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舊事重提(04)

汪小山聞言,摸了摸下巴,問:“從您家去買醋的超市距離多遠?”

李英梅的父親皺了皺眉頭:“出了門往左拐,下一個路口就是,來回用不了十分鐘。”

“來回用不了十分鐘。”汪小山說,“您說您讓您的女兒出去買醋是在六點半左右,您和兒子出去找她是八點,中間隔了一個半小時,這段時間您在做什麽?”

“我女兒她......”中年男人頓了一下,“她平時經常自己偷跑出去找同學玩兒,這次沒回家,我們也以為她是去找同學了,所以沒怎麽在意。後來過了一個小時才覺得不對勁,他哥又給她同學打了一圈電話,誰知道根本沒人見過她,我們才想起前兩個月出的那個事兒,就趕緊出來找,最後誰想到......唉......”

李英梅的父親出去之前,汪小山突然問:“哎。”

男人回頭。

“您不是說等着她的醋做糖醋魚嗎?最後做了嗎?”

李英梅的父親沉默了兩秒鐘,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做了,不過是紅燒的。”

在最後一個人進來之前,汪小山和蔣東川在一起整理之前問的筆錄。

蔣東川這個人本來話就不多,除了該說的,其他都不說。而汪小山則是一肚子話憋着不想給他說,可奈何房間裏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她只能眼珠子轉了好幾輪,才深吸一口氣,擡起手指戳了戳身邊的男人。

“喂。”

男人側過臉看她:“怎麽了?”

“你覺不覺得,剛才我們問的這幾個人都有點問題?”

蔣東川停下手裏的工作:“你懷疑他們幾個有可能是兇手?”

“那倒不是。”汪小山若有所思,“但很肯定的是,他們絕對都有所隐瞞。”

“第一位昨天晚上發現屍體的男人,他手上有傷,比起樹枝劃痕,更像是被人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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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進來的兩個月前發現屍體的女人有兩個地方值得懷疑。一是她說看到屍體的時候,屍體渾身是血,可是現場照片顯示,當時屍體上的傷痕都是淤傷,□□雖然有撕裂但出血量并不足以造成‘渾身是血’的視覺效果。第二——”

“第二,你遞給她水的時候,她雙手有些發抖,而且從一開始進門到出去,她是最緊張的一個。”蔣東川補充道。

“別搶我話!”自己發明的“送水審問法”被識破,汪小山惱羞成怒地呵斥。

男人笑了笑,表示洗耳恭聽。

“再說那個李英梅的父親。”汪小山說,“女兒出去這麽長時間,還有工夫和兒子在家做紅燒魚?別的不說,這個重男輕女太嚴重了,估計閨女從小在家也沒少受冷落,說不定身上還有他爸打的陳年舊傷......你看我幹什麽?”

蔣東川收回自己的眼神:“沒什麽,覺得你說得很好。”

汪小山“嗤”了一聲:“不懷疑我的能力了?”

男人低聲笑:“我怕我再不說點什麽,你會懷疑我的能力。”

他從地上撿起一個文件夾打開,裏面是兩個月前死者周小燕遇害的時候,南信路派出所給做的所有證據和口供的記錄。

“周小燕的母親在錄口供的時候曾經說,自己的女兒身上帶着一只過年的時候她剛給她打的金手镯,而當時在現場沒有找到這只手镯。因此南信路認為,這只手镯應該是兇手在行兇後将其拿走的。”

蔣東川長臂一伸,把攝像機摘下來,回放剛才錄制的內容,在有中年女人出現的地方暫停了一下。

“你看這裏。”他指了指屏幕上的一處。

屏幕不大,汪小山湊得很近,才發現其中端倪。

“她的手腕這裏好像有一道紅色的勒痕。”

蔣東川看着女孩毛茸茸的腦袋擠在自己胸前,擡手略有些不自在地把她推開。

汪小山皺了皺眉頭,還想扒上去看,男人索性就把攝像機塞到她懷裏。

“周小燕十五歲,且體型纖瘦。按照她手腕粗細打造的手镯你我這類成年人要想戴進去應該比較困難。偷手镯的人也一樣。”蔣東川不露痕跡地往旁邊坐了坐。

汪小山恍然大悟:“你是說這個女人她之所以緊張,不是因為看見警察,也不是因為回想起當時的場景害怕,而是因為她偷了死者周小燕的手镯,并且還天天帶着。因為手镯并不合她的尺寸,所以手腕會有紅痕。”

蔣東川:“這目前只是個看上去合理的推測。”

