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舊事重提(05)

不同于其他人被懷疑時候的緊張,楊貴眼裏沒有一絲波瀾。

“蔣隊長,你現在是已經認定人就是我殺的了嗎?”他問。

他的皮膚粗糙得如同幹枯的樹皮,眼下的眼袋不知道堆了多少層,眼球渾濁,但眼神卻十分平靜。

“我好不容易才過上正常的生活,何必做殺人這麽愚蠢的事?”他盯着對面的男人,問。

蔣東川眼裏閃過一絲憤怒。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地速度飛快将手伸向楊貴,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猛地一反轉,指着他手臂中間的地方沉聲道:“這就是你說的正常的生活?”

汪小山拿出相機對着他的手臂拍了張照片,放大後才發現,原來在那幹枯的皮膚上,竟然布滿了針孔。

蔣東川幹脆不審了,直接打開門出去,幾秒種後井翔進來,帶着楊貴出了房間。

汪小山:“....???”發生了什麽?

她在房間把攝像機和筆記本都收拾好交給李華後,聞着煙味兒獨自一人順着招待所的樓梯走下去,果然找到了一個人靠在牆邊抽煙的男人。

他靠在牆上,旁邊是招待所後門,沒燈,有點兒黑,很安靜,汪小山走過去的時候,還能聽見他吐煙的呼氣聲。

“怎麽?”他問。

汪小山走過去,在他身前一米處站住,抱着手臂看着他:“你現在這個狀态,很難讓人不懷疑你的能力。”

“那是以前發生的事情,抱歉。”他向她道歉,但是不打算告訴她那些“以前發生的事”。

“我看那個叫楊貴的未必是兇手,你逼他太緊了。”汪小山說,“持續吸毒的人身體素質會下降,以我的個人意見來說,他之所以一直不肯說自己當天晚上做了什麽,很有可能是他吸毒吸斷片兒,忘了。”

“吸了毒的人也未必不能殺人。”蔣東川把煙頭在指尖掐滅,“毒品雖然會破壞人的精神系統,但同樣會讓他的行動力在某一層面達到頂峰,或許他殺了人,自己忘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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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山聳肩:“我不知道你們以前有什麽矛盾,但我很肯定你對他有偏見。”她攤攤手,“我不介意加班打份報告給副局長讓你臨時去跟別的案子。”

蔣東川突然直起身子,轉身走向她,把那個口出狂言的小女人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下。

“威脅我?”

汪小山剛想硬着脖子嗆回去,腦子裏突然閃過他的體檢報告——百分之十的體脂率,她惹不起。

于是瞪眼變成了咪咪眼,嘴角也狗腿地咧開:“怎麽會,您是我敬愛的隊長啊。”

“那就好。”男人向後退了一步,面無表情地說,“收拾東西,把這幾個人全都帶回局裏。叫着派出所的技術員和法醫一起。”

“哦。”汪小山眨眨眼睛,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轉彎處。

這世界上還有檸檬味兒的煙嗎?

她鼻子動動,撇撇嘴,擡腿跟在男人身後上了樓。

局裏派了車,蔣東川他們把相關人先都送了回去。

“蔣隊長。”

有人在後面叫他。

他回頭一看,是那位副區長。

“您還有什麽事嗎?”蔣東川問。

副區長眼中似是有幾分不解:“怎麽這麽快就要走了?”

蔣東川說:“調查比我們預想中要進行得順利,剩下的工作我們回局裏做會更方便一些,如果後面案件有什麽進展我會通知您。”

說完強行和男人握了握手,轉身上了車。

“快開車。”蔣東川這三個字一出,原本擠在後面的三個人立刻放棄了搶空間大戰,楞了一下,然後突然開始狂笑。

被吓成這樣,可以說是十分狼狽了。

“蔣隊,沒想到你也有這麽一天啊。”有頭兒的吩咐,李華把賽車開得跟GTA5似的,一陣塵土飛揚地上了國道。

“也難怪。”方家榮笑得方臉都快扭曲了,“那個副區長,從中午到現在打了至少十幾個電話,一會兒找人送礦泉水,一會兒又親自買水果的,要不是家裏小女兒才上小學,估計還得捧在手裏送過來和我們隊長結個親家呢哈哈哈哈!”

“那我們隊長豈不是虧大了?”井翔也跟着湊熱鬧。

“沒事沒事,我看汪小湖挺喜歡蔣隊的,不如讓蔣隊再等她二十年吧!”李華也狗膽包天地開起了蔣東川的玩笑,“就是不知道二十年以後我們體脂百分之十的勇猛隊長是不是還‘雄風依舊’啊!哈哈哈哈!”

汪小湖拾起手邊的抱枕,從後面“啪”一下拍到李華臉上。車子搖晃了一下,然後又走回正軌。

“閉上你的臭嘴,辣雞,好好開車吧。”——First blood!

