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官宣
等黎晚收拾好一切, 已經是半小時之後了。
然後他們出門,到路對面吃川菜。
辣子雞丁,回鍋藕, 麻婆豆腐, 毛血旺,紅糖糍粑, 冰粉……各式各樣的碟子陸續上桌,把原本空空如也的桌子填的滿滿當當。
黎晚卻遲遲不動筷:“你要和我聊什麽。”
潮生給黎晚夾了片藕:“先吃飯。”
黎晚頓了頓,拿起了筷子, 在眼前的小碟子上嗑了一下,把筷子弄齊,才夾起那片藕吃。
一頓飯吃得相顧無言。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潮生才說:“如果你中途愛上別人, 可以随時和我離婚。”
黎晚明顯一頓, 然後她放下筷子,看着潮生:“還有嗎?”
“還有……”潮生沉吟, “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這話應該我說吧。”黎晚笑,“你現在後悔, 還來得及。”
潮生搖搖頭。
黎晚問他:“為什麽突然就想通了。”
潮生擡眼盯她:“你說得對, 短時間內, 你是最好的選擇。”
不得不說,她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多年的朋友,她見證了他一段失敗的暗戀, 也親眼目睹了他那段不能被稱之為初戀的初戀,她知道, 如果不是因為愛, 他不會踏入婚姻, 耽誤別人一生的幸福,還給自己徒留一地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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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我不會和孫維維一樣中途愛上你,讓你負疚的。”
黎晚深知潮生對愛敏感。
尤其是孫維維那一段,原本最初只是一場交易,他們各懷鬼胎,并不相愛,可最後孫維維動心了,他就果斷提出分手。
他這樣的人,最害怕的不是被愛,而是還不起愛。
“我也是。你想怎麽懷念李微印都是你的事,我不會過問。”
潮生并不知道黎晚心裏想了什麽,他只知道,他們現在是在交易,而交易是不能動感情的,她處處提醒他,他也得有所回應。
黎晚聽潮生這麽說,斂眸點了點頭。
很長一會兒大家都沒說話,黎晚拿勺舀了兩口米飯吃,忽然一笑:“話說,我怎麽覺得你不實誠啊?”
潮生看她,用眼神示意疑惑。
黎晚微微傾身,笑得諱莫如深:“确定不是因為我好睡才願意結婚的?”
潮生呼吸滞了滞。
黎晚更暧昧了:“我好睡嗎,江老師?”
“黎晚。”潮生淡淡警告,“這不是在酒店。”
“你還想再回酒店?”黎晚問。
潮生秒回:“我沒說。”
黎晚噙着笑:“你沒說,但你想。”
“……”潮生說不過她,話堵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幹脆起來去結賬。
酒店自然是不能再回的。
潮生還記得黎晚來着月經。
出餐館之後,潮生到奶茶店給黎晚買了杯熱飲,想到她下午喝了很多酒,就沒讓她開車,而是打車把她送回家。
路上黎晚和他商量:“我們什麽時候告訴大家?”
“你說呢。”
“依我看,就說我們已經秘密戀愛半年了,我就是為你才回國的,然後再戀愛幾個月就結婚吧,我不喜歡訂婚,咱們之間也沒必要每一步都走完。”
潮生仔細想了想她說的話:“嗯,聽你的。”
黎晚聽他這麽說就笑:“你這話說的,讓我感覺,你就像真的愛我一樣。”
“……”潮生嘴巴緊抿,目光沉沉,“我尊重你還不行。”
黎晚撇撇嘴,沒說什麽。
很快就到芳汀了。
這會兒雨已經歇了,空氣正好。
隔了老遠,就看到前面黎晉東和陳柔手挽着手在路上散步。
潮生原本不打算下車的,可看到長輩了,出于禮貌還是和黎晚一起下了車。
陳柔看到他們,急切走過來,滿臉堆笑,看了一眼黎晚,又緊緊盯着潮生:“你們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啊?”
潮生微愣,低頭看黎晚。
黎晚恰好也擡頭看他。
兩個人對視一眼,黎晚先轉頭,問陳柔:“您都知道什麽了?”
陳柔哼了一聲:“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們不告訴我,我能知道什麽?”