他讓汪小山把錄像調到三十分鐘後,是發現李英梅屍體的那個男人。

“李英梅的死亡時間是昨天晚上的九點到十點。我故意問他昨天晚上七點到九點他在做什麽,當他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明顯有一個松了一口氣的動作。”蔣東川指指屏幕。

可是汪小山來回看了五遍,也沒發現他說的“松了一口氣”。

“他雖然有可能不是直接傷害李英梅的人,但他也很可能當時看到了什麽。”男人說,“讓李華別放他們走,這幾個人務必都要帶回局裏再仔細問問。”

汪小山低頭給李華打電話:“哦。”

最後一個。

他進來的時候汪小山正在打電話,蔣東川也側着身重新把攝像機裝回三腳架。等他們做完手頭上的事,就看見一個背對着他們的男人正在關門。

男人身上穿了一件灰撲撲的背心和短褲,露出來的四肢可以用“骨瘦如柴”來形容,皮膚黝黑,還有點駝背。

這就是當初南信路派出所鎖定的犯罪嫌疑人——楊桂。

等他轉過身來,汪小山正準備倒水,就看見身邊男人的臉色突然一變,眉頭深深擰起:“你怎麽在這裏?”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呃......”汪小山問,“你認識他?”

蔣東川盯着對面男人的臉:“楊貴。”

汪小山低頭看了看檔案:“沒錯,就是楊桂。”說完還朝他招招手,“來,您請坐在這兒。”

楊貴被人認出,卻絲毫沒有任何反應,而是平靜地在蔣東川對面坐下。

“蔣隊長,好幾年沒見了,你比以前胖了一點。”楊貴的聲音一聽就是抽了幾十年煙的老煙嗓,牙齒也黃得不像樣。

胖?

汪小山看向身邊的男人——她看過他的體檢表,一米九的身高一百五十斤,體脂百分之十,可以說是十分标準,怎麽也和“胖”這個字沾不上邊。

不過她再看楊貴的身板......嗯,還是她最胖。

蔣東川點點頭:“我早該想到的。”他把手裏的本子往旁邊一放,汪小山也配合地關了攝像機。

“那天碰見了她,我就該想到你也在蕪城。”他頓了一下,“你們倆住在一起?”

“她是我媳婦兒,當然跟我住一塊兒。”楊貴想從口袋裏摸煙,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蔣東川掃了他一眼:“都沒錢吃飯,還有錢買眼?”

楊貴楞了一下,搖搖頭:“我這身子前些年都給糟蹋完了,吃什麽也補不會來,估計也每兩年可活的,還不如抽抽煙,混混日子,多攢點兒,以後留給小英......”

汪小山眼皮一跳。

“你以為她會缺錢?”蔣東川冷冷地說道。

楊貴也意識到自己說了傻話,頻頻點頭:“是我說錯了,我是想多攢點兒錢,留給我媳婦兒。”

“你們賺再多錢都沒用。”蔣東川居高臨下地盯了他幾秒,然後扔下這麽一句話。

“好了,開始吧。”

攝像機重新打開,對準那個瘦骨嶙峋的男人。

“先說說,你自己覺得自己為什麽會被當做嫌疑犯。”蔣東川說。

楊貴本來也不知道,可派出所的民警前後找過他十幾次,這兩個月還時不時把他抓回派出所“強化記憶”,那些東西他閉着眼也能說出來。

“六月十五號晚上沒有不在場證明,性-功能障礙,有打架鬥毆的前科,還有吸毒史——”

汪小山終于明白,剛才蔣東川為什麽說他“賺再多錢都沒用”。

雖然她不是緝毒那邊,也幾乎從沒接觸過毒販,但她也知道成功戒毒的概率有多大。就算是在戒毒所強制戒毒成功,出來以後兩個月之內複吸的比例也是接近百分之百。

眼前這個男人,她不認為他會是意志堅強能戒毒成功的那種。

“你現在有什麽要說的嗎?”蔣東川問,“關于六月十五號晚上你到底在哪裏,還有你究竟認不認識死者周小燕,有沒有在六月十五號晚上以殘忍的手法殺了她?”

楊貴搖了搖頭:“我不認識她,也從來沒見過她。”他說,“我和曉紅三個月前才到蕪城,一來就在南信新村最東邊的小樓上花了三十塊錢租了個單間。平時曉紅在城裏打工,只有周末才回來,我在印刷廠給人打掃衛生,和那些工人都沒說過話,怎麽可能認識年輕的女孩?”

“殺人不需要認識。”蔣東川說,“你完全可能一時興起殺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上瓢潑大雨,一陣妖風差點把家裏的紗窗吹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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