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也是。”江言笑很快接受這個說法。畢竟李玄清乃上真境境主,上真境無論闖入什麽,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主動道:“仙尊,今日我們練什麽?快開始吧。”
如果說昨日江言笑還消極以待,今日他已心态大改,躍躍欲試。李玄清也準備教他新的法術,即如何運氣,将體內靈力化作外用。
李玄清彎腰捧起一把雪,攤開掌心。他并無任何動作,掌心松軟的雪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來,化作一柄短刀,刀尖正懸于掌心之上。
這柄短刀刀刃雪白,薄如蟬翼。江言笑毫不懷疑,自己只要輕輕碰一下,就會被劃出一道口子。
“靈氣不光能為你所用,還能駕馭外物。”李玄清松了手,那柄短刀并沒有掉落,而是嗖一聲飛出去,直直沒入石牆之中,“當心定神凝,抱元守一。以意禦氣,方可連通自如。”
以雪化刃,竟有這麽大的威力?
江言笑嘆為觀止,更迫不及待想試試。
他有學有樣,也抓起一把雪,握在手心。
李玄清道:“攤開。”
江言笑連忙張開五指,自發收氣,免得還沒學會法術雪就化了。
“你已學會在體內周轉靈力,現在要學的,是如何駕馭身外之物。”李玄清道,“首先,當靜心屏息,消除內外之見,将這捧雪視作自己的一部分。”
江言笑心中默念,雪就是我,我就是雪。
李玄清:“接着,運轉內腑之氣,沿經脈運至掌心。”
江言笑只覺一股熱流從丹田上升至任督二脈,又沿手太陰向下,彙聚在手心。
“砰!”極輕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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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笑手心的雪突然炸開,濺了他一頭雪渣。
江言笑、李玄清:“…………”
江言笑連忙抖掉身上的雪,又拍了拍手,重新捧起一掌雪。
李玄清看向他:“知道自己方才錯在哪兒了嗎?”
“嗯!”江言笑道,“運氣不穩……我太心急了。”
李玄清颔首。江言笑再一次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掌心。
這一次,他仔細感受靈氣的運轉,從丹田開始,仿佛無數條小溪彙聚成一條河流,靈氣凝聚,逐漸變得洶湧。
江言笑将右手內關穴想成入海口。如此,當靈氣運至手腕,奔湧的河水一下子散開,如大江入海,變得平緩而深厚。
他在心中道,我不鑄刀劍,不妨造點別的。
淡淡的白光環繞住積雪,塌軟的雪花忽地漂浮起來,化作點點碎螢。江言笑的掌心仿佛一個小小的世界,雪花飄舞旋轉,慢慢聚攏,凝結成一個小小的人兒。
因第一次運用這種法術,江言笑造物造的并不精細。這個迷你版的雪人只有圓滾滾的頭身,卻無五官手足,勉強看得出是個人形。
李玄清盯着那個雪人,道:“這是什麽?”
江言笑狡黠一笑:“大概是……一個雕像。”
李玄清身形一僵,看向江言笑,又很快收回目光。
江言笑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他用餘光打量李玄清,在心中對比掌心小人與李玄清的模樣。
還是差的太遠,江言笑想,不論是太微清尊的相貌亦或是他的神韻,都太難刻造了。
他試圖更精準地控制靈氣,想給雪人按上鼻子眼睛,最終卻只在雪人頭上畫出了兩條橫線和一個歪歪扭扭的圓圈,權當作簡易的五官,看上去頗為滑稽。
雪人:—o—
江言笑:“噗哈哈哈!”
他捏雪人、畫五官時,李玄清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等到江言笑噗嗤笑出聲,李玄清終于确定,一切只是巧合,江言笑并未察覺。
袖中手指松了松,李玄清道:“為何要造雪人?”
江言笑:“因為可愛啊!”
李玄清眼角一跳:“……放下。”
“好吧。”江言笑戀戀不舍地将雪人放在雪地上,偷瞄一眼李玄清。
等他學藝精湛了,定要造個更好的!
江言笑又試了幾次,沒敢再造雪人,捏出了一只矮矮胖胖的禿頂雞、一條粗細不一的“蚯蚓”,對李玄清道:“這是小白,這是一串紅。”
李玄清:“……嗯。”
江言笑話音一轉:“仙尊,你知道一串紅指的是誰?”
