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烤魚

“你是打算一次送一周的飯量嗎?”江忱予盯着袋子看了又看,開口問道。

“沒有啊,”老實孩子朱鏡辭回答,“我去了面包店,問他們有哪些巧克力口味的點心。店員推薦了好多。但我怕你吃不完,就只挑了這幾個。”

合着這還是貼心考慮過的。

江忱予忍不住想要笑。朱鏡辭身上有種似乎渾然天成的迷糊感,在這樣的年紀居然還保留着,不禁讓人覺得新奇。

“可我吃不完這些,”江忱予把盒子挨個拿出來,鋪滿了桌面,“你吃早飯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不要,”朱鏡辭瞬間警覺起來,伸手把盒子往江忱予那側推了推,又推了推,“這都是給你的早飯。”他強調一遍,最後兩個字音咬得格外重。

江忱予看到他的神情,居然很默契地讀懂了眼前人的想法。他是在怕自己吃了,就騙不來中午一起吃飯的機會了。

啧,我在他心裏就是這種挖坑給人跳的形象嗎?江忱予內心升起微妙的無奈。

這個人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防備的樣子,像是支棱起飛機耳的貓咪,再吓一次就要蹦起來。

江忱予便是有這樣的惡趣味,這時也不忍心拿出來再逗他了。

他擡手,推了一盒泡芙過去,用了他自以為很兇的語氣,“不吃的話,中午就不帶你吃飯了。”

所以這是同意了嗎?朱鏡辭驚喜地看向江忱予,對方板着臉,手指在泡芙盒上點了點。他連忙乖乖地打開,拈了只泡芙往嘴裏送。

泡芙皮薄而綿軟,奶香味濃郁,裏面的巧克力夾心是半融化的狀态,混了一點點堅果碎,中和了巧克力的苦味,他咬一口,滿足地眯了眯眼。

江忱予瞧他吃下去,才算滿意。自己拆了一盒巧克力熔岩蛋糕。蛋糕正中間站了一只巧克力做的小貓咪,白色的,尾巴尖帶一點點黑,仰頭看着江忱予,無辜的樣子。

物似主人型。江忱予看了看貓咪,又看看旁邊吃泡芙的人,內心這樣評價道。面不改色地把貓咪叉起來,送到嘴裏。

“吃獨食這種不道德的行為居然在我的眼前發生!”許木木背後靈一樣出現,義憤填膺地控訴着,魔爪已經朝泡芙伸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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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忱予還沒來得及把他拍開,斜刺裏就伸來一只手,遞了枚蛋撻過來。

“吃這個,這個好,”朱鏡辭一臉真誠,“泡芙不好吃的。”

“還是我朱朱好!”許木木正要虎撲上去給許木木一個擁抱,被江忱予拎着領子截在了半路上,咬着蛋撻氣咻咻地走了。

瞧着許木木走遠,江忱予側過身,手肘撐在桌子上,看着朱鏡辭,挑了下眉,“不好吃?”

朱鏡辭垂着眼,兩根手指絞着,就是不看他。

“我怎麽看你剛才吃的很開心?”

朱鏡辭終于擡起了頭,不太好意思的樣子,鼻尖帶一點紅,悄聲說,“一盒只有兩個,你還沒吃到呢。”

“那蛋撻呢?現在也只剩一個了。”江忱予把頭側枕在手肘上,筆在手指間轉得飛快。

“當然是給你啦,本來就是給你買的早餐,你嘗嘗看!”朱鏡辭仿佛一個殷切的保險推銷員。

江忱予停了手裏的筆,拿起蛋撻,朱鏡辭托腮看着他,猝不及防被塞了滿嘴。

“當賄賂你的。今天中午記得說吃烤魚,我可不想再跟着許木木吃奇奇怪怪的了。”

蛋撻太大了,朱鏡辭吃得臉頰鼓起來,江忱予看着,手指在桌下蜷了蜷,把內心突然升起來的想戳一下的念頭壓了下去。

午飯三人組的氣氛還同昨天一樣和諧,最起碼在局外人許木木看來是這樣。欺依=靈午=爸^爸午^九靈H^資源

他對昨天發生的混亂一無所知。單純因為在朱鏡辭的支持下獲得了螺蛳粉自由,而對對方表現出了極大的歡迎。聽他說要吃烤魚,很熱情地推薦了一家店。

朱鏡辭同昨天一樣,坐在江忱予的左手邊,順手拿過杯子打算去涮。

江忱予擡手擋了一下,指尖險些搭上朱鏡辭的手腕,又收了回去。他沒說話,自己接過茶壺來,把餐具清洗幹淨。

朱鏡辭愣了一下,手腕在空中虛虛地懸着,沒着沒落的。停了片刻,慢慢地放回到桌面上,頭很深地低了下去。

江忱予一直用餘光看他,看他的動作,看他無力垂下的手,看着看着,又微微偏過頭去。

要對他兇一點,他對自己說,不可以心軟。

朱鏡辭只是低了一小會頭,又擡了起來,臉上挂了素日的笑,很迅速地拎起茶壺給江忱予倒了一杯茶。

他在強調昨天說過的話。江忱予莫名地篤定。

是那句“只給小魚兒一個人倒水。”

他怕他不信,所以要做給他看。

江忱予的心亂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自己要記得這樣清,甚至無端地對自己生出了懊惱。

