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有難同當
像這樣的話,妙娘也有入耳,畢竟她現在也偶爾跟着羅氏去外交際應酬,人家想讓你聽到的話,就是拐彎抹角也會落入妙娘耳中。
她是真的覺得無妄之災,但此事,她連和丫頭們說都不成。因為當初,她們怕程晏誤會,告訴程晏的是,也許是顧清沅的仇敵故意用計如此,但實際上,都是顧老太太和顧芳娘這對祖孫故意搞出來的。
可妙娘卻不能說出來,誰都知道她七歲之前确實不會說話,那顧老太太完全可以說是愛孫心切,所以吧孫女兒擇一個寒門子弟,也無大錯。她和爹娘知道是老家人作怪,但外人怎麽會相信?
所以當初在程晏請林寒哲時,顧清沅已經默認一種說法就是也許是顧清沅的死對頭或者是得罪過的人故意做下的。
這件事情顧家二房也只有妙娘和爹娘才知道。
自然也不可能告訴下人。
她很怕程晏遷怒到她身上,以前程晏愛重她,可能是看重她的相貌和刻意示好,但若她變成麻煩了呢?
一個錦上添花的人,誰都樂意接受。
但一個拖油瓶和包袱,誰願意一直拖着?
倆個人的感情還沒到那一步。
她正思索着,卻聽到程晏的腳步聲,他的人看起來總是風風火火,但步子卻異常堅定,妙娘站了起來:“晏郎,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卻聽程晏道:“我聽說有人在你這裏說了不少閑話,妙娘,不要難過。你我才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緣分,誰也拆不散。你看我小時候,家中也要給我定親,那還是姑表親呢,可後來,我一過繼,這事兒還不就是直接黃了。你呢,差點被人随便定下親事,明明你就根本不知曉,也是遭受無妄之災,好了,現在我們倆公婆都成了林寒哲的墊腳石了,也算是有難同當了吧。”
好一句有難同當,妙娘大概知道五老爺程溫為何之後那麽推崇程晏了。
因為他真的非常有人格魅力,她敢打賭多半男人遇到這種情況絕對會埋怨女人,即便不是女人的錯都會埋怨女人,只因為你讓他丢了臉。
卻沒想到程晏這般的妥帖細致,妙娘忍不住哽咽了。
“是,我們是有福要同享,有難要同當的夫妻。”她眼淚感動的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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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晏忙用手在她腮下接住,當他的手指觸碰到她的皮膚時,那滑膩的觸感讓他不由得心神蕩漾起來。
旋即低下頭,吻住她要往下落的淚珠子,聲音沙啞的在耳邊呢喃:“別哭了,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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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過了臘八就是年,妙娘吃的是宮裏賜下來的臘八粥,材料其實都差不多,但吃的主要還是個福氣。
羅氏笑道:“這宮裏的咱們用了,自家也得吃,妙娘,你也嘗嘗我們程家的臘八粥,這還是祖輩傳下來的方子,都說好吃。”
“我聽晏郎說過了,早就盼着這一天呢。”
“也不能吃太多,這豆子雖然熬的軟爛,但吃多了脹氣就不好了。”
妙娘颔首:“兒媳記下了。”
看妙娘這樣的乖巧,羅氏不免讓清河拿了幾幅頭面給她,“這年節下要走動的就更多了,我看你陪嫁的首飾也不少,但既然嫁進了我們家,哪裏有讓你戴陪嫁的首飾的道理,這幾幅是你過門時就打好了,一幅是點翠,一幅是金玉,一幅是翡翠,你自個兒看着配。”
送首飾給自己?妙娘高興的起來福了一身,挽着羅氏的胳膊道:“太太最疼我了,我都不知曉說什麽好了,日後只能多孝敬太太才是。”
人最高興的是什麽?無非就是送出去的禮物別人喜歡。
饒是羅氏一向淡淡的,見妙娘這般高興,她也忍不住笑起來。
說罷,她又呷了一口茶。
妙娘看羅氏的茶顏色很深,一看就是非常苦的茶,她不免道:“太太,這茶水是不是太苦了,這濃茶吃了容易睡不着。”
羅氏卻擺手:“我年紀大了,吃茶吃淡了,就嘴裏沒味道,況且近來,我總是熱,有時候還惱人,喝點苦丁茶反而能精心下來,你放心,這是特地調配的。”
顯然,羅氏也察覺自己身體有恙,但看大夫又沒什麽事情,她這個一向淡定的人都總心煩氣躁,看什麽事情都不爽,便特地配了這茶。
妙娘卻一聽就懂了,羅氏這是更年期到了。
每個女人都會經歷過這個階段,這個時候如果丈夫兒子家裏人多體貼,度過這個尴尬時期也就好了,否則愈發古怪,到時候倒黴的人也同樣是家人。
