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想我就是那時候明白舅舅的言外之意的。”姜聞晝苦笑了一下。

“你看過碎掉的玻璃嗎?起因就是一條裂痕,這之後,再小的磕碰都會讓裂痕往四面八方擴大出去,最後碎光。”

“再後來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事情了,何揚執意要簽公司,我覺得那個公司不靠譜,我們就吵起來了,鬧到最後就解散了。”

姜聞晝可以清晰地回憶起兩個人決裂的那個夜晚,何揚所有的惡語相向。

“确實該聽你的啊,畢竟我們所有人都在為你打工,有你的人脈我們才能走到今天,才能唱出一點名氣不是嗎?”

“姜聞晝,你舅舅不就是開娛樂公司的嗎?那在我們最低谷的時候你怎麽沒有想過拉我們一把?我現在要簽約,你他媽跟我扯狗屁自由了?沒錢哪來的自由?我沒有你那種可以任性的資本,再這樣下去,我一輩子也賺不到你一首歌的版權費!”

“天之驕子過來體驗生活而已,把我們耍得團團轉你很高興嗎?鬼屋的npc還有工資拿呢!玩蛋去!你現在還在跟我說感情,你不覺得自己惡心嗎?”

“姜聞晝,你永遠虧欠我。”

姜聞晝覺得頭疼,不願意再回憶,他早就看淡了這件事,沒必要說出來再給陳最添堵。

或許他們曾經擁有可以體面退場的可能性。

“何揚跟我說,只靠夢想活着是我這種少爺才能有的想法,蠢透了。”姜聞晝沒有多說關于那天的細節,避重就輕地繞回剛剛的話題。

“姜姜,你知道嗎,四五年前,我還在第一個公司的時候,我的經紀人跟我說,陳最,你這樣真的紅不了,你去陪酒吧。”陳最摩挲着杯壁,慢慢地說。

姜聞晝猛得擡頭,快要冒出來的眼淚都縮了回去。

“你以前不願意應酬,公司也沒逼你,但跟投資商搞好關系沒什麽不好的,有幾個老總很欣賞你的。有時候要學會變通,那麽固執對你沒好處。我那個經紀人大概就是這麽說的吧,我有點記不清了。”陳最嗤笑了一聲。

“說得多道貌岸然啊,拐彎抹角什麽呢,不就是想讓我去陪睡嗎?”

陳最低着頭,半張臉藏在陰影裏。

“哎,陳最。”姜聞晝紅着眼睛,往前傾身,這張桌子不大,這麽一動,兩個人的額頭差點要撞上。

“所以,姜聞晝,自由是太貴重的東西。”陳最笑起來,他伸手撫上姜聞晝的側臉,“我不想對你說教,畢竟出于私心,我希望你能一直這麽純粹地活下去。”

“這個世界太假了……”

姜聞晝縮回去的眼淚突然又滾了出來,“啪嗒”一聲就砸在了桌子上。

陳最被他吓了一跳,姜聞晝一句話也沒說,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似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氣氛太過苦情,陳最想要緩和,就伸手掐了把他的臉:“至于嗎?感動成這樣。”

姜聞晝抽了抽鼻子,咳嗽了兩下還是沒能發出聲音。

“哎喲,行了,哥哥哄哄你,好不好?”陳最湊近了,眼睛勾出弧度來,剛剛眉宇間沉重的陰霾蕩然無存。

姜聞晝莫名很生氣,他往後撤,掙脫陳最的手。

“不好意思了?”陳最笑眯眯的。

他最拿手就是微笑。

姜聞晝使勁抹了一把眼淚,特別委屈地嚷:“滾蛋啊!我明明是在擔心你啊!”

陳最整個人都僵在那裏。

姜聞晝很受傷地把整個人縮在椅子裏,他語速很快:“我根本就不在意了,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生活是往前的,我不會傻到要把自己困在那種回憶裏!他們覺得我虧欠就虧欠吧,恨我讨厭我就随便好了,我确實撒謊了,這是我的錯。最後鬧成那樣怎麽可能繼續一起做樂隊啊?我二十多歲了,我又不傻。”

“我承認你說的話讓我很高興,也确實安慰到我了。但我現在是在擔心你啊,你知道我看到你用那樣的語氣說這樣的話有多難過嗎?”姜聞晝一邊說一邊擦眼淚,怎麽也擦不幹淨。

“你總是這樣,明明不高興,卻要笑得那麽完美,你踏馬不累嗎?你難得跟我敞開心扉了,結果就說了一點點,立馬又變成那個假笑混蛋了!”

