘!”
看她将燭臺放在自己手上,轉身朝着自己房間走去。林若惜謝了聲,沈娘轉身笑了笑,便推門走了進去。
一見君子誤終身 047 如母相伴
林若惜吐了口氣,推了門,也不細看屋內擺設,先除了有些髒的外衣,先躺了下來。
眼瞧着天光微亮,似乎也是寅時時分,她真的累了,卻還需撐着疲憊的身體,想打量着緊緊攥在掌心的『奶』白『色』丸子,幸好一路下來都沒不小心将其扔了,也沒有因為掌心出汗而将其融化,滴溜溜滾在手心,散着清雅淡香。
這是什麽東西?應該在那張帛書上有記載,只是自己看不明白而已。還是不要随意吃了的好,她從懷裏掏出塊帕子,将丸子包在其中,又将帛書包在外頭,明日央沈娘借個針線貼身縫上。
拍了拍胸口,她只覺自己小秘密還挺多。雖然一路奔波又累又餓,還可能因為自己渾身髒兮兮的弄髒了人家的床,不過真的太辛苦了,先就沉沉的睡了過去。半途似乎聽見門開門閉的聲音,但林若惜真的太累,以至于明明想睜開眼睛,卻如何都無法打開眼簾,朦胧間有人影子近了又去,警戒心起,卻又毫無力氣,以為自己着了什麽門道,不覺暗暗叫苦,狀似昏『迷』的睡了過去。
待到她睜開眼時候,第一件事就去『摸』自己的胸口,內裏布包齊全并無異樣,這才微微寬心。起身後見桌上放着些糕點,頓時頗沒形象的撲了過去,塞了兩塊下去,才感覺活了回來。
這時大約沈娘也聽見了她房中動響,輕輕的敲了敲門後進來,林若惜這才有機會打量了沈娘的美貌。
一種江南水『色』的清雅,一襲輕軟白衣的純淨,眉眼舒緩,巧笑嫣然,仿佛就在她眼中,再沒有別種顏『色』。
就是這樣的女子,讓林若惜生出了些許愧疚,昨夜居然懷疑沈娘對自己不利,當真汗顏。這時沈娘才也收回了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笑着說道:“原本擔心蘇姑娘長途勞累,所以回了房裏,就去取了些糕點與你,誰料你居然睡死了過去,想想我也沒再叨擾,先回了房裏歇息。”
這般說,林若惜就更加不好意思,垂首說:“謝謝沈娘。”
沈娘忽然将手覆在她的手面上,目光清澄,毫無異『色』,“既然是景寒的朋友,那便不需這般客氣。”
林若惜紅着臉,諾諾應下。
此時沈娘才捧着自己方才拿來的幹淨衣服,軟聲道:“蘇姑娘一會是否需要沐浴下,沈娘獨自住了很久,不知衣服能否合适。”
接過衣裳,是青白軟紗長裙,比自己身上的衣裳不知好了多少倍。林若惜自小就沒了親人,更別說有人貼心照料,沈娘的一番溫柔行徑,竟讓她想起了自己逝去已久的母妃,頓時紅了眼圈。
沈娘莞爾一笑,牽着她的手朝着主屋旁的小房間走去,口中說着:“景寒今日就要來,怎樣也要給你打扮好看些,太過狼狽顯得我待客不周到。”
聽她這話,只覺她似乎理解錯誤,林若惜急忙上前,匆匆解釋着:“我與景寒是……”
話一出口她自己反倒一愣,這要如何解釋?自己是逃婚出來的,而且是洛景寒親自放出來的,本就複雜無比,說來說去無非是團『亂』麻,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咽回後話,自己一人面紅耳赤的說:“不是……那種幹系。”
沈娘會意的推開小門,将林若惜向裏一送,圓桶內熱氣騰騰,已是準備妥當。她促狹的眨眼,“快些洗吧,或者景寒沒多久就來了呢。”
一見君子誤終身 048 難得安穩
林若惜都來不及多說些別的,門就被沈娘牢牢關上。她深嘆了口氣,頭大如牛。說到底反倒覺着自己是個負心人,洛景寒于自己,恩深似海,一次又一次的遷就着自己,可她呢?總是不斷的将他拒于門外。
褪去髒衣,僅有玄天八卦緊緊的貼在胸口,沉入滾燙的水中。她舒了口氣,洗卻鉛華一身累,此刻終于安心不已。
沈娘是洛景寒的什麽人。原先在門中,從來沒有聽過他說這件事。閑來無事又起了幾分好奇心,那般柔美的女子,那般溫婉的女子,難道會是洛景寒的情人?拍了拍臉,她将自己胡『亂』飛起的思緒給收了回來。
浸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聽外面傳來了男子溫和的聲音,“她來了麽?”