“烤魚來了,小心燙。”服務員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

新鮮做好的烤魚盛在鐵盤裏,下面燃着固體酒精保溫,還在咕嘟咕嘟冒着熱氣。湯裏鋪着紅豔豔的花椒和辣椒,配着豆皮,白菜,黃豆芽和炸好的花生米。魚皮焦黃微卷,露出的魚肉雪白,撒了一層蔥花和香菜碎。

江忱予想起來朱鏡辭剛剛給自己倒的水,猶豫了一下,夾了塊魚肉放到朱鏡辭碗裏。朱鏡辭擡眼,很驚訝地看着他。對方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吃飯。

“所以愛會消失是嗎?”許木木在旁邊幽幽地飄過來一句,“江忱予你可從來沒給我夾過蒜瓣肉。”

“吃飯都堵不住你的嘴。”江忱予果斷又剔了一塊出來,扔到許木木碗裏。

“蒜瓣肉,是什麽?”朱鏡辭只覺得入口的魚肉軟嫩香滑,倒似比平常吃的好吃許多。

“魚鰓旁邊藏的兩塊兒,形狀跟蒜瓣似的,才有這麽個名字。”江忱予含混着和他解釋。

“人家明明有個更好聽的名字你不講,偏偏說得土了吧唧的。”許木木在旁邊聽不下去,插嘴說道。

“朱朱你別聽他講,你聽我說,這東西可有典故了。”許木木故作神秘地壓低嗓子。“你剛剛吃這塊肉是不是特好吃?”

朱鏡辭點了點頭,作認真聆聽狀。

“那就對了!”許木木一拍手,“這塊肉是魚身上最精華的一塊,而且一整條魚,就長這麽兩小團,是不是很金貴。”

“據說啊,古代有個昏君,他有一位寵妃。這個寵妃呢,特別喜歡吃魚。于是昏君大手一揮,讓廚房每頓飯殺幾十條魚,只取蒜瓣肉做菜,其餘部分就扔掉。”

“自己還給菜拟了個新名字,叫,香腮雪。”

“哎,”許木木用一個感嘆句結尾,“我也好想擁有一個能讓我吃蒜瓣肉吃到爽的暴君哦!”

“這樣嗎,”朱鏡辭配合着鼓掌,眼睛卻悄悄看向江忱予,“可真厲害!我吃了這麽多次魚,都沒有發現過。”

“這個,”許木木撓撓頭,語氣裏帶着點遺憾,“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這個确實不是我發現的。”

“哦?”朱鏡辭把眼神光明正大地轉向江忱予,帶一點他先前的狡黠,“那我是不是應該再多謝一下這位發現蒜瓣肉的,江小暴君?”

他捏着先前的典故,叫人叫得理直氣壯。明明是撩了人,又讓人抓不出把柄來。

江忱予拿這樣的朱鏡辭毫無辦法。

“你可別捧他,”許木木撇撇嘴,“不然他一會就要拉着你一起試了,能把人煩死。”

說着就想起了現成的例子,“有一年,我們兩家去寧波旅游。他也不知道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美食雜記,非拉着我去找一道寧波特色菜,叫什麽……苋菜咕。”

“我倆腿險些沒走斷,才在一個超級偏的一個小餐館找着,點了一盤。”

“結果等菜上來之後,媽耶,那個味道簡直了!我都沒敢伸筷子,他居然還吃的面不改色。”

江忱予本就嫌棄許木木剛剛多話,這時候瞧他擠眉弄眼的樣子,更是覺得該收拾。筷子眼看着就要敲上去,旁邊的朱鏡辭已然先開了口。

“挺有趣的呀,”他沒忍住地替人鳴不平,“我聽起來就覺得好玩兒!”

“那好,”許木木一樂,轉頭對江忱予說,“我可給你拉了一個新壯丁過來,以後可別可着我一人用了哈。”

“吃你的飯,誰上次被魚刺卡住後在醫院嚎了半宿的?”江忱予最終還是把筷子敲到了許木木的頭上。

回到教室後,朱鏡辭很長時間內還沉浸在吃午飯時興奮的餘韻裏。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一個神助攻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尤其是這個助攻還對你要追的人了如指掌。他默默收回剛開始時對許木木的敵意,甚至打算往後的日子裏要多用零食賄賂,和他建立起更加牢固的友情,從而獲得更多江忱予的準确情報。

經此一事,他更深刻地發覺,江忱予對于自己喜歡的事物總是有着極其充沛的熱情和百折不撓的毅力,比如籃球,比如美食。

哪位神明來幫我一把吧,他在心裏祈禱,讓我也能被他喜歡,拜托了。

課間的時候,他猶豫了再猶豫,還是用筆杆輕輕戳了戳江忱予的胳膊,小聲問道,“江忱予,下次你去找好吃的小店,可不可以帶上我啊?”

江忱予看着他,臉上浮現出真切的疑惑,“你不會覺得很無聊嗎?”

“怎麽會呢?”朱鏡辭有些訝異,不理解他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明明就很有意思啊。”

不管是美食、隐秘的店鋪,還是執着尋找的江忱予,都是那樣的讓人着迷。

“你想去就去吧。”江忱予說完這句,匆匆地扭過頭去。

停了一會,等身邊人的視線移開後,他低垂着眼,嘴角很輕地勾出一個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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