因此,妙娘私下便對程晏道:“我知道婦人有一種病,到了年紀大了,就很容易心煩意亂,性情也變得古怪。太太近來喝很苦的茶水,看來是到了這個年紀,咱們做兒女的,別的幫不到長輩,可這個時候就更該體諒些。”
“原來如此啊。”程晏心道,還是女人細心,其實他也發現太太的脾氣沒有以前好了,以前對自己算是關懷備至,不管是做樣子還是如何,都很細心,現在卻有時說話冷冷的,有時候還帶着怒氣。
程晏還怕被遷怒,除了請安,也不怎麽過去,沒成想原來是這麽回事兒。
他爽快的答應了:“好,我知道了。”
“晏郎真是孝順。”妙娘感嘆。
“少來。”
這些誇獎雖然聽着很高興就是,但程晏自己心虛,因為他還真的不算怎麽孝順,論當晚輩,他還不如妙娘呢。
妙娘每日請安不說,只要炖了好用的,都會送去個府中長輩,時常陪着羅氏說話,有空還進獻針線女紅。
但經過妙娘提醒後,程晏還是對羅氏多了幾分耐心,畢竟拿妙娘的話而言,好多女人也不想得,尤其是這個年紀,本來事情就多,身體也比年輕的時候更虛弱,他總得體諒。換言之,若是羅氏脾氣變古怪了,他還不是得受氣,還不如現在就多體貼些。
于是,程晏請安時,也會坐下來說幾句笑話,甚至還從外面搜羅些玩意兒給羅氏。
有的也許也用不了幾個錢,但勝在新意出衆。
妙娘晚飯時也帶程晏過來蹭婆婆的飯,她們同桌而食,用晚膳了,妙娘親自削了水果,做了水果拼盤給她。
這裏一時倒是歡聲笑語的,讓程添都忍不住吃醋。
待兒子媳婦走後,程添才冷哼一聲:“我天天在外累的緊,不曾想回來,你們且不等我就都聚在一起吃完了。”
這說的是哪門子的話,羅氏詫異道:“你時常都在外面,每次都是先讓我用,現下怎麽又說我們不等你,他們也不是日日都來,這如何聚在一起?”
大戶人家又不像小門小戶都擠在一起用膳,大家大部分時日還是各吃各的。
但羅氏也是精明人,一下就知道程添的言下之意,不免笑道:“日後等你就是了。哦,對了,你兒媳婦今日來給你我二人都做了一對護膝,還有手套。”
程添捏着胡須“唔”了一聲,但心底還是很高興的。
這麽多年的夫妻,程添是個什麽人,羅氏太清楚了,她便道:“咱們倆雖然沒有女兒,但也多了個孝順的兒媳婦,女兒還得嫁出去,兒媳婦卻能一直孝順,說起來我最盼着她們夫妻和睦,如今她們不僅夫妻和睦,而且對我們長輩也這樣孝順,實在是難得了。”
這做兒媳婦的是不是真心孝順,完全看的出來,其實妙娘完全不必多此一舉,因為不管如何,她面上規矩做足,就像皇甫氏那樣就成,可她察覺到了自己的異常,卻沒有見獵心喜挑撥離間,趁機利用此事獲得程晏的完全信任,反而讓程晏多孝順她,足見這是個胸懷坦蕩的姑娘。
程添看着老妻,也頗有些感慨:“我也是知天命的年紀了,做官雖然不能說位極人臣,但也是久居高位,也沒什麽遺憾了,日後就盼着能享天倫就好。兒媳婦孝順,我也放心。”
至于什麽外面傳的沸沸揚揚的顧氏女瞧不起寒門子,結果寒門子一朝變鳳凰,嘲笑她什麽有眼不識泰山雲雲,程添就不大信了。
一來是兒媳婦進府以來,表現的無可挑剔,二來程添也覺得顧清沅此人有點迂腐,以前四房強壓晷哥兒娶妙娘,他們夫妻都特意來辭。
但凡朝廷做官的,都講究一個名聲,怎麽可能做出這種嫌貧愛富之事。
這不是把把柄送給別人嗎?
那些人都是嘴上說,影影綽綽的,但實際上都不敢拿到臺面上說,這就是因為根本就沒證據,只不過是憑空揣測罷了。
所以,程添和羅氏作為公婆鼎力支持兒媳婦,無論在外面還是在家中都誇兒媳婦孝順雲雲,那些本來還對妙娘還頗有微詞的,也慢慢的改觀了不少。
程晏得知此事,就拉着妙娘的手道:“看,你不問回報,做了好事,反而得到這樣好的回報。”
“嗯。”妙娘也沒想到公婆這般給力,居然連公公都和別人說起自己的孝順,要知道公爹他老人家平日裏積威甚重,誰都難得得他的好臉的,他誇人,基本都是很有公信力的。
妙娘撫着自己的一縷頭發,臉上也是展開笑顏。
關于妙娘的危機是解除了,但是程晏卻還是依舊作為林寒哲的陪襯被提起,這讓妙娘頗為程晏不平:“不管如何,晏郎絕對是我心目中最好的。”
“哎,可惜上天也不放過我,臘月二十年林寒哲成婚,我也被聶家邀請着去啊。”程晏撇嘴。
妙娘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就允許你再一次和我扮演恩愛夫妻好了。”
說完,她還撇過頭去,分外可愛。
程晏見目的達到,爽朗大笑,“多謝妙妙娘子憐惜則個。”
“那你……你準備怎樣的啊?”妙娘拉着他的袖子,眼巴巴的問道。她太怕程晏用力過猛了,到時候自己真的要尴尬瘋了。
程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山人自有妙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