恰好黎晉東也從後面慢慢悠悠走過來了:“你們兩個是什麽時候的事?”
潮生和黎晚都是一怔。
陳柔和黎晉東等她們兩個回話,等了半天都沒動靜,陳柔都急死了:“哎呀,我今天在酒店看到你們兩個人怎麽抱在一起了?”
話都說這份兒上了……
黎晚硬着頭皮:“媽,你都看見了。”
潮生倒是沉穩:“叔叔阿姨,抱歉,我和晚晚在一起了,這件事本來該早一點告訴你們的。”
黎晚:“我和李微印早分了……”
後來潮生去黎家坐了一小時,按照和黎晚在路上商量的說法,給黎晉東和陳柔交代了一下他們之間的事情。
後來黎晚送他出門。
黎家院外這幾年種滿了花花樹樹,各種顏色的月季花含着雨露在風中搖曳,香氣逼人,鮮豔欲滴。
黎晚站在一叢月季旁,眉眼帶媚:“江老師,很會嘛,那一聲聲晚晚叫的,我差點忍不住給你豎大拇指。”
潮生懶散笑笑:“你以後別叫我江老師。”
“切,還沒嫁給你,這就管上了?”黎晚撇嘴。
潮生皺眉,想起來什麽,回她:“你說這話,也讓我感覺,你就像真的愛我一樣。”
黎晚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不過一兩秒,她就反應過來:“我這個人喜歡開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潮生淡淡“嗯”了一聲:“回見。”
黎晚說:“回頭我們把彼此的生活習慣發過來吧,你不就知道我海鮮過敏,還知道什麽?你連我是熊貓血都不知道吧,以後再露餡了……”
潮生想起那次放孔明燈的場景,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
然後就真正和她告別了。
接下來的一周,過得特別熱鬧。
他們拍了一張合照,在朋友圈官宣。
幾乎是同一瞬間,所有老同學都過來打聽怎麽回事,都怪黎晚人緣太好了。
王冬梅知道這件事之後,高興地連假肢都要甩飛了,晚上問完潮生還不夠,第二天一早又給黎晚打電話,說了一個多小時。
海生的反應更大,他想起之前自己傻呵呵追黎晚就覺得生氣,半夜喝醉了去潮生家裏砰砰砸門,罵他不講理,罵他把人當猴耍……
潮生有點愧疚,但在海生面前,他永遠是當家做主的做派,看海生鬧,他就冷冷說:“你再撒潑,我給你買的那套房子你就別要了。”
海生聽完更生氣,氣得一拳頭把潮生打出了鼻血,後來還怒氣沖沖直接從家裏搬出去住了,惹王冬梅又打電話問潮生怎麽回事。
總之就是一頓鬧。
黎晚知道之後樂得恨不得打滾,連連說:“江潮生,我感覺我拿了小說女主劇本诶,哈哈哈我們大美女就是得被這麽對待……”
潮生:“……”
溫瀾的反應也很大。
她周末請潮生和黎晚吃飯,沒有下館子,而是來她和唐未家,她親自下廚。
溫瀾和唐未早就同居在一起,兩個人打算今年十月份結婚,證都領完了,只差個儀式而已。
溫瀾做了六菜一湯,其中鍋包肉是黎晚親自點的,她還記得少女時代的往事。
開始吃飯的時候,唐未還沒有下班,溫瀾說不用等他,于是黎晚就真的沒有客氣,拿起筷子就夾了一塊肉。
潮生看她這樣,只好也動筷了。
溫瀾問:“你們倆到底什麽時候開始的?”她很是納悶,“我發現你們越來越拿我當外人了,我知道你倆在一起之後,說實話,我沒有很高興,我很失落。”
甚至有點氣他們瞞着她,沒把她當朋友。
潮生無奈,連他都不知道他們早在一起了,溫瀾又上哪知道去?
