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做戲(10)
“緊張什麽, 人都有上前線的時候。”趙晗家門口,老唐遞給井翔一雙腳套。
井翔苦笑:“以前我都是只背黑鍋, 沒想到親自下海幹壞事是這種感覺。”他摸摸胸口,心跳很快。
老唐看了他一眼, 恨鐵不成鋼,“翻個垃圾桶而已,幹嘛搞得像要去做賊似的。”
井翔套上手套腳套, 口罩挂在耳朵上:“都怪蔣隊,翻個垃圾桶而已,說得那麽邪乎, 搞得我以為要來翻趙晗家呢。”
一邊說一邊翻開綠色垃圾桶的蓋子, 一股子酸氣撲面而來。
“嘔——”井翔幹嘔兩聲。
老唐神色如常,拿着大鐵叉在裏面攪了攪:“這垃圾估計三四天才清一次, 啧啧。”
“嘔,我說。”井翔五官蜷縮着擡頭看了一眼,“這個樓裏有十幾戶住戶,公用這一個垃圾桶, 你這麽翻太費事了。”
“有何高見?”
“高見談不上,嘔......就是趙晗平時要上班, 不會有時間照顧李棟的吃喝, 如果李棟真的在這兒住過,那他不能出門,最方便的辦法就是叫外賣。”
老唐:“我記得李棟以前在學校食堂當過大廚,他不能自己做飯嗎?”
井翔指指樓上的排煙管:“這是趙晗自己的房子, 趙娜娜死之前他就住在這兒,周圍鄰居應該也清楚他們家的事。另外,這種老式小區油煙機的管道都在外面,家裏沒有人但有油煙冒出來,會惹人懷疑。”
井翔一邊說着,一邊從手機上點開一個外賣軟件,定位到現在這個位置,下面立刻出現了一豎排外賣店的名字。
“找找塑料袋或者飯盒,注意上面的印記......嘔......應該會有收獲。”他掀開口罩想透透氣,誰知道進來的又是一陣惡臭,“嘔......還有,他們有可能吃泡面,泡面盒子也帶回去。”
井翔說完,撐着牆緩了一會兒。
“你沒事兒吧?”老唐看他狀态不太好,“要不你去外面透透氣算了,順便幫我望風。”
井翔:“嘔......我正有此意。”
說完就頭也不回,搖搖晃晃走到院子裏,冷風吹過,他掀開口罩深吸一口氣,總算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淩晨0:32分,兩個男人不在家摟着老婆睡覺,反而在人家樓下翻垃圾桶。井翔摸摸口袋拿出煙盒,給自己點了支煙。
剛抽了兩口,感覺自己肩膀被拍了兩下。
井翔以為是老唐,擡手把肩膀上的爪子拍了下去:“來了來了......”
轉身,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同時鼻尖傳來濃濃的酒氣。
“哥,哥們兒。”男人眼眶發紅,井翔後退一步,肌肉緊繃,做出防禦的姿勢。
“別,別害怕。”喝醉酒的男人擺擺手,磕磕絆絆地說,“我,我只是提醒你,這地兒,不能抽煙。”他一邊說,一邊指着旁邊。
井翔這才注意到,他旁邊對着一堆紙箱。
在餘光掃到紙箱後面的一處時,他的眼睛突然一亮。
醉酒男人看他滅了煙,轉身就想走,卻被井翔一把按住肩頭。
“兄弟。”井翔松開手,指着紙箱後面,“那是什麽地方?”
男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瞥了一眼靠近地面的牆上那幾排鐵欄杆:“地下室啊。”他撓撓頭,有點不耐煩的樣子,“這樓太老了,地下室每家都有,但很少有人用了。”
他轉身繼續晃晃悠悠地走,井翔也沒留他,反而是盯着那兩根露出的鐵欄杆出神。
另一邊,老唐翻完垃圾桶,把裏面的泡面盒子和快餐袋子都收了起來,扔進車子後備箱。去找井翔的時候,發現他正面朝牆蹲在那兒。
怪詭異的。
老唐拿剛才翻垃圾的叉子捅了捅他:“哎,老二,中邪了?”
“老唐,你記不記得出門之前蔣隊是怎麽說的?”深夜裏,井翔的眼睛仿佛在發光,臉上渾噩的神态一掃而空,“注意地下室、車庫、廢舊的小屋。”
他擡手指指紙箱後面的鐵欄杆,“趙晗家這麽巧就有個地下室,去看看?”
老唐湊過去,打開手電筒照了照,摘下手套換了一雙新的。
“行啊你。”
兩個人走進樓洞,順着一樓繼續下去,兩個手電筒把地下照得透亮。
順着一排鐵門找過去,終于在鏽跡斑斑的門框下方找到對應的門牌號。
“319,這個是!”
老唐把手電筒咬在嘴裏,蹲下身觀察地下室的鐵門。
“鎖和門面上落了不少灰塵,看來是很久沒開過了。”
“能開嗎?”井翔問。
老唐看了一圈,搖搖頭:“很容易被發現。”
再怎麽說他們現在也不是合法抄家,懷裏沒有那張批條就是不好直接下手。
“哎。”井翔拍拍老唐肩膀,“你從這兒開着手電,我出去看看對應的是哪個鐵窗。”
說完就小跑出去,回到那堆紙箱旁邊。
他把箱子一個個挪到一邊,在挪到第三個紙箱的時候,就看到滲出的手電筒的光。他打開手電筒閃了兩下,對方那邊光立刻暗了下來。
井翔在地上撲了一張塑料布,然後跪爬在地上,俯下身打開手電筒,朝鐵窗裏面看去——大概十平米左右的大小,東西不多。左邊一個破沙發,右邊是個桌子,地上還有一些散亂的垃圾。
手電筒照過去可以看到上面覆滿灰塵。
“我現在開始有點兒毛骨悚然了。”老唐摸摸手臂,“你說會不會真讓蔣東川這小子說準了?”
