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4 渴望她發現

宮人們應聲将熟睡的孩子們抱起來, 悄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攬月臺上很快歸于一片寂靜,慕容曜回首看着同樣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睡着了的相雪露,面上一時有些晦暗不明。

夜空中的月光化作清輝灑落下來,映在了她的臉上, 顯得她面容的肌膚越發皎白如雪, 睫毛又長又彎, 像小扇子一般被風吹得微微晃動, 在雪白的肌膚上留下深深淺淺的陰影。

唇微微地嘟着,略有些嬌憨的意味,再加上帶着淺淡印痕的眉心,不知是不是在夢裏遇到了什麽,正在不滿撒嬌。

慕容曜注視着她,只是單純地看着, 便看了很久。

其間無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直到夢中的少女在軟椅上一蹭一蹭地翻了個身,扯得肩膀上的衣衫有些滑落,露出了肩膀。

獨将後背留給他, 只是這樣, 便顯得那紗衣下的腰肢格外纖細了。

讓人覺着, 似乎不盈一握。

慕容曜的神色微微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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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借走了慕容曜的帕子以後,相雪露将其帶回去仔細地清洗了一邊,複又晾曬幹透。

原先隐隐留下的淚痕早已消失不見,獨留下白淨整潔的帕面。

她看着上面細細繡好的那個“曜”字, 針腳細密, 紋路優美, 顯然繡這頗費了一番心思。

憶起先皇後,那個在她記憶裏早已模糊的人,相雪露想, 這方帕子一定對慕容曜意義深重。

于是便越發不敢怠慢。

晾曬過後的帕子散發着日光的氣息和特殊的清香,相雪露将它仔細疊好,放置在袖口,準備夜裏去攬月臺時将其還給慕容曜。

後來去了以後,反倒因為與衆人言語,忙着看煙花,而一時忘了這件事。

***

“皇嫂将這方手帕保管得很好。”慕容曜用指尖捏着手帕的角,将之輕輕展開。

銀白色的月光映照在他的面上,于他發頂上的白玉簪上折射出淩淩的光輝,讓他周身顯露出一股更加莫測的氣息。

他的指尖輕輕碾磨着手帕的布面,一下又一下,仿佛在感受着上面的細微紋路和還未消散的熱意。

“朕,該如何報答皇嫂呢。”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俯低了身子,語氣輕慢又随意,末尾卻又有一絲笑意浸潤在其中,透着點冰涼的餘韻。

他耐心地等待了半晌,卻沒有得到眼前人的半句回複。

少女如沉眠的鮮花一樣,正裹緊着自己的花瓣,陷在童話裏的夢鄉。

慕容曜微微地笑了起來。

月色忽然黯淡了幾分,不知何處來了烏雲。

它只好偷偷地,勉為其難地,用另一半的光芒,為人間投遞清光。

***

她的小嘴微撅着,仿佛受了什麽不能言明的委屈。

惹得他在她的櫻唇上淺點了一口:“這便還委屈上了。”

只聽他隐隐約約地笑道:“當真是嬌氣。”

“別這樣。”他附耳對她說道,“她是如此的純潔天真,壓根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可能帶來的後果。

便像是一場風暴本可以早些結束,纖細美麗的蝴蝶,卻偏要扇動翅膀,擾動了空氣,引發了新的風暴。

“記住了,錯的是你。”他說道。

***

子時的煙花準确地按時綻放,将深遠的天幕再一次染上金白色的光亮,若是耳朵靈敏的,還可以聽到遠方京城百姓傳來的歡呼之聲。

這是花朝節的最後一日,以子夜徹底的狂歡和無邊的絢爛作為節日的終點。

按照嘉朝慣例,此時都要與枕邊之人一同度過,享受盛大煙火的同時,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夫婦和順。

煙花的亮光照亮夜幕,照亮攬月臺的時候,他正将他的輕吻落在她的頰側。

火光亦同時照亮了他們的半張面龐。

他用不知道誰能聽到的聲音,道:“願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與白日裏朝堂之上冷肅發寒的帝王威壓不同,此時,盡是虔誠與溫柔。

他望着她皎白的臉頰,微微用指腹摩挲了她的臉。

“真是,如水做的人兒。”他微微地嘆道,“只是不知道,心,又是什麽做的呢。”

此時的高臺,無邊的空曠,只有沙沙的風聲伴随着細微的樹葉聲,遼遠地帶吹來的風自高臺之上暢通無阻,吹得衣擺長長地飄飛。

此時,整個皇宮都陷入了沉睡,正處于無邊的靜谧之中。

顯得慕容曜的身影越發的孤寂。

只是,哪怕是在這種時候,他也不輕易透露自己的所思所想,最多,在偶爾的話語中露出幾分端倪。

帝王之位,是無數人心向往之的,大多數人,卻不願去想那其中踏過的鮮血,經歷過的算計機關,步步驚心。

曾經再怎麽柔軟的心,也在這個過程中變得堅硬無比,籠罩了一層寒冰外罩。

九五至尊,亦是如此的寂寥,似有無邊的孤獨永遠伴随,再不敢輕易向旁人透露自己的心思。

其實他,有時候,也是多麽渴望相雪露能發現他真實的內心,以及那些最陰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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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朝節日裏,雪滢也入宮參加了宮宴。宮宴散後,本來預備着乘坐馬車回府,卻被人叫住了。

“你來找我做什?”她皺起鼻子,有些不善地看向慕容澈,“上次的事情便以為我忘了麽?”