蔣東川不輕不重地瞥了他一眼:“二十年以後你再來找我,我讓你試試我是不是還‘雄風依舊’。”

Double kill!

李華受到了肉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開車手法也漸漸飄忽,車子就這麽東倒西歪,索性最後是一路安全地回了警局。

反正下車的時候,汪小山快被他晃吐了。

早早帶着證據回來的老唐正在和吳曼坐在辦公室裏讨論案情,聽到腳步聲就轉頭看向門口,就看見蔣東川帶着其他人走進來,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尤其是汪小山,嘴巴緊閉,臉色發青,瞳孔中隐隐有怒火。

“案子很難辦嗎?”老唐貼心地走上前,“要不看看證據這邊的分析報告?還有小吳的屍檢報告也出了,我們剛才還在讨論幾個疑點,對你們一定有幫——”

他還沒說完,汪小山就捂着嘴沖了出去。

天哪,事态嚴重了。

他和汪小山認識四年,看她從一個上蹿下跳的野丫頭變成現在一個上蹿下跳的野女人,她還從來沒情緒這麽激動過,甚至都哭了!

老唐看向其他人,大家都悶着頭不說話。老唐的心裏不禁燃起熊熊怒火——一定是案子沒有進展,或者是在南信新村那邊受什麽委屈了才會這樣!他就說,窮鄉僻壤出刁民,那些——

正想着,汪小山扶着門框回來了。

臉上還帶着眼淚。

老唐趕緊迎上去,給她遞上毛巾。

汪小山接過毛巾胡亂擦了擦臉,低頭嘟囔了一句話。

“什麽?”

老唐湊上前。

汪小山咬牙切齒:“麻痹的狗華,車技太差了,晃得老子把中午飯都吐出來了......”

老唐:“......”他剛才腦子裏都在想什麽?案子沒有進展?受了委屈?

汪小山把毛巾塞進他手裏,沖他感激一笑:“謝謝啊老唐。”然後扒拉着自己頭發朝着自己的座位走過去,經過李華的辦公桌的時候還腳底下一頓,伸手飛快抽走了李華的凳子!李華一個沒反應過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草泥馬汪小山你個皮猴子老子宰了你!”

“來啊來啊怕你啊!”

“噼裏啪啦咣咣咣——”

老唐:“......”

我向窮山惡水生活的善良百姓道歉!對不起誤會你們了哦!

該喝水的喝水,該眯一會兒的眯一會兒,總之半個小時後,大家全都坐在了蔣東川的辦公室內。

“哎呦~~~”汪小山捂着肚子躺在沙發上,“我不行了,我看我今天要早下班回去歇着了——”

“局長剛才親自打電話過來,說就算加班加點也一定要盡快破案,除非家裏發喪否則不準請假。”蔣東川從外面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在沙發上躺着的那個人的耳邊拍了兩下手,“他還說我們每倒下一個,他就從別的隊抽調出人來補上。案子一定要破,但誰破的無所謂。”

此話一出,剛才還在嚷嚷着“這吸血鬼單位瑪德辭職”的某人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起來,在衆人的注目下健步如飛地走到長桌邊,拉開凳子坐下:“咦,好像突然不難受了呢!”

其他人:“......”

蔣東川:“咳咳。”

老唐翻開自己的報告:“那我先說。根據南信路派出所提供的現場證據和我們的現場勘查來看,發現屍體的荒地就是案發的第一現場。死者死前所穿的衣物是南信二中的夏季校服,除了從肩膀處提取到的一枚死者父親的指紋外,其餘全都屬于死者本人。不過我們在死者的面部有一些發現。”

吳曼配合他在大屏幕上放出一張死者臉部在紫外線燈照射下拍攝的傷痕照片。

“死者臉色兩側有兩個紅色的淤痕,應該是曾經被人單手掐過臉頰。”她說。

老唐接着說:“我們檢測到,兇手和死者的身體接觸并不多,除了臉上的這兩塊淤痕,并沒有留下別的痕跡,兇手很小心,但還是被我們看出了破綻。”

“第一,兇手行兇的時候,帶的是棉線手套。”

“第二,我們在臉頰淤痕對應的皮膚上,化驗出了甲醛、烷基酚多元醇及松香的成分,也就是印刷油墨的原材料,是一種松香改性酚醛樹脂。這種樹脂的特點是具有良好的溶劑混溶性,在紙張上的快速釋放性和印刷過程中的良好的适應性,因此多被用在高檔膠印中。”

老唐說完環視一圈,發現幾乎所有人眼前都是一片茫然,就差頭頂四個大字“你在說啥”。

于是他收斂起自己的裝逼光環,假裝咳嗽了兩聲:“通俗來講,就是我們在死者的皮膚上發現了印刷用的高檔油墨,這種油墨可能是通過兇手所帶的的棉線手套傳遞到死者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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