是洛景寒!林若惜打了個激靈,從水中坐起,趕忙起身,手忙腳『亂』的擦拭着。
“夜間來的,讓她休息了一夜後,先去洗個澡。看這姑娘氣『色』,一路奔波太累了。”
“嗯是,我坐這裏等她一下。”
“早飯吃了沒?我去做一些。”沈娘的聲音聽來就欣喜異常,讓林若惜更加好奇這二人的關系。
沈娘放了一套自己的衣裳,與平時地獄門中的自己的衣服完全不一樣。淡紅『色』的軟紗長裙,外罩絲質白『色』長衫,直垂到腳面。再将那繡着花紋綴着流蘇的腰帶束上,布包塞入懷中,她擦拭着頭發,打開了門。
外有樹樹桃花,一如洛景寒的小院,紛飛桃花間,那清雅的公子正坐在樹下美人靠上,聽見啓門聲音後,四目相對。
淡眉輕掃如秋水,玉肌伴輕風,好一個佳人出浴,美不勝收。
洛景寒起身,朝着林若惜這邊走來。沈娘應聲出了廚房,滿眼欣喜的打量着她,口中贊道:“我年輕時候的衣裳,穿在蘇姑娘身上,真是和當啊。”
“像!”洛景寒也跟着說了聲。
林若惜愣住,年輕?沈娘怎麽看也不像個年紀大的女人啊。像?像誰?
眼瞧着她那雙水眸中靈動着莫名的光彩,洛景寒輕聲笑,“你與娘年輕時候很像。”
娘?!林若惜頓時傻眼了,目光從這頭移到那頭,這兩人,不論從哪裏看,也沒瞧出想象的地方,若說是情人,也沒有人會不信的吧。
“我……我倒是沒想到,你娘親居然住在山下的鎮子裏,恐怕門主……”林若惜嗫嚅幾句,洛景寒已然上前牽過她的手,轉身與沈娘說:“我與惜兒說幾句話。”
沈娘欣然颔首,顯然她也是很喜愛林若惜的。豁然想起兒時的景寒,便是張着大大的眼睛,頗為得意的對自己說:“我娘是最美的,以後我也要找個與娘一般的女子做娘子。”
這倒是已經領上門了,她捂唇一笑,又回身去準備早飯。
林若惜滿面詫異的問洛景寒:“她真是……你娘?”