她話裏說的事情,是上次太後在考校她功課,恰好問到的點,她前夜剛好沒有複習到。當時支支吾吾了半晌,好是難堪。

太後見她這般,本都打算跳過這個問題,放過她了。卻不知慕容澈突然從哪個地方冒了出來,答了這個問題。

太後瞬間對他和顏悅色,還對着她說,讓她多學學別人。

雪滢回去氣得睡不着覺,越想越覺得慕容澈就是故意的,想讓她掉面子。從此在心裏又為他記上了一筆。

她惡狠狠地說道:“走開,我不需要假好心的人。”

慕容澈一怔,半晌才喃喃道:“原來那日以後你對我總是不悅是因為這個。”

那段時間,他也是輾轉反側,因為想不通為什麽小夥伴突然對他冷臉了,愛搭不理的,可是思索了一圈,也沒有想到有什麽得罪她的。

明白原因以後,他很是有些委屈:“我哪裏是假好心了,那日我見你急得掉汗,便想用手勢偷偷地暗示你,誰知你并沒有領會到,便最好低聲提醒你,你倒好,自己沒聽清楚還反問複述了一句我在說的話。”

雪滢聽了,有些明白過來了當時的事情。她就沒有怎麽看過尚書,以至于他給她提示答案她都沒有意識到,還以為是他在胡言。

雖然恍神過來了,仍是死要面子地嘴硬:“那也用不上你來。”

然後轉身就要走。

“等等。”慕容澈在背後喚道。“今日花朝節裏有個地方很有趣,你便不想去看看嗎。”

雪滢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她很是不争氣地心動了。她的性子,最是無法抵擋一切好玩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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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澈拉着她在街邊逛着,因為是花朝節的緣故,路上到處都是人。兩個孩子仗着身形小,在人群之中來回穿梭着。

“你要帶我去哪,我可是為了你,連晚膳都沒吃。”雪滢有些不滿地撅起了嘴,“要是讓我知曉那個地方無什麽趣,叫你好看。”

“不急。現下還沒到時間呢。”慕容澈年齡雖小,卻在這時有些老成,“你若是餓了我們便先吃些東西,填填肚子。”

“我有什麽騙你的必要嗎,你有哪裏值得我騙的。”他很是誠實地說出了他心裏的想法。

雪滢一時說不出話來反駁他,最後氣急在他胳膊上擰了一下,惹得他捂着自己的痛處,抱怨道:“明明總是你欺負我,你卻還說我欺負你。”

雪滢不理他,直接往路邊的攤販走過去,看到一處紮着糖畫和糖葫蘆的攤位,有些意動。

“給我一串糖葫蘆。”她對商販說。

話音落後,才想起自己沒有帶錢,轉首就盯着慕容澈看。

“提現你價值的時候到了。”她故作嫌棄地道,“可別告訴我,約了本姑娘出來玩,連錢都沒有帶。”

慕容澈自然帶了,他掏出錢袋,遞給雪滢:“給。”

見他如此爽快,雪滢對他的态度也改善了不少,她這時候難得起了良心,轉首問他:“你要不要也來根?”

“不用了。”他搖了搖頭,“我三歲以後就不吃了,太醫說吃甜食太多不好。”

雪滢聽了他的這句話,回過味來,敢情,他這是在說她還不如三歲小孩?

雪滢發現,她最讨厭的就是慕容澈總是一副理所當然或者無心之舉的樣子,卻偏偏說着些她聽了煩躁的話。

她從老板那裏接過先前要的糖葫蘆,咬了一半,然後突然趁他不注意,将另外一半塞進了他嘴裏。

見他面上瞬間顯現的錯愕之色,她忽然獲得了極大的滿足感。

“還不是吃了。”她得意地翹起了嘴角,“味道如何呀?”

雪滢問了半晌,都沒有看到慕容澈有回應,偏頭去看他,卻發現他掩在陰影下的臉蛋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紅了起來。

“喂。”她說“吃個糖葫蘆,不至于吧,便這般怕被人當做是小孩。”

她用一種“可是你本來就是小孩啊的目光看着他”。

慕容澈擡眼,看了一下雪滢,一臉無畏無知的樣子,他有時候覺着,他們的年齡可能是倒換了。

他将頭轉到一邊,悶悶地說:“不是這個。”

他的手裏仍捏着她給他的半串糖葫蘆,她不記得,他卻是知道,這是方才被她咬過的。

太傅說了,男女授受不親,七歲不同席。有些事情只有夫妻之間才能做。

他有些生氣,因為他記挂在心裏的事,她卻明擺着沒放在心上,不當回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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