姜聞晝不住地咳嗽,又嗆出一串眼淚。

“你看我喝酒所以擔心我要問我,那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啊……我用不着你用自己的傷疤來寬慰我的,陳最,如果你不想說,或者說出來會疼,那就不要說,埋着好了。”

姜聞晝委屈死了。

“你能不能,也依靠一下我呢?”

陳最很慢地走到姜聞晝身邊,蹲下來,他的眼睛沉靜美麗:“抱歉。”

陳最伸手碰到姜聞晝哭濕的臉,觸感很涼,他的睫毛顫了顫:“那你現在抱我一下吧。”

姜聞晝吸吸鼻子,不情不願地講:“是你要我抱,我大發慈悲而已。”

他往前傾身,抱住了陳最,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靜了一會,姜聞晝說:“不準記得我哭了。”

“好。”陳最很縱容地講。

姜聞晝抱着他,很小聲地說:“你以後要是不高興,可以跟我說,就當今天你陪我的謝禮了。”

陳最沒有說話,只是側過臉,挨上姜聞晝柔軟的頭發,十分依戀地跟他貼了貼。

等陳最洗完澡出來,姜聞晝已經收拾好自己了,甚至拿了陳最的眼膜在敷。

“明天眼睛一定會腫吧。”姜聞晝很可憐地說。

“明天你在酒店休息吧。”陳最穿的是自己的睡衣,褲子很短,露出白皙又修長的腿,他很自然地坐上床,跟姜聞晝說話,“今晚擠一擠,一起睡?”

“都一起睡過那麽多次了。”姜聞晝摘了眼膜,平躺下去,側過身,有點蠻橫地講,“而且我今天需要有人陪我。”

“你一個人睡不會還要抱個小玩偶吧?”陳最嘲笑他。

姜聞晝有點臉紅,他把被子往上拉,蓋住自己一半的臉。

陳最忍不住笑出聲:“真被我說中了啊。”

姜聞晝氣急敗壞,一把掀開被子,撲過來,攔腰抱住陳最。

陳最沒有防備,被他一拉直接往後倒,直接摔進了姜聞晝的懷裏。

“是啊,我一定要抱着東西才能睡着。”姜聞晝咬牙切齒地說,他力氣也不小,陳最又瘦了太多,簡直是随他擺布。

“哥哥,麻煩你了哦。”姜聞晝用力往下一拉,把陳最拉倒在了床上。

陳最在姜聞晝的臂彎裏翻了個身,跟他面對面,兩條長腿夾住了姜聞晝的小腿,一臉平常地說:“好啊。”

姜聞晝耳朵一下就紅了,掙又掙不開,只好扭頭不看他。

“害羞什麽啊?”陳最饒有興味地看着他,“不是你要我陪睡的?”

姜聞晝眼睛瞪大了點,他想起剛剛陳最那一句“不就是想要我去陪睡嗎?”,他小心又笨拙地說:“這叫陪伴!”

陳最察覺到姜聞晝這點體貼,他看着他發紅的耳朵,覺得要是再逗他一定會炸毛,所以就揉了揉姜聞晝的頭說:“很晚了,睡覺吧。”

陳最起身關燈,躺回來的時候跟姜聞晝拉開了一點距離,雖然只有一拳,但也不會引起皮膚的熱度。

夜很靜,陳最閉着眼睛,感受到姜聞晝小心翼翼的翻動。

“睡不着嗎?”陳最問他。

“還是好生氣啊。”姜聞晝揪着被子,嘆了口氣,“以前的事我已經不再介懷,可是今天的事情,讓我覺得好惡心。”

“那把貝斯的錢真是我去麥當勞兼職賺出來的,何揚最後把它摔破在我面前。”姜聞晝說着就有些委屈。

“他在跟我一刀兩斷的時候說得那麽決絕,明明那麽恨我,現在卻能為了熱度演這麽一出兄弟情深,太諷刺了。”

陳最沉默着,安靜到姜聞晝以為他不會開口了。

“哎,姜聞晝。”陳最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不像他,“其實我跟他也沒什麽區別。”

“你在說什麽呢?”姜聞晝側着,他只能從黑暗中看到陳最模模糊糊的一個影子。

“我當初跟你當合約情侶不也是為了熱度嗎?”

姜聞晝一愣,喃喃地說:“可一開始是我的錯啊,如果我不發那個微博……”

陳最自顧自說下去:“一開始知道你的時候我很讨厭你,我覺得你就是那種不努力就可以成功的富二代,我還自顧自覺得你德不配位。我參加《親密愛人2》,跟你扮假情侶,就是為了借你的東風,我明明看不上你,卻還要利用你。”

陳最的聲音越來越輕,他用一種近乎在自我放棄的語氣在剖開自己。

“其實我一直在嫉妒你啊,我真的……”

“太差勁了。”

“真的太差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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