“如假包換。”洛景寒含笑,旋即板正了臉,“只是因為毫無辦法,才讓你來尋這處的,但是切記不能透『露』出去,江湖中多少人要尋我們的麻煩,所以家眷一律都格外保密,你應該懂的。”
林若惜當然懂,地獄門的人大多孤身一人,但凡有家人的,也都隐姓埋名,就怕被江湖上的仇家知曉借此要挾,她乖乖的點了點頭,“我曉得了。”
洛景寒站定,“還有,別對沈娘透『露』我在地獄門的事情,她清淨慣了,以為我在外做生意,不想讓她太擔心。”
林若惜又點了點頭。
洛景寒滿意的笑了,“想來門主也覺着你不太容易就死了,所以如今門中上下還在依門主意思,四處搜尋你。”
那是自然,大元皇室只留了自己一根苗,已經是福厚命大的主了。
長天月下紅袖香 049 一抹長天
“所以我看,你還是暫且留在沈娘這裏比較保險。她獨居慣了,有你相陪,也是非常開心的。”洛景寒緩緩徐徐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那雙澄澈的眸子在林若惜身上兜兜轉轉,惹的她面上微紅,輕聲說:“我得想想。”
畢竟不能一直這般欠了他的情,雖則想還,卻還不能夠這般一直接受好意,就算自己固執也好,傻氣也罷。只是看見他微微黯然的眼『色』後,還是頓了下道:“好吧,謝謝景寒大哥。”
洛景寒扯了扯嘴唇,很是無奈的說:“如今看來,我這倒貼的也太厲害了些。”
林若惜更是無言以對,只好讷讷的杵在原地。
“惜兒,你是不是早心有所屬了?”洛景寒突然問。
林若惜啞然,半晌尴尬的笑,也對,如果不是心有所屬,沒理由會拒絕洛景寒這等人啊。然後她結結巴巴的解釋着:“大概是在林若惜年幼時分,曾有個青梅竹馬,一直交好,自離散後,便挂念至今。”
“青梅竹馬?”大抵是洛景寒有些意外,所以挑眉間滿是不信。
林若惜反倒冷靜了下來,認真的說:“對,青梅竹馬,當年曾是太子伴讀,父皇曾經有意将我許配給他,只是後來他因為爹爹犯了些事,以至于父皇問罪,滿門發配,從此後天涯兩端各自思念吧……”
洛景寒自是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居然愣在原地。
也是因着此事倒是也有過的,作為當時還是長公主的她,的确也傷心過不少時間,之後因着國破家亡,此事才逐漸淡了下去。這麽一回想,還是略有些傷懷的垂下了眼,“所以這些年,還是希望有機會能尋回他的。”
洛景寒嘆了口氣,“原來如此。”
這時沈娘已經出來喚二人吃飯,精致的江南小點、米粥,讓人能瞧出沈娘的一片妙手慧心。
洛景寒初一看,便十分欣喜的說:“許久沒有吃娘做的飯了,有些想念。”
沈娘埋怨的看了他一眼,“當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若非有惜兒姑娘在,你怕是這生意要做到何時。”
林若惜輕輕地咳了聲,被剛滑下肚子的那口米湯嗆着了。
她其實也有些好奇洛景寒為何要入了地獄門,比如她自己,便是孤苦伶仃于世,可憐十分,而洛景寒卻不一樣,慈母尚年輕美貌獨居小院,他卻在謊稱做生意而常年不着家,即便是這小院就在逍遙峰下。
然則她只是将這疑問随意想想,倒也沒有唐突去問,畢竟人各有人的苦楚,自己懷揣的事情,也絕對不少于任何人。
洛景寒倒是匆匆吃了兩口,便将懷中銀票分作兩份給了林若惜與沈娘,“我這便要回去了,出來太久怕下面的人有什麽閃失,惜兒就煩你照顧了。”
沈娘頗為不舍的起身,“你這就要走了麽?”