井翔搓搓手:“你的魯米諾能噴多遠?”
老唐:“......你當那是灑水器呢?”
手電筒的光盡量照到每個角落,“看樣子很多年沒進去過了。”他關了手電,“先回去吧,看他們那邊審處什麽,說不定能用這個詐一下趙晗。”
兩人回到局裏的時候,辦公室只有白蘿貝一個人。
“蔣隊和小山呢?”井翔在門口沒進去。
白蘿貝:“審王莉呢。”她看男人只露了半邊身子,納悶地問,“怎麽不進來?”
井翔把手裏碩大的證物袋往門口的方向拖拖:“我先和老唐一塊兒放下這堆東西再回來。”他問,“對了,地下室的事兒說了嗎?”
“說了。”白蘿貝比了個“OK”的手勢。
02:32分,李華的電話打了過來。
沐霖和蕪城之間并不遠,為了方便最後還是選擇開車過去,路上三個小時。傍晚十分兩個人就到了市區。但是王莉老家在沐霖東邊,所以又折騰了一個小時,到晚上八點多,車子才在土路上颠颠簸簸進了村。
白蘿貝敲敲審訊室的門,汪小山走了出來。
“李華電話。”
“喂。”
“小山,我們這邊基本已經摸清楚了。”李華聲音十分疲憊,“王莉家有一間二層小樓,沒有地下室。至于沒主的小房子幾年前還有幾間,但後來又建新農村又修路的就全給拆了。”
汪小山“唔”了一聲。
“王莉他爸說,王莉自從到了蕪城以後,每年基本都只是過年時候回家,每次呆的時間不會超過一個星期。而且他們也從來沒聽說過趙娜娜和蘇康這兩個人。”李華說,“具體情況等明天早上我再問問,不過我覺得,應該不是王莉。”
汪小山若有所思:“村裏人際關系比較簡單,要想隐藏一個人長達兩年,而且還要虐待他到重傷需要去醫院那麽嚴重的話,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她說,“你和師傅好好休息,我把情況和蔣隊說說,看下一步怎麽辦。”
“好。”
然後兩邊就收了線。
汪小山按了按太陽穴,轉身朝審訊室的方向走,卻被白蘿貝伸手拉住手腕。
她眉心微皺,回頭垂眸看她。
白蘿貝晃晃手機,眼裏有一絲欣喜。她的手機正在震動,有個人正打電話進來。
“是趙娜娜的鄰居。”她說,“一起聽完再走吧。”
說着就接通電話,按下免提。
“張先生您好。”白蘿貝開口。
電話那邊還帶着混沌的睡意:“警察同志,你是不是給我打電話來着?”說完還打了個哈欠,“抱歉,我上午剛出差回來,睡了一覺,沒聽見電話響,有什麽事嗎?”
“是關于十五年前的事。”白蘿貝開門見山,“您還記得您看到奔馳的那晚,有沒有聽到隔壁有吵架聲?”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鐘,突然“啊”了一聲。
“對,對,是有吵架聲!”他說,“我記得那天晚上樓上有人吵架吵到很晚,一直到淩晨才停。後來到早上七點多的時候又有吵架的,所以我才早起下樓透氣,看到了那輛奔馳車。”像是記憶匣子被突然打開,電話那邊滔滔不絕,“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到處都吵架,吵到半夜那家好不容易消停了,早上起來另一家又開始吵,真是鬧心......”
“等等。”
汪小山突然打斷了他的,“您說,早上起來吵的是另一家?”
電話那邊的男人愣了一下:“不好意思,你是哪位?”
“我是值班刑警我姓汪。”她的語氣有些急促,“請您回答我的問題。”
“哦......”男人的語氣聽上去似乎有幾分茫然,“是啊,是另一戶啊。女人的聲音完全不一樣。晚上吵架的那家女人聲音挺尖挺細的,早上起來吵架的那家人裏面的女的聲音有點兒中性。”
他說,“後來我還勸我朋友,說這地兒太吵了,讓他早點兒搬家來着。”
“您記得這麽清楚?”
“因為我那朋友沒過多久确實就搬家了,我還拿這件事調侃過他,說他成天聽那些家長裏短,早晚有一天得神經衰弱。”
汪小山抓着手機的手緊了緊,又問了一遍:“您确定,那天吵架的是兩家人嗎?您只是聽到女人聲音不一樣,男人呢?”
電話那邊的張先生愣了一下:“男人聲音都差不多吧......其實具體什麽聲音我也不記得了,但只記得當初我是因為覺得女人聲音差的太多,才判斷這是兩家人的。”
汪小山轉頭看向審訊室的方向,心提了起來——她記得趙娜娜的聲音是甜美的,那個又尖又細的聲音應該屬于她。
那麽,另一個聽上去有些中性的女聲,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