他舉杯:“我給你賠罪。”
溫瀾白他:“賠罪也不能喝可樂啊。”
黎晚憋笑:“就是啊,江潮生,整瓶白的。”又補充,“55度那種。”
潮生:“……”
總之就是女孩幫助女孩。
說說鬧鬧一陣之後,唐未回家了。
他已經是公司老板了,卻還是喜歡穿時裝,古馳經典款白T恤,衣擺塞進黑色牛仔褲裏,踩萬斯黑白色的板鞋。
他帶了小龍蝦回來。
溫瀾催他去洗手,他吊兒郎當走到餐桌旁,看了眼做的什麽飯,又趁溫瀾不注意親了她一口。溫瀾一怔,伸手要打他,卻被他躲開了。
潮生看他們鬧,莫名心情很好,又想到以後和黎晚結婚的場景,不知道會不會這麽幸福。
想到這個字眼,他怔了怔,不能用幸福,應該用和諧——不知道能不能這麽和諧。
然後他悄然瞥了眼黎晚。
黎晚察覺到了,也看向他,見他臉上沒什麽笑意,目光深深,以為他是在為溫瀾和唐未之間的打情罵俏吃味兒。
想了想,從果盤裏抓了把荔枝遞給他:“給我剝。”
潮生怔怔,心裏莫名滑過一陣暖,這種被管着的感覺,讓他想起小時候王冬梅這麽使喚江大衛。
他很快照做了。
唐未恰好洗手回來:“媽的,你倆可真幸福。”
溫瀾嗔他:“某人好好學學。”
唐未眼角眉梢都淌着笑:“行,我給你剝蝦,你吃不吃。”
溫瀾笑了笑:“這還差不多。”
于是接下來,潮生給黎晚剝荔枝,唐未給溫瀾剝蝦。
溫瀾穿着米白色的棉麻布上衣,松松垮垮系着低馬尾,不着粉黛,黎晚穿玫瑰紅的針織短袖,濃密的黑長直披散在肩後,只淺塗了口紅。
她們一個清冷,一個熱烈,一個像冰山雪蓮,一個像風中玫瑰。
浪蕩而熱烈的唐未選擇呵護雪蓮,清冷而淡漠的潮生卻選擇細嗅玫瑰。
誰能不說,這是命運的安排。
“所以你們到底什麽時候互相有意思的?快給我講講。”唐未問出來。
黎晚嘴裏還嚼着荔枝,想了想說:“說實話什麽時候有意思的真不清楚,就像你和溫瀾啊,之前不也是先隐隐約約有好感,就像撓癢癢似的……我倆也是先有好感,然後疫情期間他挺關心我的,有一次我發燒生病,他給我打了一夜電話沒有挂,我就忽然之間心動了。”
潮生靜靜聽着,他覺得黎晚真适合寫小說,這說謊話的能力,不編故事可惜了。
黎晚又說:“加上我們都多少年朋友了,別的我不敢說,除了溫瀾,他是不是和我最好?”
“是是是。”溫瀾嘆氣,“尤其是大學以後,我都被比下去了。”
唐未倒抽一口氣,瞥她:“怎麽,你還吃醋?”
溫瀾臉一揚:“我們是發小啊,怎麽可能一點點感覺沒有,不過……”她對潮生笑笑,“以後黎晚嫁給你,我還是你關系最好的異性朋友。”
潮生只笑不語。
黎晚又說:“你們還聽不聽故事了?”
唐未又把一只蝦放到溫瀾小碟子裏:“你倒是快說。”
黎晚哼一聲:“也沒什麽可說的,反正就是這麽一來二去好上了,潮生這個人心細,我大大咧咧的,很互補。”
“就像我和唐未,也互補。”溫瀾笑笑,舉起了杯子。
大家又碰了一杯。
老友相聚,不過三杯兩盞淡酒,今朝有酒今朝醉。
後來離開,已經逼近淩晨,路旁的花樹都淺淺睡着。
黎晚和潮生開了輛共享電動車回家,路上小風溫和的吹着,卷着花草和淡淡的海風味道,黎晚張開雙臂,很是惬意:“以前上學你總這麽帶溫瀾回家。”
潮生想到那些場景,不由笑笑。
黎晚又問:“這頓飯吃的不難受吧?”
潮生不明白:“什麽意思?”
“看溫瀾和唐未恩恩愛愛,還要和我假裝恩恩愛愛,挺難受吧。”
潮生頓了頓,想說“你想多了”,默了默又換成:“還好。”
黎晚笑:“那就好。”
然後她點了一根煙,任晚風無聲吹拂,煙霧在風中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