語氣用的是疑問句,心中确是肯定句——方才他可是在冰池給一串紅取名的。
李玄清淡淡道:“還能是誰。”
畢竟擅闖上真境還活着的火蟒,世間僅此一條。
今天李玄清雖看上去還是冷冷淡淡的,但一直沒阻止江言笑胡鬧,等他用馭物之術玩了個夠,才打發江言笑出去跑圈。
江言笑:“得令!”遂一路飛奔,跑過一望無盡的歸元境,來到他的大本營。
萬象境生機勃勃,四季如春。江言笑在樹林裏撒野飛奔,到處尋找能吃的藥材。
等他袖中塞滿人參,外袍也裝的鼓鼓囊囊,他忽然意識到,哪怕萬象境在雲浮山內,也鮮少見李玄清過來。
他似乎習慣了一個人,一個人修煉,一個人喝露水,一個人鎮守在上真境,終日對着巍峨冰峰與茫茫雪原……
江言笑不禁想,雖然他只是一個過客,但總歸與李玄清有過這麽一段“相依為命”的時光。
也是緣分。
就像李玄清為他造冰池,他也可以為他做些什麽——于是這晚,江言笑特意做了三菜一湯。
菜是幹煸槐花、清炒紫蘇、酸棗覆盆子,湯是人參白茅湯。
他特意将一串紅從冰池召喚來,令它待在竈臺下,專門負責生火。一串紅可比沒靈性的柴火好使多了,江言笑想要大火或小火,不過一句話的事兒。
有了一串紅在,保溫也不是問題。江言笑将熱氣騰騰的飯菜漸次擺在石桌上,道:“仙尊——請!”
李玄清颔首:“坐。”
兩人吃飯時都不多話,面對着面,一時間石屋中只餘木箸湯勺與碗碟的碰擊聲。
李玄清吃飯速度快,且飯量不小,但不知怎麽的,他就是能用疏離而矜雅的姿态,在短時間內幹掉一大鍋食物。
江言笑一邊小口扒飯一邊偷偷觀察他,心裏啧啧稱奇,又覺賞心悅目。
這一次,李玄清吃的似乎比往常還快。沒有狼吞虎咽,也沒有風卷殘雲,碟中菜肴轉眼便少了一半,李玄清的碗空了。
他特意給江言笑留了一半,然後放下筷子,默默看向江言笑。
江言笑:“……”
他本只求飽腹,吃得又慢又少。此時李玄清特意為他留菜,他總不能不識好歹。
好在今天事事順心,心情甚好,連做出的菜都仿佛比往常好吃了幾分。江言笑頂着李玄清的目光,越吃越快,腮幫子鼓成了松鼠,終于花了不到平時一半的時間吃完了。
他站起身,準備收拾碗筷,沒想到李玄清也豁然起身,擋在了他的對面。
江言笑:“……”
李玄清沒有挪開目光,江言笑覺得自己快要頂不住了。
指腹捏住筷尾,江言笑遲疑片刻,道:“仙尊……你還有什麽吩咐?”
李玄清:“跪下。”
江言笑:??!
如果有什麽可以形容那一刻他的心情,那仿佛是一只正在午睡的貓被踩了尾巴,渾身上下的毛瞬間炸起——我做錯了什麽,你二話不說就讓我下跪?
江言笑并不打算屈服。他抿了抿唇,小聲但堅定道:“男兒膝下有黃金!”
“……”李玄清頓了頓,冷冷道,“你要師父,還是黃金?”
江言笑一下子瞪大眼。
旋即,他膝蓋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李玄清:“……”
江言笑整個人都是蒙的,以為自己活在夢裏。大腦一片空白,江言笑好一會兒才回神,試探地喊道:“……師父?”
李玄清:“……嗯。”
江言笑又炸了,不過這次是開心的。
李玄清看着他傻樂的樣子,面色難得柔和了些許。他道:“還記得‘三問’嗎?”
江言笑忙點頭:“當然!”
何為劍,何為道,持劍何如。
他的回答是,劍為百兵之君,道為天人合一。
若持浮生劍,當入紅塵,歷世事……以劍證道,萬死不辭。
“很好。”李玄清道,“記住你說的話,用行動來證明。”
他擡起手,虛虛一握,一柄流光璀璨的長劍出現在他掌心。
“此乃浮生劍。”李玄清将長劍授給江言笑,江言笑雙手接過,“從今日起,你便是我李玄清的徒弟。”
江言笑将浮生劍舉過頭頂,俯身叩首三下:“多謝師尊!”
他擡起頭,綻放出大大的笑容。
李玄清被那笑容晃了眼,凝滞片刻,才道:“起來吧。”
江言笑提劍起身,心裏美的不行。他将浮生劍拿到眼前細細地看,越看越覺得這柄劍巧奪天工,實屬劍中絕品。
等看了個夠,他忽地想起什麽,眼珠一轉,目光落在李玄清眉心的冰棱紋上。
原著中道,太微清尊早已人劍合一,而那柄天下第一劍——太微劍,便凝于他的眉心。
江言笑早就想知道太微劍究竟是怎麽幻化無形的,如今時機正好,他仰起頭,對李玄清道:“師尊,我一直很好奇,太微劍到底是什麽樣的。”
“能給我看看嗎?”
李玄清:“……好。”
他擡起手,掌心向上,像個邀請的姿勢。江言笑一直與他面對面,距離不過一尺,見李玄清的動作,不知怎麽地腦子一抽,将手搭了上去。
李玄清:“……”
江言笑:“……”
李玄清:“…………”
江言笑:好像有哪兒不對?
下一刻,李玄清眉心冰棱紋一閃,太微劍憑空出現在兩人貼合的掌心之中。
江言笑只感覺到一瞬間的溫涼與柔軟,回神後,掌心只餘一片徹骨的寒。
“哈哈、哈哈……”江言笑觸着太微劍的劍刃,渾身都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