“對。”
林若惜知曉他是怕出來太久着門主懷疑,所以必須要早些趕回去。所以點了點頭,上前替洛景寒整理了下辛苦行走而來風塵仆仆的儀表,“你一路小心。”
林若惜是習慣了服侍別人的,但這一幕在外人看來卻着實暧昧,尤其是洛景寒那含情脈脈的眸子,教沈娘欣慰不已。
其實林若惜哪裏能一直待在沈娘這,別說她怕真個待久了,被沈娘那慈母心給感化的不忍離去,也擔心之後會給洛景寒惹來麻煩。
夜間,她輕輕的閉了自己住的那小房間的門,站在沈娘門外,咬了咬唇,返身便走。其實單僅一日,她便十分不舍沈娘,因着她已經讓自己體會到了久違的親情。
但這裏就在逍遙峰下,自己這身份只有蕭子涼知曉,他定不能善罷甘休。當然,這也全在于她并不知道,洛景寒也知曉了自己的身份。蒙在鼓裏的林若惜,心心念念的就生怕地獄門會搜尋到這裏,寸寸查找,哪裏會有蕭子涼找不見的人。
雖然說起因是自己逃婚,但終究也是擅自下了逍遙峰,一想起往後就如同無根浮萍一樣四處飄搖,心就有些忐忑。若是教蕭子涼抓回去,恐怕就沒好果子吃,雖然自己有能與其換平安的砝碼,但終究不願。
乘着夜『色』,她一直漫無目的的走着。若說林若惜是個多心思缜密的人,連蕭子涼這般精明的人都能被瞞住,也實屬不易了。
當年為了識得所有玄天八卦上的字,她找洛景寒借來筆墨,說要練字,将內中所有地點,每一個字寫在一張紙上,找不同的人問來,從而認得了玄天八卦上所有的地點。天狼崖的坤卦碎圖,被蕭子涼拿在手中,她也想着是否需要,順流直下,開始尋找第二個地方。
買了匹馬後,她連夜離開了小鎮,朝着最近的第二處地方奔去,恐怕短時間內,蕭子涼也是對其行蹤,無法完全掌控。
滄瀾江上,一葉扁舟,緩緩朝着長天鎮的方向劃去。山青水綠,流水迢迢。雲煙滾滾,殘紅染霞。
一個着青衫的小書生,白白淨淨的面上皆是惬意。自從離開沈娘處,她便扮成個書生模樣,典雅幾分,素淨幾分,樸實幾分,與原先那個花容月貌的林若惜有些差池,大約連蕭子涼都沒料得林若惜會扮成如此模樣行事。
不過,林若惜一直覺着自己這些年的安分守己便是為了自由後的無法預料。
艄公在雙槳推行間,興致大發的唱出了歌:“一捧長天喲——誰在雲上喲——”
林若惜擡袖看着萬裏青空,忽覺此刻挺好。
長天月下紅袖香 050 惜香公子(紅包加更)
長天鎮長天坊,自前朝開始,便一直是最火熱的珍寶作坊,凡是打上了長天坊名號的琉璃翡翠,般般都會身價大漲,從來都是宮廷禦用上品。所以整個長天鎮往來都是些富商模樣的人,望能在長天珍寶大會上,捧回幾個價值連城的珍奇異寶。
正是因着有錢人的聚集,也使得長天鎮的宵小比之一般人多。所以大凡來長天坊的富商都會雇傭不少綠林好漢左右護持,前呼後擁都好不威風。
小書生林若惜站在長天鎮的碼頭上發愣。聽聞正是珍寶大會期間,來長天坊的人也很多。但是長天坊哪裏才有自己想要的八卦殘圖呢。
一旁停下條富麗堂皇的大船,從上頭施施然走下個身着綠『色』錦緞的大老爺,周身打扮就是一只非常有錢的綠『色』大王八。
大抵是覺着這小書生形容俊俏,偏偏與自己有些撞『色』,大王八十分不喜非常嫌棄的瞧了眼林若惜,才『摸』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綠玉扳指,粗聲粗氣的問:“長天坊的掌櫃的來了沒有?”
迎面走來位形容清雅的老先生,帶着三兩家丁,躬身對大王八說:“賈爺您來了?掌櫃的正在與惜香公子查驗此次大會要物,恐沒有時間來此迎接,特派在下迎接賈爺您前往坊內住下。
“是說這次惜香公子也出山了?”這賈王八一聽惜香公子名號,便忽然睜大了眼睛,灼灼有神,瞬間忘記了方才的不快。
林若惜心說,難不成是個有什麽斷袖之癖的王八?聽見個什麽公子名號就兩眼發光。
當然她也只是随意腹诽了下,自己兩腳輕移,挪到一旁去問那位正在停船收繩的艄公:“老人家,打聽下,長天坊的惜香公子是個什麽來路?”
那老艄公聽見此話頓時吃了一驚,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問此話。他低下聲音問:“小哥你是來參加這次珍寶大會的麽?”
林若惜“咳”了聲,無奈的點了點頭。
“既然是來參加珍寶大會,居然會不識惜香公子?憐香惜玉錦公子,端的是天上地下沒有的好眼力,就算是林淵閣那臨摹仿制第一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